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晴:“……?”
她实在理解不了剑灵的脑回路。
“唰——唰——”
旁边比人还高的,已经有些干枯的草丛晃动了两下。
摘星叫道:“穆晴,有动静!”
不用他提醒,穆晴已经拨开草丛,飞扑出去了。修仙之人身法极快,没几步,穆晴就已经追上了草丛里的活物。
她提着那发出声音的活物的一对长耳朵,问道:
“这是陆燃的灵宠吗?”
摘星看着那直蹬腿的小家伙,摇头道:
“……不管怎么看都是普通的兔子吧?”
穆晴:“……”
白激动一场。
……
半个时辰后,天色微暗,穆晴在山上清出一片空地,起了篝火。
剥皮洗净的兔肉穿在削尖的木枝上,架在篝火上烤得焦香,泌出的油花滋滋作响。
摘星和妖兽昆吾分立穆晴两侧,嘴角流着期待的泪水。
旁边的草丛又动了一下。
穆晴无动于衷。
呵,已经搞错一次了,她难道还会再上当一次吗?
草丛中的声响越来越大。
一匹鹿撞了出来。
这鹿双眼灵动,皮毛雪白,身上似乎是受过伤,接近后腿的位置,皮毛染着血,结成了块。
正愁着一只兔子不够分的摘星惊喜道:
“烤鹿!”
“……”
穆晴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上,说道:
“你就知道吃!看清楚了,这是灵兽!”
雪鹿听得懂人说话,似乎是被摘星那句“烤鹿”吓到,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畏惧和惊恐。
但它却不跑,而是冲上前来咬住穆晴的袖子,拽着她往草丛里面走。
穆晴跟着它走了一段路。
草丛后方是一片森林。
这片森林应该已经非常古旧了,树身粗壮,根茎伸出地面,遒劲伸展。
在某处视野受到遮挡的地方,青苔从泥地上蔓延,攀上树根,将古树与大地连成了一体。
有一名少年人枕在树根上。
他面色苍白,嘴唇乌青,口角还带着黑色的血,一看就知道是中毒已深。
雪鹿将穆晴拽到了少年面前,也不松开她的衣袖,就在焦急地叫着。好像是怕一松口,穆晴就离开了,不会救这少年了。
穆晴蹲下身。
她伸手探了探少年的腕脉,脉象已经十分微弱,但能感觉到,他还在勉强支撑着。
她拿起少年腰间的牌子。
正面写着“药王谷”,反面写着“陆燃”二字。
找到了。
穆晴摸了乾坤袋,找了一粒清毒丹,以灵力化进少年身体。
她对急得不行的雪鹿说道:
“我不是丹修,也不是医修,给他喂个药就算尽力了,接下来就看他自己命够不够大了。”
如果陆燃死了,她就学习一下原著男主,把陆燃的尸体送回药王谷,换一百万两银子和贵宾之位。
如果陆燃有幸活下来……
……
事实证明,陆燃的命挺大的。
他在入夜之前就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到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修,在旁边支了篝火烤兔子。
她身边还有一个穿着会发光的衣服的青年,和一条看起来就很毒的蛇。
肉的焦香味窜入鼻腔。
陆燃忍不住砸吧了一下嘴。
“醒了?”穆晴将手中穿着肉的木枝递给他,“有力气吃东西吗?”
陆燃看了看兔肉,没有接。
他问道:“是你救了我?”
“不然呢?”
陆燃眯起眼睛,道:
“你知道我是谁吗?”
穆晴懒散地答道:“知道,药王谷陆燃,一个欺师灭祖之人,中州都传遍了,还有通缉悬赏呢。”
陆燃问:“那你为什么还敢救我?是为了钱吗?”
“我确实缺钱。”
穆晴道,
“不过救你不是为了赏银。”
陆燃闭上眼睛说道:
“你走吧,药王谷会追来的,叫人看见你和我待在一起,只能给你平添麻烦。”
穆晴笑着,将陆燃先前问过的问题抛了回去:
“你知道我是谁吗?”
陆燃:“……?”
“会炼丹的话,你就不是麻烦。”
穆晴站起身来,对他说道,
“我刚刚跟你说过了,我正缺钱呢。送到嘴边的药王谷嫡传弟子,哪有放跑的道理?”
“还刚好是个反派,省去了策反的麻烦。”
陆燃:“?”
穆晴十分大方地说道:
“你在这山上挑个位置,回头我叫人来给你盖个炼丹房。”
陆燃:“……”
他有一种乘上贼船的感觉。
药王谷谷主唯一的徒弟说道:
“我总觉得,我现在启程回师门,才是个明智的选择。”
“那是自然。”
穆晴收起地图,说道,
“你回药王谷或许还能留个全尸,有个墓碑。若是跟着我,可能骨灰都得被人给扬了。”
穆晴指尖一弹,奇异法阵咒文浮现,有无数青色锁链捆在陆燃身上,另一头则是拽在她手里。
“但你没得选。”
陆燃:“…………”
救命啊!他被人强抢了!
穆晴道:“炼丹给我赚钱,或者我把你卖去风月之地卖几天,再送回药王谷,你选一个吧。”
陆燃:“……”
我就不该下毒毒害师尊,我不害师尊,就不会被关进牢里,不进牢里就不会逃跑,就不会有性命之忧,不会遇到这样一位“救命恩人”
………
欺师灭祖真的会遭报应的,法华寺那些光头和尚所说的因果报应论竟然是真的……
最终,陆燃屈辱地说道:
“我选炼丹。”
※
西洲。
今年的天凉的格外快,深秋刚至,西洲就已经飘雪了,黄沙被雪掩没,到处都是洁白的一片。
两名魔将走入一雪谷之中。
他们二人未撑伞,理由是硬汉不怕风雪,撑伞的都是娘娘腔。
走了没多久。
雪谷震颤,层层叠叠的法阵出现在侧,将两人团团包围。
法阵中传来苍老的声音:
“闯山者何人?”
二人答道:“孟离。”
“天莫行。”
他们是西洲魔宗十大魔将之二,也是当初在邬城、离河与穆晴先后交手的魔将。
“为圣女之事,前来叨扰。”
他们虽然是魔君亲手提拔上来,听命于魔君,但自圣女梦如昔降生后不久,他们就成了不折不扣的圣女党。
尤其是孟离,他年幼时被圣女的家人收养,梦如昔降生后,他将她当成亲妹妹一样疼爱。
雪谷再颤。
法阵消失了,二魔面前出现了一条通往山谷深处的路。
孟离道:“走吧。”
他熟门熟路地进入了山谷。
天莫行在后方跟上。
没走多远,他们就看见一名拄着拐棍的老妇人。
那老人一身黑衣,布料上带着古怪金纹,穿戴黄金头冠、耳环、戒指等饰品,贵重至极。
她苍老的皮肤上有着奇异纹路,乍一看是魔族的魔纹,可细看又不太一样。
那纹路更加细致,且颜色是淡金,与经常呈现紫、黑、红三色的魔纹不同,看起来没有那么乖戾,而是给人一种圣洁、神秘的感觉。
孟离和天莫行见到她,连忙躬身行礼。
这老妇人是古魔族。
古魔族一开始并非是魔族,而是巫神后裔,与南境的祁家差不多,都是巫族。
他们身上流淌着巫神的血脉,是这修真界最尊贵、最神圣的种族。
在上古时期,巫族因内乱而分裂。
有一支系离开巫族,游走到西洲,他们开辟荒野,教化当地民众,开蒙智慧。
后来更是传授各种法术,教人修炼,给了西洲魔族能够自我卫护,甚至能开疆拓土的能力。
西洲之人感念,将他们视为西洲的神。
后来,这一支系繁衍之中,因西洲地气逐渐融于后世血脉,而成为了与当地人越来越相似的魔。
但因为始终惦念着自己血脉的起源于古老尊贵的巫神,他们即便成魔,也要与普通的血脉区分开来。故而,给予了自身“古魔族”的称呼。
因为文化和历史,古魔族在西洲有着相当崇高的地位。
比如梦如昔,正是因为有着古魔族的血统,才会一出生就被奉为圣女,与魔君同为魔族至尊。
不过古魔族的尊贵地位,只是名存实亡。
梦如昔虽有圣女地位,却无实权,无法号令整个魔族。
“昔儿呢,昔儿回来了吗?”
那老妇人一见到孟离和天莫行,就问梦如昔的下落。
老妇人是魔宗的上上任圣女。
如今已经卸任,只是个关心外孙女现状的外祖母而已。
天莫行回答道:
“老夫人,圣女已经数月没有音讯了。”
“您总在这谷中,不知道外面这几个月里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
半日后,孟离和天莫行离开了雪谷,回返西洲魔宗。
行至半途时,忽见掩面风雪中,有人阻路。
那人负着手,在大雪中身形挺拔如树,衣摆如同飘零红枫,在大雪中翻飞。
天莫行惊讶道:“君上?”
孟离道:“西洲地大,能在魔宗之外的地方和君上偶遇,真是巧极。”
祌琰浅笑,一双狭长眼眸扫了孟离一眼,道:
“孟将军对圣女真是上心,为寻其踪,竟不惜惊动已经半身入土的老人家。”
孟离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连这都知道?
魔君祌琰当真是手眼观天。
随即,孟离后知后觉地,从祌琰的话语中悟到了什么,他问道:
“君上有圣女的音信?”
“有啊。”
祌琰嗓音低沉。
他吐露出的每一个字,皆如冷厉刀刃,锋利致命。
“巧的很,本君来这里,就是为了送二位去见圣女。”
祌琰抬起手,道:“青洵,剑。”
话语落下。
一柄魔气缠绕的血剑,被随从递到他手上。
那随从还是个少年,他手中拿着一柄油纸伞,先前一直在为魔君挡雪,站在祌琰背后不怎么起眼。
祌琰接过剑,那少年随从就十分自觉地收了伞,退去一边观战。
孟离脸色难看。
魔君在胡说些什么?
圣女死了?
这不应该啊。
圣女去山海仙阁,除了卧底之外,还有另一目的——躲避魔宗风浪,不在魔功大成前被祌琰残害。
她都逃得那样远了,怎么还是没有跳出祌琰的魔爪呢?
孟离祭出自己的魔武器灼龙枪,挡在了祌琰面前,对天莫行说道:“快跑!不要回头!”
他和天莫行,至少得活一个,才能把消息带出去。
※
“道友请问,你可有见到这个人?”
穿着黄色衣服的药王谷弟子手中拿着一卷画轴,画上是一名清秀少年,身侧伴一雪鹿。
穆晴摇了摇头,道:“没见过。”
那黄衣弟子也不急,说道:
“若是见到,请道友通知药王谷,到时必有重谢。”
穆晴答道:“自然。”
这场简短对话完成后,黄衣弟子有转身去问下一人:“这位夫人,请问……”
穆晴迈开脚步,走进城中的灵品阁。
立刻就有伙计凑了上来:
“今日灵丹打折,墨宝买九送一,黄纸二十份打包出售有优惠价可享,道友需要什么?”
穆晴仔细瞧了瞧这伙计。
按照沉鱼夜的说法,当前灵品阁的伙计,都是鬼市的鬼。可穆晴瞧着这伙计就跟个活人似的,身上没有半点鬼气,也不知是如何伪装的。
穆晴低声对暗号:
“三份墨宝九幅图,灵丹配酒走得早。”
伙计顿时脸色一变,敬重道:
“请上三楼,楼主有事在忙,一会儿便到。”
穆晴自行上了楼,一边走,一边听见楼上的鬼怪道:“今天来了个法华寺的和尚,那圣气,那佛光!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要被超度了!”
穆晴:“……”
穆晴进了三楼。
她拿出手鼓模样的法器,以法咒开启,将陆燃和雪鹿从芥子须弥中放了出来。
陆燃有些怨念:“你怎么才放我出来?”
芥子须弥之中,山水天地常年不变,感觉不到时间变化流逝。陆燃在里面等着,只觉得时间漫长,不知所盼。
“街上到处都是在找你的药王谷弟子,我放你出来去换赏银吗?”
陆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