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大厂子弟——鹿子草
时间:2021-09-15 09:56:04

  戴母想了想,只要这傻小子能答应就行,遂也不再强求别的。
  次日下班,戴誉从烟酒门市部搬了一箱啤酒,便吭哧吭哧地往小洋房去了。
  来开门的是穿着一件家常紫色夹袄的夏露。
  见了他,夏露先是圆瞪着眼睛吃了一惊,回头瞄一眼客厅,才问:“你怎么这会儿来了?”
  戴誉若无其事地笑:“不是到年根了嘛,我手里攒了不少啤酒票,今天一次性花了,正好搬一箱啤酒给夏厂长送过来。这玩意儿挺沉的,省得你们去买了。”
  夏露正要让他赶紧进来,就听到妈妈趿拉着棉鞋过来了。
  此时,何婕的肚子已经显怀了。也许是高龄产妇的原因,她看起来有些憔悴,脸色也没有以前红润。
  “小、小雷,怎么这时候来了?”何婕已经快两个月没见过戴誉了,见他那么大的个子杵在自家门口,一时还有些恍惚。
  戴誉看一眼脚边的啤酒,呲出一口大白牙,乐呵呵道:“快过年了,您家里也得有不少活吧?您现在行动不方便,夏厂长又那么忙,我过来帮您干点脏活累活啥的!”
 
 
第67章 
  从烟酒门市部到家属院至少有一里地的路程,  抗着一木箱的棒啤徒步过来真的不轻松。
  见他还喘着粗气,额头上也冒着汗,  何婕踌躇半晌,到底没能狠下心肠说出什么拒绝的话。
  戴誉得了何大夫的允许,将啤酒箱搬进室内,又在门口换了鞋,才进入客厅。
  何婕冷眼旁观着他的一系列动作,直到发现他主动换了鞋,神色才稍稍满意一些。
  时下少有人具备这种作客串门要主动换鞋的自觉。北方的冬天尤其冷,  往往是一双棉鞋从早穿到晚,直到晚上睡觉才会把鞋子脱下来。
  出于职业习惯,何婕比较注意环境卫生,要求家人回家必须换鞋换外衣。不过,  她能管得了家人,却管不了客人。
  像戴誉这样不用提醒就自觉换鞋的,  着实罕见。连老夏身边那个侯秘书,都是当上秘书一个月以后,  才发现了他家这个习惯。
  之前她还没注意,如今仔细回想一下,  戴誉前两次来家里时,  好像也是换过鞋的。
  不过,眼见夏露给他倒了热水,又拿热毛巾让他擦汗。刚升起来的那点好感,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察觉到妈妈的视线,夏露下意识解释一句:“这是我弟弟的毛巾,你将就用吧。”
  戴誉在何大夫看不见的地方,小幅度地摆摆手,  示意她远离自己,别显得太熟稔了。
  然后换上一副笑脸与何大夫寒暄,问她过年前还有什么活没干呢。
  何婕根本不想让他给自家干活,只客气道:“家里没什么事,偶尔有点零碎的活,老夏回来就干了。”
  “哦,那家里的年货准备得怎么样了?”戴誉很是热心肠地说,“外面天冷路滑,您出门买东西也不方便,像米面油这些比较沉的东西,我去帮您买回来吧!”
  “呵呵,那些已经买好了,过年前的这段时间,副食商店有流动售货车送货上门,副食鸡蛋什么的也买了。”何婕丝毫不给他献殷勤的机会,“老夏今年又得在厂里坚守,所以我们家也不打算准备年夜饭。年三十和大年初一都去厂里食堂解决就行,不用买太多年货。”
  戴誉理解地点头,别说夏厂长了,连他都得在年三十上班呢。
  既然人家不需要他干活,戴誉也不强求,快到饭点了,他准备起身告辞。
  李婶端着菜碗从厨房出来,听说戴誉是来家里帮忙的,高兴道:“你来得正好,家里生火的柈子快用完了,顶多能再支应一天。要不你帮我劈点柈子吧?”
  戴誉痛快地点头:“行啊,柴都堆在哪儿了,我帮您劈点。”
  他现在对于劈柈子的活已经十分熟练了,老戴家生炉子做饭用的柴火基本都是他和大哥轮班劈的。
  如今蜂窝煤限量供应,为了保证整个冬天都有煤用,家家户户都要掺着柴火生火,厂长家也不例外。
  跟着李婶来到院子里,戴誉拎起斧头就开始干活。
  听着外面噼噼啪啪的响声,夏露根本就坐不住,穿上棉袄戴上帽子就要出门。
  “你干什么去?”何婕蹙眉不悦道。
  夏露比她还不高兴:“人家在外面给咱家干活,我却在屋里干坐着,像话嘛?”
  不待母亲再说什么,夏露就噘着嘴气呼呼地出门了。
  “大冷天的你跑出来干啥?”戴誉挥舞着斧头问。
  夏露不答,只说:“不用劈那么多,够这几天用的就行,回头我爸有空就干了。天都快黑了,你赶紧回家去。”
  “没事,我把这个月的都劈出来,省得夏厂长受累了。”戴誉若无其事地说,“再说,我这么早回去肯定得挨批评。”
  “怎么了?”
  “你以为我为啥今天跑过来了,实在是被我妈催得烦了。”戴誉嘟囔,“不知道这老太太从哪打听到了何阿姨又要生娃的事。这几天就催着我来你家表现表现,帮你分担点家务活。”
  夏露诧异问:“真是伯母让你过来的啊?”
  “嗐,最近单位里忙得要死,自己家的活我都想不起来干呢,哪能想到来你家干活。”戴誉放下斧子休息一会儿,“我不是弄回家二十张猪肉票嘛,这老太太非要匀给你家十张。我没听她的,让她自己留着了。不然,那么多肉票拿过来,何阿姨又得多想。”
  夏露忙点头道:“我家在吃的上不缺嘴,你能来帮忙干点活已经很好了。你回头帮我谢谢伯母啊!”
  瞟了一眼透过玻璃窗向外张望的何阿姨,戴誉小声叨叨,“我原本还计划着,咱俩结婚了以后先生个闺女呢。不过,这样一看,还是得先生儿子才行。不然等我到夏厂长这个岁数了,还得自己劈柴,那也太累了!”
  夏露心下羞赧,但余光里看到屋内人影,还是横他一眼,吐槽道:“你胆子挺大啊,我妈在窗边直勾勾地盯着呢,你还敢说这种不正经的话。”
  他俩现在连对象都不是呢,就敢跟自己探讨生育话题了……
  “那有啥,何阿姨又听不到,就算听到了,也得赞同我的观点呐。”戴誉念念有词地说,“你看她现在就是深受儿子太小的苦。你倒是长大了,谁舍得让你干这活呀!”
  正说到何阿姨的小儿子,夏洵就一阵风似地进了院门。
  看到劈柴的戴誉,他还愣了一下,然后哈哈笑着跑过来问:“哥,你咋来我家了呢?”
  戴誉原本还担心这小子又在称呼上坑他呢,这会儿听他唤自己一声哥,心里熨帖的同时,也在心下感慨,夏洵真是个有眼色的机灵鬼。
  “帮你干活呗!”戴誉逗他。
  “我有啥活?”夏洵用戴着棉手套的手挠挠下巴。
  “劈柈子就是你的活呗!”一斧头把一块破木板劈成两半,戴誉说,“这样的力气活都是各家儿子做的。你是夏家的长子嫡孙,你不干谁干?”
  夏洵虽然人小,但是他已经知道要给自己找台阶下了,人家根本不接戴誉的话茬,转移话题问道:“哥,你想去参加游艺会不?”
  “什么游艺会?”
  夏洵描述了半天,戴誉还是没弄明白。
  夏露解释道:“工人俱乐部那边组织的贺新春活动,就是表演节目,玩猜谜游戏什么的。这小子早就惦记着要去凑热闹了,我妈不让他去。”
  戴誉转向他问:“你想让我带你去?”
  夏洵猛点两下头,向往道:“大毛已经去过了,他爸爸答对了一道题,给他赢回来一挂小鞭!”
  “那何阿姨肯定不能让你去,你爸爸要是带着你去答题了,不得把全场的奖品都赢回来啊,别人还咋玩?”戴誉呵呵笑。
  夏洵与有荣焉地点头,他爸确实很厉害。
  “那小鞭有啥好玩的,都是小孩玩的!”戴誉撇撇嘴,不屑道,“要玩就得玩二踢脚和呲花啊!”
  夏洵眼睛亮晶晶地问:“哥,这些你都有啊?窜天猴你也有吗?”
  “有啊,过年之前买点呗。”
  “那,那你玩的时候带我一个行不行?”夏洵兴奋地问。
  “行啊,你父母同意就行。”戴誉无所谓地点点头。
  “我爸爸肯定能同意!”夏洵信誓旦旦道。
  “说我什么呢?”夏启航带着侯秘书走进院子。
  夏洵飞奔过去,抱住他爸的腰,兴冲冲地问:“爸,过年的时候,我能不能去这个哥哥家里放二踢脚和窜天猴!”
  一直没出声的夏露却道:“夏洵!你忘了妈妈昨天怎么说的了?”
  夏洵下意识缩缩脖子,但还是期待地看向爸爸。
  夏启航瞅一眼满头大汗的戴誉,点头招呼道:“先别干了,进屋歇会儿。”
  尔后才对儿子肯定地道:“可以。但是你去了人家家里不能捣乱,要有礼貌,也要注意安全!”
  这几年的春节,他都是在厂里过的,根本顾不上家里。夏洵一天天大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喜欢放个鞭玩个炮什么的,家里却没人能带着他一起玩。让他出去跟人乱跑,还不如让戴誉这小子带带他。
  夏洵欢呼一声,跑过来拉住戴誉的手,跟他研究到时候要买哪些种类的鞭炮。
  戴誉才劈了够用四五天的柈子,就被夏厂长唤回了屋里。
  看了眼天色,觉得差不多了,他也没奢求能被留饭,拎上包就打算离开了。
  临走前,戴誉打开包拿出两个小盒子递给何婕,笑道:“之前有同事去上海出差,带回来几罐雪花膏。我妈我姐那边已经留了,这两罐给您用吧!”
  何婕本不想要的,但是一看到外包装她就认出来了,这就是上次同事帮她捎带的那种雅霜。
  闺女还挺喜欢的。
  她合计了一下,上楼从钱匣子里取出二十块钱给了戴誉。
  说来这还是他们家占了便宜。他们每年过年都要走亲访友,有这么一箱啤酒招待客人或者走礼,也够用了。
  买一箱啤酒,光是酒票就得要五张。她只给二十块钱还有些少了。
  戴誉没推辞,就当让对方安心了,接过来胡乱塞进兜里。
  跟夏洵约定好,年三十那天来接他一起放鞭炮,他才离开夏家。
  回了自己家,戴奶奶正带着一帮婶子大娘赶工缝制劳保手套。
  从老一辈传下来的规矩是,正月初五之前不拿针线,所以这些妇女们要在年三十之前尽量多赶制出一些劳保手套。
  大丫凑过去跟太奶奶商量:“太奶,你这手套能不能给我一副啊?”
  戴奶奶一脸警惕:“你要这么大的手套做啥?”这可都是钱呐。
  “学校要在放假前组织我们去慰问军人家属!”大丫正色道,“我不知道要送啥,就想送一双劳保手套!”
  戴誉想起那个每逢六一儿童节老奶奶就不够用的梗,乐了一会儿问:“你们得去慰问几家军属啊?这么多学生上门不得把人家军属烦死?”
  大丫骄傲道:“只有少先队员才可以去!”言外之意是能去慰问的人可不多。
  戴奶奶对于大丫的慰问军属活动给予了物质上的支持,帮她专门缝制了一双绿色手套。
  大丫的慰问品有着落了,但是戴誉的麻烦事却不好解决。
  次日上班,他就接到了准备做好拥军优属工作的通知,并且由他负责策划一场专门针对复员退伍军人和伤残军人的联欢会。
  许厂长就是退伍军人,而且啤酒厂近几年也接收了不少退伍军人,所以厂里对于拥军优属工作还是十分重视的。
  不但每年都要举办联欢会,慰问品也都准备得足足的。
  “你记着点,我那份慰问品就不用领了,直接给老牛送去!”许厂长提醒。
  “是给包装车间的牛主任吗?”戴誉向他确认。
  “对,老牛前几天跟他们车间的一个女工扯证结婚了!”许厂长淡定地扔下一颗炸弹。
  戴誉没忍住,直接卧槽了。
  “他,他跟谁结的婚呐?”戴誉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牛主任这是二婚吗?”
  “头婚,跟一个叫秦少妹的。”
  戴誉再次卧槽。
  他要是记得没错,牛主任之前还因为救秦少妹而受伤了呢,难道这俩人那时候就对上眼了?
  不过,秦少妹见到牛主任跟耗子见了猫似的,这俩人咋能凑在一起呢?
  “秦少妹是自愿的吗?”
  许厂长瞥他一眼,懒得回答他的问题,只叮嘱:“这件事你悄悄地去办,别声张。他们结婚的事别人还不知道呢!”
  “结个婚怎么还偷偷摸摸的?”
  “可能是怕人说闲话吧,秦少妹在上个月从临时工转成正式工了。”许厂长不确定地说。
  “那有啥怕说闲话的,上个月生产竞赛的时候,人家秦少妹一天上两个大班,转正也是正常的吧。”戴誉撺掇道,“厂长,咱们不是还得举办复员退伍军人和残疾军人的联欢会嘛!这正是一个好机会啊!”
  许厂长挑眉。
  “咱干脆也别办联欢会了,直接给牛主任办个婚礼得了。办个婚礼估计比联欢会还省时省力呢,意义也不一样。”戴誉越说越觉得这个主意好,“到时候我给他们拍几张相片,既做了结婚照,又可以发表到省日报上给咱们厂的拥军优属工作做宣传。”
  戴誉正犯愁怎么举办那个联欢会呢。他对于文娱类的活动实在是不擅长,也不知道以前李秘书是怎么熬过来的。
  许厂长犹豫着问:“老牛不能乐意吧?”
  “可以去征求他的意见嘛。厂里帮他办婚礼,那是变相地帮秦少妹正名了。组织上都同意的婚姻,谁还能说闲话。到时候您带个头,所有退伍军人都穿军装佩戴军功章出席婚礼。那场面多震撼!”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