“陆沣。”凌初低头自高处逼视他,缓慢道:“我不管你是真蠢到无可救药,还是享受这种虚假的拥护而装傻。我只说一次,管好你和你的狗。”
几滴冰冷的汗水从陆沣的额头滑下,那是被气势压制的恐惧,是被人掀开所有不堪的仓惶,他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女人,恨意和畏惧交加,终是不敢直视,狼狈地撇开脸没有说话。
至于刚才的话听没听进去,凌初无所谓,她这人缺点挺多,但认真说过的话,从不会食言。
陆沣在人物简介里,给原主的校园生活添了些麻烦,不过总归来讲,也就是个没什么逼数,自视甚高的大少爷罢了。
今天给的教训足够了,如果他后续非要找回场子给自己加戏,凌初总有一百种办法,让他悔不当初。
希望这位大少爷不要不识抬举吧。
凌初拉开窗幔,走出凉台时脚步顿了一下,侧过头,扬起眉:“听的开心吗?”
“唔,还可以。”身穿雾霾蓝手工西装的男人笑笑,面上丝毫没有偷听被发现的窘迫,挑眉朝凌初举了举杯。
凌初扫了他一眼:“林学长今天这身……”
林彦郴眼皮跳了下,笑着客气道:“怎么了?这是法国大师贾森.本顿的作品。”
他还特意加了重音,生怕凌初听不见名字。
“挺好的。”原主没听过这名,凌初就更不可能听过了,但这并不影响她精准打击:“我还寻思谁穿的跟个窗帘似的呢,学长这么一说,我才想明白,不是衣服的问题,单纯只是人的问题。”
“……”林彦郴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嘴角幅度上扬,仍旧温和有礼,却比往常多了点东西:“凌初学妹最近变化似乎有些大。”
“哦。”凌初神色懒懒:“林学长倒没什么变化,毕竟已经骚坏了,再变可能就骚化了。”
林彦郴:“……”
你特爹,这事翻不了篇了是吧?!
他轻呼一口气,心知跟着这狗女人的节奏走,只会把自己气死。
停顿半刻,他敛下笑意,深深看着凌初。
他知道凌初喜欢自己,这没什么稀奇,因为太过不值一提。
林彦郴从小就是同龄人中最优秀的那个,他喜欢完美,享受完美,更乐于把自己打造成完美。
越来越多或崇拜、或喜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而这些于林彦郴而言,不过是不值得倾注半分目光的理所当然。
原主自然也在其中,只不过她一向沉默且淡然,表现得并不明显,也没有示爱的意思。
完美的人生偶尔也会太过无趣,所以在陆沣开玩笑地说凌初好看,想要追她时,林彦郴忽然冒出了一点恶趣味。
如果,喜欢的人帮助他的好友追求自己,对方的脸上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是惊讶恼怒,还是心酸失落?
林彦郴决定做个小游戏,原主一开始确实露出些许不明显的失落,可没过多久就淡了,等到接受陆沣后,再见面时,对方已经能以一个平常学妹的态度来面对他。
林彦郴不太高兴,在他眼里,原主的“移情别恋”是对他“完美”的一种污辱。
他陷入了一场单方面的游戏,而游戏中的人物毫无所觉。
引诱放任陆沣和人打赌试探原主、任凭原主“嫌贫爱富”的名声被恶意传播。
每当原主得以喘息时,就加一把力,感觉原主受到委屈时,就说两句“关心话”加油鼓劲。
操控人心可太有意思了,完美外表下的恶脓,似乎都能通过这种方式排解出去。
不过最近他的玩具发生了一些变化,林彦郴第一次发现他的手段不够,还在想着如何让游戏回归正轨,就撞到了今天这一幕。
想到这,林彦郴眼眸越发柔和,似狡猾的野兽为了不惊动猎物而做出的伪装。
他歉意一笑,一副没有脾气的样子:“抱歉学妹,无意偷听你们的谈话,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无法弥补你曾受到的伤害,不过作为陆沣的朋友,我还是想替他向你道歉。”
对方态度诚恳,声音温柔,凌初微微眯起眼,仿佛能透过表象,看到掩藏在那副皮囊下面恶劣凉薄的灵魂。
“没关系。”凌初笑了下,忽然眉头一皱,鼻子动了动:“学长你闻到什么味了吗?”
她的表情十分郑重,林彦郴不疑有他,也轻嗅了一下,摇摇头:“没有啊,什么味?”
“哦,没什么。”凌初呵呵一笑:“可能是你一出来,空气就馊了。”
第19章
凌芩找到凌初的时候, 她正在开启第二轮甜点趴,精致的瓷碟里码着一小摞点心,对方一口一个吃的无比畅快,看的凌芩眼睛疼。
忍不住走上去, 抢走她手里的空碟子:“大晚上不要吃这么多甜食。”
凌初摸了摸肚子, 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 我不怕胖。”
“……”凌芩看看女儿吃了半天依旧平整的小腹, 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我看你挺闲, 再和我去见个人。”
凌初:“……”
说实话吧妈妈,你就是嫉妒我。
凌初无奈放下盘子跟在凌芩身后, 随口搭话:“凌途去哪了。”
“应该是和认识的朋友在负一层娱乐室玩。”
凌初好奇地问:“妈你要带我见什么人?不用带上凌途吗?”
本来只是随后一问,却眼尖地注意到凌芩身形顿了一下。
今天这场慈善晚会是一个重要剧情点, 凌初稍想了下, 恍然大悟:“你要带我见印飞羽?”
凌芩叹口气转过身,看女儿神色平静不像儿子一样抗拒,心下一松,带起几分不明显的笑意:“嗯,我们的关系你也知道了, 你不是喜欢听他的歌吗, 正好今天见一见。”
凌初:“……”
凌芩女士到底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还是真的在音乐方面有超乎常人的独特审美?
母女两人一路来到二楼休息室,推开门后并没有看到本该坐在里面的人,年轻助理小刘见到她,拘谨地笑笑:“凌总, 羽哥看你一直没过来, 以为……”
他瞥见旁边的凌初, 把出自印飞羽“肯定是叛逆期熊孩子不肯来”的原句默默咽回去, 微笑道:“以为您遇见了什么麻烦,就去下面找你了。”
下面?
凌芩脸色一变:“他去负一层了?”
助理茫然地挠挠头:“应、应该是吧,听说很多年纪小一点的先生、女士都在负一层玩。”
哦豁!
凌初在后面忍不住吹了个口哨。
跑调小白脸VS暴躁蠢儿子。
看样子凌芩女士今天晚上有点忙哦。
此时的凌芩根本顾不上追究女儿的调侃哨,和她打了个招呼,带着小助理匆匆赶去负一层。
凌初无所事事,紧随其后,跟着去看热……
跟着去调节家庭矛盾。
☆
凌途小时候参加过很多类似宴会,自打青春期变身暴躁中二少年后,就对这种你来我往,一点都不real的成人社交场合非常不屑,一向能避则避。
要不是凌芩耳提面命,说这次他姐来他却不来,外界会对他们姐弟的关系妄加揣测,打死凌途都不会过来。
即便如此,到达宴会后,凌途还是趁凌芩不注意,遛到负一层找认识的人玩去了。
凌家是后发家,且多年来只做厨房电器,经营项目单一,市场容量总共就那么大,所以虽然有钱,但离顶层还有一段的距离。
不过颂泰是家喻户晓的知名品牌,专精一项,多年来一直屹立在业界顶端,在外界眼中还是有相当的分量,尤其最近大舅带领团队研发的新项目成果不错,一旦测试通过投入市场,凌家前景可期。
负一层的娱乐休闲室花样繁多,飞镖、保龄球、台球,小型的电子游戏区,应有尽有。
凌途下来后找到几个发小,一堆网瘾少年缩在沙发,对着电视玩游戏。
正玩着,过来一群人,一个轻佻的声音响起:“呦,玩着呢。”
凌途几人抬起眼皮瞥对方一眼,一起翻了个白眼。
那人也不生气,扯着嘴角笑:“有点眼力见儿,让个地儿。”
“易铎你踏马有病就去治。”凌途这边一个男生骂骂咧咧,按着手中的手柄动作不停。
“尹海平,你怎么说话呢?”易铎身边朋友站出来骂了一句,他本人倒没说话,只从鼻腔里轻哼出一声,尾音里似不经意般含着勾子,一双桃花眼轻轻撩起,对好奇围观这边的小女生勾起嘴角眨了眨眼,看到对方惊慌失措的红脸模样,忍不住笑的更惑人。
给凌途几人差点整吐了。
玩不下去了,尹海平把手里的手柄一放,捂着胸口掏出手机:“歪?妖妖灵扫.黄打非组吗?”
身边几个少年嘻嘻哈哈抢他手机,配合着一起胡闹,都被易铎这副浪样儿恶心到了。
易铎自诩有风度的浪子,不和一帮没开过荤的毛头小子一般见识,不见外地走近,踢踢凌途:“听说凌总在上面向生意伙伴介绍你姐呢,怎么?没人管的小可怜只能跑这打游戏了?”
凌途身边的朋友安静下来,眼神不善地看着这个挑拨离间的不速之客。
在家受两位凌女士镇压的凌途,在外面却不是吃亏的主。
他斜眼看了易铎一眼,扯着嘴角嘲讽:“呦,听说易总在上面和生意伙伴结交,怎么?宁闲的没事,又穿着品如的衣服出来浪了?”
易铎眼睛轻眯了下,随即笑开,招呼着同伴坐到另一边的长沙发上,摆出一副闲聊的姿态:“火气别这么大嘛,作为小学同校校友的份上,我是特意来送新消息的。”
凌途翻了个大白眼,懒得搭理这块儿牛皮糖。
对方意味深长地笑了下,转过头对身边人道:“听说今天晚会来了不少明星?有一个长的特别好的男的,叫……叫什么来着?”
“印飞羽。”他身边的人也坏笑一声,看了凌途这边一眼,问:“哎,凌途,有消息说这个印飞羽是凌总包养的,真的假的?咱们都这么熟了,你不介意给大家解解惑吧。”
对方语气轻佻,话语间听不到对凌芩这位长辈的半分尊重,凌途额角青筋暴起,忍无可忍攥着拳头冲了过来:“我踏马好好给你解解惑。”
他一动,作为好哥们儿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易铎这边的人也站了起来,眼瞅着语言纷争就要化为肢体冲突,候在一旁的服务生们上去拉架,又怕得罪这帮大少爷不敢大动作,急的脚步混乱,不知如何是好。
“老子被谁养关你屁事。”一道又冲又横的声音插进来,对峙双方一同看过去。
发出声音的是一个极其俊美几近艳丽的男人,半长的发一半用发胶定在耳后,一半打理蓬松遮住半只眼,锋利的眉拧着,一双眼桀骜明亮,倔强的仿佛从未经历过苦难打磨。
他走过来,不客气地拽着凌途的领子把人拉出,自己站到对方面前,扯着嘴角冷笑:“有本事你把刚才的话留着,亲自到凌总面前说。”
青年眼神一闪,面色僵住。
“呵。”男人冷笑:“怂蛋玩意儿。”
青年勃然大怒,他是不敢当面阴阳怪气凌芩,可以也轮不到一个被包养的小明星嘲讽自己。
他伸出手猛地一推,男人后退两步,不知被谁的脚绊住,摔倒在地。
推人的青年轻蔑一笑:“你……”
“你们在做什么?”
还来不及回头看又来了谁,就见地上刚还骂人的男人,眉毛一耷拉,眉心轻蹙,呈45度角仰起脸,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阿芩?”
短促地叫了一声,又慌张地抹把脸:“没什么……我、我自己摔倒的。”
围观群众:“……”
讲实话,你要是早有这个演技,也不至于蝉联三届金扫帚奖影帝。
凌初抻腿儿环胸,站在后面,看着她严厉的老母亲走上前,把那位“柔弱”的美男拉起来,安抚地轻拍对方的背,面上一言难尽。
凌途也注意到母亲不同于面对自己时的温柔耐心,一时如同喝了一整桶醋,酸的直冒泡。
这个时候就需要家庭和解器上场了,凌初走过去按着弟弟的脑袋,毫不吝啬地给了一个拥抱,虚假而夸张道:“我的天,途途你没事吧,快让姐姐看看。”
凌途:“……”
靴靴,但——
yue~
虽然是亲姐,但空荡荡一片的后背,让凌途的手都没地方放,无奈下,只能强忍反胃,涨红脸用脑袋磕了她一下,示意差不多就得了。
凌初及时收力,顺便把抓了一把发胶的手,在弟弟西服上蹭了蹭。
凌途:“……”
但凡你少点动作,我都要相信我们虚假的姐弟情了。
凌芩不是见色忘儿的人,安抚好“不小心摔倒”的印飞羽,转而仔细打量一脸别扭的凌途。
确认没有受伤,神色冷淡地看向刚才那位青年:“这位先生是哪家的?”
连名字都不问,只问出自哪家,这样近乎赤.裸的轻视,让青年面上愈发难堪。
易铎笑了下,站出来解围:“凌总你好,我是易铎。”
短短八个字,倨傲之意尽显,仿佛所有人都该知道他。
事实也差不多,易家是景城老牌家族,久盛不衰,在景城的社交场中,提到“易”这个姓氏绝不作他想。
然而易铎还没进入公司,也没有属于自己的实绩,这样一番态度,不过是仗着家世,有些自恃过高了。
小辈的事自该小辈解决,凌初笑了笑,走过来朝对方点点头:“你好,我是凌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