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妾如她——法采
时间:2021-09-14 10:54:20

  詹淑贤看着他笑了一声,“你怎么同我客气起来?你我虽然差了几岁,但也是一处长大,应该亲近,不该客气。”
  穆行州在这话里无措起来,脸上写满了羞涩。
  詹淑贤瞧着直想笑。
  从前,她虽觉得穆行州对她似乎有些不一样,但并没在意过什么。
  后来,詹淑慧从涿州过来,进了京城就看中了穆行州,一双眼睛粘着他不放,她都瞧了出来。
  她曾故意当着两人的面撮合过两人,彼时五爷和韩姨娘也都在,就在冷武阁周围的河边。
  她撮合了两句,话一出口,詹淑慧激动地装作害羞,但穆行州却脸色青白了起来,闷声闷气地当即走了。
  那会她便觉得,他可真有意思……
  眼下,她看着穆行州,让俞姝拿了东西过来。
  “昨日,有人送了山梨过来,据说是你家乡产的,我瞧着水嫩多汁,不知你可喜欢?”
  她说着,俞姝恰端了梨子到穆行州身前。
  穆行州一眼看过去,便忍不住眼前一亮。
  他说还真是,“我竟许多年没见过这梨子了。”
  这梨子产量不大,拢共也就几座上山有。
  从前他爹带着他上山打猎,他眼馋人家的梨子想偷吃,他爹不许,便回家寻娘拿了钱,卖给他。
  这梨子极其名贵,一个都要许多钱,但爹娘之后每一年都买给他,甜如蜜糖。
  梨子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穆行州整个人都怔住了。
  詹淑贤瞧着,暗笑不已。
  然后让俞姝把一筐子都给了他。
  “几个梨子而已,怎么还泛起泪光了?我可见不得你这般,以后每年都给你寻这梨子来便是。”
  她说得亲昵,穆行州不由地目光从梨子上转向了她。
  大小姐穿着柳黄色的绣花褙子,仿佛和他进国公府那时,第一眼看到她的模样一模一样。
  那会大小姐便穿着柳黄色的鲜亮衣衫,头上戴了大红的花簪,见到老国公爷凯旋而归,跑着迎上前去。
  他从没见过京城里的贵女。
  原来京城里的贵女,竟是这般明丽惊艳的仙子模样……
  穆行州拿着梨子去了,离开的时候,嘴角弯起,脸色微红。
  詹淑贤一直看着他,在他走后笑了起来。
  她同俞姝道,“除了他,还真就没有合适的人了。”
  俞姝看过去,晓得大小姐是看中穆将军做裙下臣了。
  只是,穆将军那般纯净明朗的心性,果真能如大小姐所愿?
  丫鬟不便多言。
  *
  方秀浅在被救第三日终于醒了过来。
  五爷过来问了话。
  方秀浅当时被叫出去,并不知是何人叫她,还以为是妹妹,但她到了巷口,突然被打晕,再醒过来,就在封林府上了。
  她当时听说是徐府,害怕极了。
  在教坊司和绣坊里,都有人曾说过,有女子进了徐府之后再也没了联系,后来他们发现过一些女子,确实被草席卷了,扔去了乱葬岗。
  方秀浅惊吓的不行,连声要求离开,说自己是绣坊在籍的绣女,不能离开。
  但却遭到了徐府的毒打,让她老实点,说什么,“能不能留下你还不一定,掌印看上了,你就留下,看不上你也别想着回去了,乱葬岗等着你。”
  她几乎惊厥过去,但她还真就被封林看上了。
  封林开口,“留着吧,只是还不够瘦,饿两天的好。”
  方秀浅拖着一身的伤,在惊恐中不知能不能撑完这饥肠辘辘的两日,就在她以为再也见不到妹妹的时候,妹妹来了……
  她把她知道的都告诉了五爷,甚至记住的徐府的仆人的名讳。
  五爷却在这些名讳中皱了眉。
  “你说的这些徐府的仆人,都是一家人吗?缘何都姓周?”
  方秀浅一愣。
  “回国公爷,这些人听起来没什么亲缘关系,至于为什么都姓周,奴婢亦不晓得。”
  五爷不由似思索了起来。
  可他莫名想到了自己一直在查的一个人,周续。
  周续,也姓周。
  明明是相隔千里,又相隔多年的人,可五爷竟觉得,仿佛有关系一般。
  就在这时,前去继续细查周续的人,折返了回来。
  “查到什么了?”
  “回五爷,我们找到了那乡绅家里,涉及周续之事的人,得到了紧要的消息!”
  当时那乡绅家,在俞家之后没多久,也败了,但后来家中几个主要涉及周续之事的人,在某天突然都消失不见了。
  这事没人敢再提,五爷的人手寻访很久,才找到一个知道内情的人。
  “回五爷,那个人说,他们确实没有杀了周续,而是……阉割了此人!”
  话音落地,五爷腾得站了起来。
  他朝着封林私宅的方向看了过去。
  封林……周续……
  同一个人吗?
 
 
第76章 转变
  徐府。
  封林听说定国公府的人来抓逃奴,把逃奴的姐姐一并带走了。
  他站在院中可惜了一阵。
  那个女子,长得同吴氏挺像。
  若他当年有机会见过吴氏刚嫁人时候的年轻样子,应该就是那模样吧?
  可他终究是见不到了,没来得及和吴氏私奔,她却被沉塘。现今他只是想找几个同吴氏相像的人,却被带走。
  定国公又是查俞家被灭族的事,又是闯进他府中捉人,想做什么?
  大忠臣定国公,想替俞家翻案?
  他就这么想招安俞厉?
  就不怕皇上不高兴?
  到底是功高盖主,无所谓君主高兴与否吧……
  只不过,他只做他自己的事情,追忆他自己的女人,报他自己的仇……不论定国公怎么想,最好不要扰到了他。
  他思虑了一番,想到了一个旧人。
  “对了,去岁出宫的御膳房老太监在哪?把人送走吧。”
  *
  定国公府。
  深夜。
  方秀浅突然起了高烧,人在高烧中意识不清醒起来。
  秀淡急着去求俞姝。
  俞姝一连替方秀浅请了数位大夫。
  可她伤势太重了,又两天未进水米,在恐惧中等待着命运的同时,耗干了自己全部的意志,之前能醒过来,已是回光返照。
  秀淡惊怕极了,握着姐姐的手,方秀浅识不得妹妹了,她看向秀淡,突然叫了一声“娘”。
  “姐姐,是我,不是娘亲!”
  “娘……”方秀浅微微笑着,喊着自己的母亲,“女儿好累,好怕,想回家……”
  “姐姐……”秀淡拼命拉着她,“你别这样说,别这样说!我们姐妹日后还要一起过日子呢!”
  方秀浅在这话里,眼睛微微眨了一下,仿佛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妹妹。
  “淡淡……”
  “姐姐!是我!你快好起来啊!”
  秀淡握着自己姐姐的手,感到了一点微弱的力道的回应。
  “你自己,要好好的……”
  秀淡刚要回应,姐姐的力道却陡然一撤。
  她再看去,姐姐永远闭起了眼睛。
  ……
  俞姝来的时候,看到了痛失胞姐的秀淡。
  朦胧的视线里,秀淡一直定定跪在床前,床上已经没了人,方秀浅被府里的婆子安置了,只有秀淡跪在那里,谁都劝不动。
  她没哭,人直挺挺的僵硬。
  奶娘和邓迎儿都在,根本劝不动她,过来给俞姝回禀。
  “姨娘,秀淡这般不是个办法呀!”
  俞姝没有说话,她一直看着秀淡,小姑娘脊背挺得笔直,手里攥紧了拳。
  俞姝看着她,又在秀淡紧绷的后背上,恍惚间看到了记忆深处,那个被藏在暗格子里的小女孩。
  视线一片洇红。
  原本喜乐奏响,欢庆一片的俞家,突然陷入了血海。
  “阿姝!躲在里面别出来!千万别出来!”
  “娘!”
  娘砰地一下关闭了暗格的门,她只看到刀尖的冷光闪动,下一息,视线里布满了血。
  是谁的血……
  “秀淡。”俞姝轻轻叫了床前姑娘的名字,“在想什么?”
  秀淡一直没有开口,直到听见俞姝的问话,她慢慢转过身看了过来。
  她目光穿过所有,不知看向了哪里。
  她开口说了话。
  “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我要报仇,要他的命!”
  报仇。
  要命。
  俞姝在这话里,凝在胸口的那滴仇恨之血,仿佛溢了出来。
  五爷闻讯从后赶来,一步踏进门的时候,正看到眼前的人嘴角扬着一抹笑。
  她接下了秀淡的话。
  “是该要命……该要他们所有人的命!”
  话音落地,仿佛血滴落在平静的水面上,发出啪的一声响,在平静的湖面晕开了。
  五爷心头一跳,上前想要握住女子的手,却突然被她甩开了。
  她向他看过来。
  她用口语,静默又响亮地告诉他。
  “我是反贼!”
  她是反贼,她要反了这朝廷,以她的报灭族之仇!
  脚步坚毅地离开了,五爷心头发颤地看着她离去,没入无边的黑夜之中。
  定国公府的夜一如从前安静,没有悲痛的哭声,只有恨意在人心头翻腾。
  五爷一路跟在俞姝身后,一路送她回了沁云居,又在沁云居门口默默站了许久,才回了深水轩。
  他在书房沉默。
  直到想起什么,他叫了人来问。
  “不是有个去岁离宫的御膳房老太监么?此人可找到了?”
  关于封林和周续之间的关系和作为,他或许只能从这个老太监口中得知了。
  回应的人说没有。
  五爷失落。
  但下一息,来了个急报。
  “五爷,老太监找到了,人险些没了,幸而被咱们带了回来!”
  五爷眼睛一亮。
  徐府几乎也在同一时间来了急报。
  封林得到了消息。
  “回主子,老太监被定国公府的人劫走了!”
  封林眉头皱了起来。
  “不好了……”
  *
  翌日上朝之前,五爷去沁云居看了看俞姝。
  她一夜未睡,一直坐在窗前。
  五爷心知,想劝说什么,也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嘱咐人好好照看她,自己去上了朝。
  不想一上朝,便有朝臣启奏,再次提及反贼俞厉之事。
  这一次,矛头几乎是对准了他。
  “定国公两次主张招安俞厉都不能成,近来听闻又似乎在为俞厉家中旧事翻案,是不是还存了招安之念?”
  不止一人这般问。
  而他们最后的问题是。
  “从前国公爷对反王可不是这般态度,现今为何变了?”
  变了?是态度变了?还是忠心变了?
  定国公詹司柏看向这些质问他的人。
  他唇下抿了抿,今日这些人突然而起的群起质问,只怕不是巧合。
  封林指使吗?
  一个掌印太监,竟在朝中有如此大的能力,能让多位朝臣,连同上奏?
  詹五爷没有说话,反倒是皇上打了个哈欠。
  “你们今日是怎么了?怎么突然都来质问国公?”
  连皇上都看了出来。
  詹五爷暗暗冷笑。
  “回皇上,今日诸位都来问臣,臣有件事也想问问他们。是什么人让你们如此一致上奏?难道是怕臣查出来什么?对此人不利?”
  这话问得那几个上奏的官员一愣,眼神之间,不无互看之意。
  倒是老国公沉默了多时,在此时悠悠说了句话。
  “若是有人指使,干扰朝政,可是大罪。”
  他说着,看了五爷一眼,“国公若是知道,应该直说。”
  首辅和定国公将此话一压,整个朝堂的气氛紧压了起来,朝臣们纷纷站队,那几个质问的人,没能架住定国公,反而自己似被架到了火上。
  他们还要说什么,而五爷没有再同他们较劲下去的闲情,反而重新启禀。
  “皇上,臣以为,当年俞厉家五族被灭之事,在秦地已经传播开来,不免有秦地百姓对朝廷多添愤恨,便是日后收复秦地,这对朝廷也十分不利。
  “在此事上,朝廷不能装聋做哑,若此事真有猫腻,不论俞厉如何,朝廷亮出明白态度,彻查清楚,反而能重得民心。”
  他说完,众人无不向他看了过去。
  这话说得不错。
  俞家的事情被编成话本传出去,渲染的是仇恨朝廷之情绪,朝廷不查不问,才最容易被人借机污蔑。
  他这般说,众人无不同意,可怎么查,去哪查,能不能查出真相,却没人知道。
  可老国公看了看五爷,“国公若是查出来什么,便将证据直接拿出来吧。”
  皇上并无异议,也点了头。
  五爷说好,直接让人将老太监带了上来。
  此人昨夜刚经历了一场大难,险些被烧死在火里。
  此人一出,站在龙椅下的掌印封林,便不由地握紧了手。
  而那老太监毫不含糊,一下指上了他。
  “当年俞家毒桃一事,本就是封林所为!桃子无毒,是他毒死了试菜太监,又给另一人也下毒,做出的假象!”
  老太监立时便把当年看到的,封林给试菜太监下毒的事情说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