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元白道:
“我师父还是老样子,一直闭关,说是临近飞升,但至今也没什么动静。山海秘境被他锁起来了,我们也无法进去看他,无法确认情况。”
“大师兄进境很顺利,能明显感觉到他的灵力在增长。”
“还有三师弟,他应是用了妖族的妖法,修炼速度很快,境界正直追大师兄。”
沉鱼夜道:
“当初秦宗师自元婴后期入化神初期,闭关耗费数十年、近百年之久。他是整个修真界,入化神境最快的人。”
说到这里时,众人皆沉默了片刻。
一提起修炼速度,大家难免会想到穆晴。
若她活着,过不了多少年,秦淮留下的记录必然会被她颠覆。
沉鱼夜闭目,道:
“祁仙长,你师兄和师弟,于修炼一道上的才能,与你师父相比如何?”
祁元白摇了摇头。
丰天澜答得直白:“要差一些。”
千机子正对着水镜卜算,他说道:
“百年之后,化神期出世,修真界逢变局。只是……”
丰天澜问道:“只是什么?”
千机子看着水镜中隐约蒙着一层雾气的星辰,皱起眉头,片刻之后,摇了摇头道:
“罢了,说不清楚。”
千机子直接改换了话题:
“在这僵局之中,星倾阁已将能做的事情都做了,联系东海、东洲、中州和西洲,做生意,举办大比,扎稳根系。”
“剩下的只有南洲和北地。”
沉鱼夜说道:
“星倾阁动不了南洲。”
南洲属于巫族祁家,他们对星倾阁可以称得上是严防死守。如果可以,他们也许会直接倾覆星倾阁。
但如今的星倾阁盟友甚多,不是南洲巫族轻易能动的。
星倾阁和南洲巫族祁家,就处在这样一个僵持的状态。
“至于北地……”
沉鱼夜又说道,
“星倾阁也动不了。不过,妖族唯一的皇子还在世,这地方也轮不到星倾阁来动。”
千机子道:
“接下来,直到新的化神期出世的百年内,星倾阁会尽量维持修真界僵局平稳,不隐匿,但也不做出头者。”
“我们要做的是保持存在感,和现在并不明显的修真界量尺的身份。”
“时隔一段时间,便举办一场比试,不一定非要将金丹期修士拉扯进来,只要能举办筑基及以下的修士大比即可。”
千机子对在场众人道:
“为这修真界平稳,还请诸位,与星倾阁共勉。”
※
三十年后。
通天台上现风雨,电闪雷鸣,火光频起。
穆晴仍在入定。
天雷劈下,至她周身之时,被一股无形力量扭开,扫落在通天台上,击出焦黑裂纹。
而后,通天台阵法自启,将白石修复。
地火烧至穆晴身边,将她吞入其中。
女修稳立于地火之中而不动,她的长发、皮肤在这烈火灼烧之中,隐约现出微光。
地火越烈,光芒越强。
她就仿佛一柄剑,在火中越淬越强。
一百一粉两条龙自远处腾云而来,辟开天雷地火,落在通天台上。
元颖走近,看了穆晴一会儿,说道:
“她已经到化神期了,但她还在吸纳灵气,好像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元辽说道:
“穆仙子应该是想借这通天台,去往她能到达的最高处。离开云灵秘境后,她便要回到那修真界的乱局之中。若无巅峰修为,生路难开。”
元辽笑了一下,道:
“这是一件好事,阿颖。”
“穆仙子的修为越高,我便越放心。”
※
岁月变换。
千机子所言百年之期已至。
修真界历风霜雨雪,沧海桑田。
北州,北岳城。
年关将至,北岳城聚集了采买年货的妖族和人族,是难得的热闹。
茶摊前,有人正谈着修真界八卦。
只是北地消息传递得有些慢,这关于外界的八卦,已经是数月之前发生的事情了。
“听说那山海仙阁换主人了,新阁主是巫族的太子爷。”
“哎哟,我真看不懂山海仙阁这做法。他们不是和巫族祁家撕破脸皮了吗?怎么还立人家的太子爷当阁主啊?”
一名粉衣少女道:
“这你都看不懂啊?”
在茶摊喝茶的众人纷纷望向她,发现这小姑娘也就十五六岁大的模样,看穿衣打扮,应该是富人家的闺中少女。
大家有些乐了:
“小姑娘,你看懂了?你来给大伙解释解释?”
少女说道:
“山海仙阁让巫族的太子爷成了新阁主,这巫族不就要不回他们的太子爷了吗?”
有人质疑道:“如此做法,局面真的不会变成太子爷带着仙阁回归巫族吗?仙阁这是赔了夫人还折兵啊!”
少女笑了一声,道:
“可那太子爷根本没有想回巫族的意思,只有巫族舍不下太子爷那身返祖的血脉,想将他要回去。”
“是这样吗?”
少女还欲再辩,只听见不远处有人喊她。
“元颖!”
粉衣少女转了转眼睛,撂下茶摊上未喝完的茶水,就朝声源处的白衣女修和星袍少年跑了过去。
穆晴拆开点心的纸包递给粉衣少女,问道:
“怎么样,第一次出门,还适应吗?”
元颖接过点心,说道:
“比待在云灵秘境有趣多了!”
“能与你结契,真是一件好事。”
元颖的手背上有一块粉色龙角印记,穆晴的手背上也有同样的一块。
这是他们缔结契约后的印记。
穆晴当年入定之后。
天机石以最后余力显灵于元辽和元颖之前,说可以让元颖与穆晴结契。
结契共命,元颖成为穆晴的灵兽,穆晴要将余下寿命分给元颖一半,二人同生共死。
而且,修真界修士飞升,灵器灵兽亦会一同飞升。若穆晴飞升,元颖可随她往仙界,寿同天地。
龙族身份尊贵,本不会成为他人灵兽。
但元辽觉得穆晴是个可靠之人,又没有别的路可走,便接受了天机石的提议。
唯一反对的人是穆晴。
穆晴从入定中醒来之后,说:
“我出云灵秘境后,有很多事要做,其中不乏冒险赌命之事。龙主让公主与我结契,不是个稳妥做法。”
元颖坐在她身边,说道:
“没关系呀,我与你结契,得了你的好处,就应该与你共同面临风雨。我将此身生死寄挂于你,你也可将背后交托给我。”
“而且,你志愿宏大,我想与你共行,亲眼见证你理想成真。”
她又说道:“不用担心我的安危,我不弱的。我好歹也有化神期的修为,放在修真界也算稀有了。”
在元辽和元颖坚持之下,穆晴便与元颖结契了。
穆晴不禁咋舌。
自己的上一个灵兽是未完全化龙的蛇形灵兽昆吾,下一个灵兽就成了真正的龙。
这是什么运气啊?
结契后,穆晴离开云灵秘境,往北岳城。
元颖也一起跟了出来,一路上都维持着一副兴致高昂的样子。
时间回到现在。
穆晴一边与元颖分点心,一边道:
“你高兴就好。”
点心没吃多久,穆晴忽然抬起头来。
北岳城阴沉的天空上,有一群红妖鸟飞过。
元颖抬手打了一只下来。
她从红妖鸟脚上的信筒中抽出纸条来。
“这是妖皇给整个修真界送的信。”
元颖说道,
“他说自己妖力已复,是修真界最大的大能,也应该坐在修真界最高的位置上。”
“他要修真界各门派递降书给他,如果不归降,他就亲自去灭门。‘不归降者,无存在意义’,他是这么说的。”
元颖把纸条塞回去,又把红妖鸟放飞。
穆晴的语气极其平静:
“这么多年过去了,厉伏城还在披着妖皇的身份行事啊?”
第57章 命星 长夜乍明!
“这么多年过去了, 厉伏城还在披着妖皇的身份行事啊?”
元颖点头道:
“看起来是这样。”
穆晴:“……”
祌琰也好,伏城也罢。
这修真界的大魔头们,一个两个的, 怎么都爱借着别人的身份行事?
厉伏城这个姑且还可以理解,披着妖皇身份, 确实是方便行事。
他也的确握住了整个北地。
仙修们忌惮他的实力, 又担心与他开战导致北地知道妖皇是假, 陷入人心惶惶的混乱。
仙修们纵然对如今妖皇是谁这事心知肚明,也只能在一旁忍着,看着, 而非戳破和讨伐。
那魔君祌琰呢?
祌琰当初披君琰的身份四处云游算什么?
感受生活吗?
元颖抬头瞧穆晴的神情,小心地问道:
“你要去北海吗?”
“当然。”
穆晴和元颖对上了视线。
她忽然想起,元颖会生病,就是当年云灵秘境开放,引她师祖云梦仙子入秘境时,被伏城打了一掌,妖气透体。
穆晴想要问问元颖:你怕吗?
元颖欢呼道:
“太好了,我看他不爽好久了!”
摘星的情绪也十分雀跃:
“我也看他不爽很久了!”
“剑修报仇,百年不晚!穆晴, 咱们把他的狐狸皮扒了做围脖!”
元颖认真地想了想,说道:
“他原形好像很大吧?除了做围脖, 做几件外衣也是足够用的。”
“真的吗?”
摘星更高兴了,
“那我也要一件。”
穆晴:“……”
看来是没必要问了。
※
北海皇城。
筑造屋宇楼殿的冰晶石, 在暗夜里散发着淡色光辉, 静谧、神秘又清冷。
整个皇城里,唯有无月殿院中燃着的一把火是暖的。
那小巧火炉坐在桌上,炉上是一壶酒。
有宫人拿一把扇子掌火, 也扇得酒香味四溢。
大妖懒懒地坐在蒲团上,朝着对面的二人道:
“幸得二位老友护法,我妖力已复,今日煮酒以谢。”
祁月萧问道:
“老友接下来有何计划?”
伏城上挑着的眼尾带着勾人笑意,道:
“自然是要完成当年未能成的宏愿,将这修真界变成一片血海。”
“哦?”
祁月萧惊讶道,
“老友前些日子寄出的信件里,不是说要整个修真界归降吗?”
伏城看着那煮酒的宫人。
这宫人早已在百年前他与厉无月的一战中死了,连灰烬都没留下。伏城还记得这宫人的脸,后来便做了个一模一样的傀儡出来,牵丝操纵。
伏城一双狐狸眼微眯,道:
“不过是想收于手中,慢慢玩弄罢了。”
祁月萧笑道:
“老友不愧是修真界两千年来最大的祸劫。”
历数修真界近两千年来的祸世妖魔,最知名的二人非伏城和祌琰莫属。
但修真界众人皆知,这伏城比祌琰可怕太多。
决定这点的并非是战绩,而是行为逻辑。
魔君祌琰想要登顶修真界。
他是个魔头的同时,还是一位君主。当一片地域归于他手,他会好好治理,而非玩弄嗜虐。
而伏城不同,他想要愉快和血。
他想要见的是涕泗横流,是尸山血海。倘若那无匹的权力落于他手,一定会成为他玩弄世人的工具。
伏城笑道:
“老友,饮酒吧。”
酒已煮好。
宫人将酒壶端起,倒了三杯泛着香味的酒。伏城举起酒杯,向坐在对面的二人示意。
祁月萧和祁月倚也不推辞。
二人拿起酒杯欲饮。
刹那之间——
剑气袭来,酒杯炸裂!
滚烫的酒液如同浪花爆开!
三人抬首,望向那剑气来源。
只见远处有光亮起,北海长夜乍明,如遇东升旭日!
在那光中,有人执剑而来。
那人一身白衣,乌发束冠,眸中倒映剑锋,满目星光。她身姿轻盈,足履踏在雪上,却不留痕迹,如梦似幻。
有那么一瞬间,伏城、祁月萧和祁月倚三人,也真以为自己的眼花了。
伏城惊讶道:
“穆晴?”
祁月萧看向伏城,道:
“老友,你不是说,此人已死?”
伏城确信道:
“百年之前,我确实亲眼见她于天雷之中化为灰烬。”
穆晴伸出手,炉上酒壶被寒风卷着,落进了她的手中。她右手执剑,左手握着酒壶,放于鼻下轻嗅。
她挑了挑眉,眉目间满含笑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