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长点头后,戴誉找到牛洪彪,将厂里的计划说了。
牛洪彪果然对这个提议十分动心。
“我就说她是瞎担心嘛,别人爱说闲话就让她们说去。”牛主任嘴上抱怨着,精神面貌却出奇的好,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显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听出事情有门,戴誉忙敲边鼓:“秦少妹得比您小十多岁吧?人家女同志那么年轻,肯定是向往办婚礼的啊。虽然现在办婚礼要求一切从简了,但您也得大大方方地娶人家进门吧。这样偷偷摸摸地领个证,算什么事嘛!”
牛洪彪瞪眼道:“老子什么时候偷偷摸摸了,不是已经告诉厂长了嘛!”
迟疑了一会儿才说:“办个婚礼也行,但是在我家里简单办一下就行了,别给厂里添麻烦。”
戴誉哪能让他只在家里办,那不是还得组织联欢会嘛……
赶紧劝他:“由厂里给你办,还可以顺便帮秦少妹正名!你去年得了厂先进工作者的称号,又是优秀复原军人代表,厂里帮你办个婚礼也是应该的,不但对你们夫妻俩有意义,对厂里也是有政治意义的!”
听说对厂里有政治意义,牛洪彪点头道:“那就办吧。”
戴誉笑说:“我早就帮您翻过黄历了,这个礼拜天就是好日子。保准让您婚后的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许厂长说了,届时厂里所有复原退伍军人帮您操持庆祝,咱们搞个大联欢!到时候您穿着军装或者工装都行,但您得给秦少妹置办一身像样的衣裳啊!”
“这还用你说!”牛洪彪没好气道。
戴誉也不在意他的态度,想了想又提议道:“毕竟是你俩的个人婚礼,要是有什么亲朋好友想出席,您也可以一块请来。如果需要出请柬,我来帮您写!”
牛主任得意地笑:“我现在会查字典了,不会写的字我翻翻字典就行。请柬我自己也能写!”
让戴誉和许厂长都没想到的是,牛洪彪发出去的请柬,居然还把好几个大人物请来了!
牛洪彪的婚礼是在啤酒厂食堂举办的,戴誉特意从总务科的仓库里,翻出了红纸和拉花把食堂装扮了一下。
戴誉亲自当起了司仪,主持这场虽然仓促却颇具意义的婚礼。
所有老兵都已经到齐了,戴誉看向牛洪彪,询问他婚礼是否可以开始。
话音刚落,就有几人哈哈大笑着走了进来。
打头那人鬓角有些斑白,肩膀上的星星让戴誉眼晕,一进门就握住牛主任的手,拍着肩膀说:“总算是盼到你小子成家了!还以为你这辈子就这样了呢!不错不错,正好娶个媳妇回家过年了!”
牛洪彪见到来人赶紧敬个军礼,激动道:“首,首长,您怎么来了?”
“哼,我就是不请自来的!要不是你们秦营长通风报信,我还不知道你小子要结婚呢!”
“嗐,我寻思您现在那么忙,哪有时间参加我的婚礼呀!”牛洪彪不好意思地搓搓手。
“再忙也要来,当年你是老子手底下最好的兵。听说你现在在新岗位工作得也十分出色!好啊!没给我老齐丢脸!”这位首长拍着牛洪彪地胳膊连连道好。
在场的退伍军人们齐齐给来人敬了军礼。
许厂长敬完礼以后,还对后面的一个中年人招呼道:“秦市长好!”
秦市长颔首,笑道:“你们这次拥军优属工作办得不错,从退伍军人的切实需求出发,老牛这个婚礼办得十分有意义!既是他的婚礼,也是大家的联欢嘛!”
许厂长被表扬得满面红光。
牛洪彪只有一个老娘,秦少妹无父无母,下面是一串弟弟妹妹。所以他们当场就请军区首长和秦市长当起了证婚人。
两人对着主席像宣誓,在一众领导和亲友的见证下,圆满完成了这场特别的婚礼。
牛主任的婚礼结束后,没过几天就是除夕了。
除夕这天,戴誉悲催地照常去厂里上班。跟着厂长部署完春节期间的工作,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因着答应了夏洵要一起放鞭炮,他下了班直接去夏家接人。
“何阿姨,过年好!”戴誉进了夏家门就赶紧给何大夫拜年。
“小雷,过年好!”也许是过新年的原因,何婕今天的态度格外和煦。
戴誉笑眯眯地问:“夏洵准备好没有?我领他去我家那边放鞭炮去!”
“从食堂吃了饭回来,那小子就直接跑去找大毛了。”
何婕已经听老夏说了放鞭炮的事,但还是事无巨细地叮嘱了一番安全问题。
见他连连应是,才打发夏露去徐副厂长家找玩疯了的夏洵。
李婶回家过年去了,戴誉有些犯怵单独跟何大夫呆在一起。
“我上次帮家里劈的柈子已经用完了吧?”他进门的时候特意看了,院子里劈好的柴已经空了,“那什么,我再帮您劈点去,争取够用一个春节的!”
何婕面对这个戴誉的时候也有些发愁,不知道能跟他聊些什么,万一聊到夏露身上,也是徒惹麻烦。
既然对方自告奋勇要去劈柈子,她也没拦着。
于是,大过年的,戴誉又去给八字还没一撇的老丈人家义务劳动了。
他自己在院子里干了一会儿,正合计着柈子的数量呢,就有人透过敞开的院门发现了他,语带笑意地问:“呦,优秀代表同志过年好啊!在老泰山家干活呐?”
孟姝边说边溜达进院子。
“过年好!”戴誉轻描淡写道,“何大夫身子不方便,她家里又正好没柴火了,我顺手帮着劈点。”
孟姝坐到他旁边的一个木墩上,啧啧两声,叹道:“夏厂长两口子不好搞定吧?”
戴誉露出一副不懂你在说什么的疑惑表情。
“听说你已经当上啤酒厂的厂长秘书了?我看你也别一心讨好他们家了,还不如去我家呢!”
孟姝盯着他那张脸蛋看,真是越看越喜欢!而且他这会儿只穿着一件毛衣抡着斧子劈柴,显得特别有男人味。
再次面对这位彪悍的孟同志,戴誉依然不太能招架得住。
他赶紧挥挥手:“你快别给我找麻烦了。”
“怎么是找麻烦呢?”孟姝杵着下巴看他干活,“我们家这些活都由我哥和我弟干。你要是去了我家,根本不用干这些粗活。就凭你这长相,我妈肯定喜欢极了!”
戴誉心下腹诽,这是真把他当成“黛玉”了?
好像他多娇气似的……
孟姝半真半假地撬墙角:“你看你干活干了大半天了,夏厂长家都没人出来搭理你!明显就是没把你放在眼里嘛!你当初还不如跟我处对象呢……”
“小孟来啦,怎么一直在外面呆着不进屋呢?”何婕扶着腰从屋里出来。
被她听到了自己那番话,孟姝也不觉尴尬,起身大方道:“我刚好从门口经过,看见戴誉同志在您家干活呢,就进来跟他打个招呼说说话。我这就走了!”
戴誉何婕:“……”
孟姝拍拍屁股潇洒走人了,徒留戴誉二人站在原地相顾无言。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这特么还能继续装下去吗?
怎么装啊……
第68章
一直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戴誉率先做出让步, 装出一副秘密被突然拆穿后,急于辩解又手足无措的慌张样子。
无处安放的双手一会儿去抓头发, 一会儿去抠斧子的木柄,最后只好不安地将手塞进了裤兜里。
何婕见了他的心虚模样,顺势板着脸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究竟是谁?”
戴誉暗暗腹诽,您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还问啥呀,差不多就行了……
不过,长辈的面子还是要顾及的, 考验彼此演技的时刻到了!
似是怕对方生气,戴誉用无辜的小眼神偷偷瞄向对方,惴惴不安地说:“何阿姨,这就是一场误会。身体要紧, 您可千万别动怒啊!”
仰头瞅一眼半空飘下来的清雪,戴誉觉得连老天都在帮他俩渲染气氛。
他连忙建议:“何阿姨, 外面太冷了,要不咱们进屋说吧!”
何婕目光沉沉地看了他一会儿, 轻哼转身,一路分外沉默地走回室内。
戴誉无奈地扁扁嘴, 乖巧尾随。
客厅里。
戴誉不顾何阿姨的冷脸, 贴心地将她扶到沙发上坐下,才在其对面立正站好,垂头丧气地等待盘问。
“你自己说吧!”何婕阴着脸,故作深沉道。
“就跟您知道的一样。”他模棱两可地说,“我叫戴誉呀!”
何婕瞬间提高声音:“我什么时候知道了!”
戴誉扑闪扑闪眼睛:“就刚才啊!”
“为什么要冒用别人的名字来糊弄我?”何婕一拍沙发扶手。
本来还想问他是不是为了接近夏露才曲线救国的,但是不想把闺女牵扯进来,她还是忍住了。
何阿姨虽然没问, 但戴誉却主动交代了:“我哪是为了糊弄您才用了别人的名字嘛!在这件事上,我跟您一样,都是受害者呀!我那会儿根本不知道您是夏露的妈妈,您仔细回忆一下那时的情景!当时把您送回家以后,我是不是打算直接离开的?”
见她也做出回忆的样子,戴誉继续解释:“我那段时间刚阴差阳错地进入啤酒厂上班,正是满怀感激的时候。只当帮您一把算是日行一善做好事了,根本没打算让您回报,也没料到咱俩之后还能再见面!所以,您执意问我名字的时候,我就随口编了一个。”
何婕轻嗤一声,心里仍是存疑。
戴誉无奈地叹口气,憋屈地说:“当初为了让您在自行车后座坐稳,您可是靠过我的背,搂过我的腰的……”
何婕一噎,张口结舌道:“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怎么把她说的那么不正经呢!
之前还没觉得,这会儿她终于从他身上看出了点“小流氓”的影子。
要不是因为过年要讨个口彩,不说犯忌讳的话,她非得呵斥对方不可!
戴誉忙摆手解释:“我的意思是,早知道您是夏露的妈妈,我哪能让您就那么坐着自行车回来,太不安全了!您当时还怀着孩子呢,多危险啊!”
何婕不想听他满嘴跑火车,打断道:“还有没有别的要交代的?”
他细细回想了一下,自觉没啥可交代的了,不过,又突然灵光一现,有了点别的想法。
“其实在知道您就是夏露妈妈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对您坦白了。毕竟让您一直误会我是‘小雷’,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嘛!”他摇头叹气道,“不过,就在我想要跟您坦白之前,夏厂长阻止了我。”
“老夏早知道你就是戴誉了?”何婕诧异地问,这个答案让她始料不及。
“他也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您之前对我本人的误会太深了,我又跟夏露传过那样的绯闻,他怕您知道实情以后动了胎气。”
戴誉十分痛快地将夏厂长卖个干净。模糊一下焦点,免得她总揪着自己那点事不放。
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这个老夏!”亏她还憋了那么长时间忍着没说!
戴誉又给夏厂长和自己说了些开脱之词,就停下了。
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两人对于戴誉突然变换的新身份,一时都有些难以适应。
尤其是何婕,总觉得别扭。
夏露出去找夏洵半天了,一直没回来,也不知道那小子又野到哪里去了。
“你先回去吧,今天先不麻烦你带着夏洵玩了!”何婕木着脸说。
“我都已经答应他了,哪能言而无信呢。万一夏洵因为没能放上炮仗而跟您哭鼻子,大过年的,多不吉利!”
话落,戴誉寻思,赶上过年跟何大夫把事情说开也好,最起码让对方有点顾忌,他也不用面对人家疾风骤雨的斥责了。
见他那么高的个子杵在自己跟前,何婕一直仰头看他,脖子都发酸了。伸手指了一下旁边的沙发,让他坐下说。
“何阿姨,要不我出去找找他们吧!”戴誉坐到沙发上,有些焦虑地说,“外面的天都黑了,刚才真不该让夏露自己一个人跑出去接人!”
何婕被他说得也有些担心起来,刚想让他出去找找,就听到了外面院门的响动。没过几秒,自家大门被打开,夏洵连跑带颠地窜进来。
看到戴誉张口就问:“戴誉哥,你是来接我去放鞭炮的不?”
“嗯,戴好帽子手套,咱们这就出发了!”说完,戴誉又看向夏露,咧嘴笑问,“你要不要去看我们放鞭炮?”
“她就不去了。”
“我先不去了。”
母女二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何婕是恨不得将这两人隔开八丈远的。
夏露则是觉得大过年地贸然上门不太合适,她又不是夏洵这样的小孩子。
戴誉理解地点头,招呼一声就带着夏洵出门了。
夏洵平时都在小洋房那一带活动,这还是他第一次来普通工人所在的家属区。即便天已经黑了,也借着路灯微弱的光亮,看得津津有味。
路上又黑又滑,戴誉直接捞起他的肥屁股,抱着他走。
他抱着个胖小子进家门时,并没引起什么轰动。前些天他就已经跟家里人打过招呼了,会在年三十带个领导的孩子回来一起放鞭炮。
戴誉向众人介绍:“这是我领导家的孩子,叫小洵。”
除了戴家的三位长辈,小辈们都理所当然地以为,夏洵是许厂长家的孩子。
夏洵颇有礼貌地给众人一一拜年问好,把戴奶奶和戴大嫂稀罕得够呛。
戴大嫂正是惦记生儿子的时候,看到夏洵这样聪明又白胖的男娃瞬间心花怒放。难得大方地抓了一大把糖果塞进夏洵的小兜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