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大厂子弟——鹿子草
时间:2021-09-15 09:56:04

  果然是家庭背景决定人生起点呐,戴誉暗自感慨,看来何阿姨年轻的时候也是妥妥的白富美。
  戴誉真诚夸赞:“您可真厉害!除了本职工作做得好,  会演奏手风琴,居然还会说俄语!”
  表情真挚得恨不得把“牛逼”二字刻在脑门上……
  听了他直白的称赞,  何婕的唇畔隐隐勾出一点笑意。
  她歪在沙发上并不起身,  只冲着茶几上的俄语课本勾了勾手指。
  戴誉赶紧将课本翻到自己有疑问的那一页,  双手奉上。
  这一页是课文的课后习题,都是汉译俄作业,  他勉强死记硬背一些单词还行,让他再将单词变成句子,  着实有些难为人了。
  何婕看了看题目要求,  又瞅瞅他写出的答案,  伸手点点第一句话,撇嘴挖苦道:“只看你翻译的这句话,  就知道你基本没什么俄语功底了,  就你这种水平还想考大学呐?”
  戴誉对于她的嘲弄不以为忤,  想从人家身上学本事,听点难听话算啥。再说,人家说的也是事实,  他确实没什么语言基础。
  但他还是露出受伤的表情,  幽怨地说:“不能吧,夏露还说只要我背好单词和语法,  高考就没问题呢!”
  何婕嗤笑道:“她那是安慰你呢!”
  冷嘲热讽一通后,  她话锋突转道:“不过,你单词背得还行,通过你翻译的几个句子也能看出来,  词汇量还不错。”
  虽然词法语法全错,但是该写的单词都写出来了,单词原型也全都正确。
  戴誉急忙点头,邀功道:“对对对,我现在每天要背五十个单词的!”
  何婕轻“嗯”一声,嘀咕道:“这样算下来,三个月背四千多个词,参加高考应该是够用了。”
  戴誉继续跟着点头,眼巴巴地等待对方的下一步。
  “这个作业你先不要做了。”何婕将课本合起来,径自安排道,“先掌握好词法和语法吧,你连名词变格都不会,还考什么试?”
  想了想,又肃容补充一句:“当然了,你也可以不听我的,还按照你自己的方法复习好了。”
  戴誉面上恭敬,心里已经在笑了,他终于知道小夏同学的傲娇属性是遗传自哪里的了。
  “您是老师,我当然得听您的了!您说应该咋学我就咋学!”戴誉赶紧表态。
  他早就想系统地学习语法了,但是这个年代与他那个时候可不同,没有外语补习班,也没有那么多的教辅资料。
  外文书籍出版局倒是出版过一本《俄语语法图解手册》,不过他跑了好几趟新华书店都被告知暂时缺货。所以只好先背单词,买到了语法书以后再学语法。
  何婕满意地点点头,坐直身子喊过李婶,让她去楼上的指定位置帮自己取本书。
  片刻工夫,何婕接过书,认真道:“俄语难就难在语法上,单只一个名词就有十二个变格,而且根据词性的不同,变格方法也不尽相同。”
  见他受教地点头,何婕从书里取出一个小本子递过去,“这是我以前总结的名词形容词变格,以及动词变位的详细方法。你将这些变化方法掌握好,再结合你的单词量,基本已经成功一半了。”
  戴誉接过那本小册子一翻看,立即如获至宝。
  这是何阿姨自己画的名词、代词、形容词变格表。
  看来学俄语也像做数学题一样,有公式可以套用。只要把公式记清楚了,就可以事半功倍。
  随后,两人坐在沙发上各自忙碌。戴誉捧着小册子默背,何婕则拽过毛线筐织毛衣。
  过了不到半个钟头,戴誉从包里翻出稿纸,将靠着瞬时记忆背下来的内容重新默写一遍,以便回家后复习使用。
  记下了套路,他就跃跃欲试地想实践一下。拿过课本,将之前不会做的几道汉译俄习题重新翻译了一遍。
  信心满满地将自己的答案拿给何老师看,请何老师批阅。
  然而,十个句子,只有两个全对了,其他句子多多少少都有点语法上的错误。
  何婕勉为其难地鼓励道:“还行,该对的都对了。”
  戴誉对自己的正确率不太满意,抱怨地说:“我都已经把您给的表格套用进去了,咋还错这么多?”
  何婕嗤笑道:“那表格只在大多数情况下好用,有些特殊词汇的变化是没有规律的,需要单独记忆。你以为学外语那么容易呐?”
  这小子的脑子还算好使,如果只是套用她给的表格,那么十道题基本上都答对了。但是外语又不是数学物理,哪有能完全套用的公式。
  “那,那我咋记啊?”
  “比如第一道题里的农民这个词,крестьянин是以-нин结尾的阳性名词,它的复数变格就是特殊的。你把它的变格方法记住,以后再遇到这个词尾的名词时,都这样变!”何婕耐心解释,又将正确的写法写在他习题的旁边。
  戴誉似懂非懂地应着。
  想来学这玩意也不是一天就能修炼成功的,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多了。
  收拾了一下桌面,与对方告辞:“何阿姨,我今晚回去再做几道题,明天拿过来给您检查,行不?”
  “可以。”何婕色淡淡地点头。
  临出门前,戴誉还不放心地叮嘱:“您明天别忘了让李婶煮点猪骨头汤补补钙啊!”
  何婕忍了忍,还是说道:“我有吃乳酸钙片,下次不要乱花钱。”
  “呵呵,没事,猪大骨不要票,您喝点骨头汤就当补点油水了。”
  出了夏家院门,没走几步,就迎面碰上了刚下班回来的孟同志。
  “优秀代表同志又来老泰山家争取表现啦?”孟姝揶揄道。
  虽然觉得这位孟同志有点阴魂不散,但戴誉今天心情不错,笑道:“夏厂长出差前叮嘱我,要时常来家里看看。毕竟一个孕妇带着两个孩子单独在家,实在是让人不放心。”
  孟姝哼笑一声:“夏露都快二十了吧,还孩子呐!整天对着一个孩子献殷勤,你可真行!”
  戴誉不跟她在细枝末节上纠缠,笑着挥挥手就想离开。
  然而这一笑,牵动到颧骨上的肌肉,突然的刺痛让他顿住了脚步。
  “诶,孟同志,我跟你打听个事。”
  孟姝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你们工会那位叫许晴的同志,有没有对象呐?”戴誉试探着问。
  孟姝眼睛一瞪:“怎么,你还想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啊?”
  “嗐,我有贼心也没贼胆啊。有人想帮我哥们介绍对象,好像就是你们工会的许晴。她现在没有对象吧,家里是什么情况?”
  “居然会有人给她介绍对象?”孟姝小幅度地翻个白眼,敷衍地答道,“她啊,好像没对象。家里人都在厂里上班。”
  “那她家人都是在厂里干嘛的啊?”戴誉循循善诱地问。
  “你打听得还怪仔细的。”孟姝吐槽,“她爸前年没了,她妈后嫁了一个车间主任。这不就走关系把她弄到工会了嘛。她爸原来是车间的工段长,厂里照顾她家,让许党庆和许国庆在车间里当学徒工了。”
  “这个许党庆和许国庆是她兄弟?他们这一辈从‘庆’字啊?”
  “嗯,是她的两个弟弟,才十几岁。”
  “她家就姐弟三人?”
  “你打听这么多做什么?”孟姝实在不乐意多谈许晴那个娘们,她还想回家吃饭呢。
  “家里兄弟多不是能互相扶持嘛,我只是帮朋友问问。”
  “亲兄弟就这两个,再有就是堂的了。”
  戴誉已经在心里呵呵了。
  许党庆,许国庆……
  许家庆?
  难道许家庆是许晴的堂兄弟?这、这是什么奇的缘分呐!
  他这是跟他们老许家犯冲吧?
  得到了想知道的答案,戴誉谢过孟姝就回家去了。
  老戴家。
  戴母对于儿子这些天一直往夏厂长家跑的事有些闹情绪。
  她当然是支持儿子去夏厂长家多多表现的。如今夏厂长出差不在家,让戴誉去家里帮着照应一下,正是一个拉近关系的好机会。
  但是,几天观察下来,她发现戴誉每次回来都跟三天没吃过饱饭似的,明显是没被人家留饭的。
  不想留饭,你就别让我家孩子干那么多重体力活嘛!
  戴母每次看他狼吞虎咽地吃饭,都心疼得不行,想说实在不行就算了。厂长家虽好,但人家打心眼里看不上你,再献殷勤也是白搭。
  见儿子今天回来得更晚了,脸上还挂了彩,戴母彻底炸了:“只是去帮忙干个活而已,怎么还挂彩了呢?不行不行,你明天别再去了!哪有这么糟践人的!”
  戴誉忙解释:“不是干活挂的彩,是被苏小婉他男人打的!”
  将事情经过简单讲了,他又得意道:“他只打了我这一下,我还回去好几下呢。”
  听说是打架打的,戴母反而放心了些,这小子以前经常打架,吃不了亏。
  “我给你热饭去。”作势就要往灶间走。
  戴誉一把拉住她:“快别忙了,我今天在小夏家吃的,他们家今天做了汆白肉,我吃得可饱了!”
  “呦,她家舍得给你吃饭啦?”戴母嘲讽。
  “嗐,我原来名声不好,人家何大夫对我有偏见也是正常的。”戴誉显摆,“您看,我去她家里忙活几天。她对我深入了解以后,马上就喜欢我了!今天不但给我涂了伤药,留我吃了饭,也没让我干活。另外,何大夫如今已经是我的外语老师了!”
  戴母不可置信地问:“你不会是在说梦话吧?人家凭啥教你外语!”
  戴誉将他默写的名词变格表拿出来晃了晃,呵呵笑着说:“您爱信不信吧!人家何大夫的俄语可厉害了!我这次高考保准能考上!”
  戴母一拍大腿:“哎呦喂,她要是真能辅导你考上大学,别说给她家干一个月的活了,干一年也没问题啊!”
  有了家里的支持,转眼间,戴誉已经跟着何阿姨学习一个多月的俄语了。
  学习效果非常显著,除了说得不怎么样,词汇语法方面都进步很大。
  回头再去做一个月前让他头秃的翻译题,已经如砍瓜切菜般容易啦!
  许厂长下车间了,戴誉难得清闲下来。在办公室里算计着时间,估摸着夏厂长快回来了。
  他得抓紧时间跟何阿姨多学两招,不然等到夏厂长回来,再想这样天天登门,那简直是做春秋大梦。
  正合计着,宣传科的沈常胜就摸了过来。
  自从戴誉离开宣传科以后,两人的关系比在一个科室时还融洽。他没事就要跑来这边与戴誉互通小道消息。
  沈常胜翘着屁股往办公桌上一歪,低头凑到戴誉耳边,秘秘地问:“听说了吗?”
  很有捧哏自觉的戴誉,非常配合地露出好奇色,问:“什么事?”
  “就许家庆的事呗!”
  戴誉脸上没有丝毫异样,按兵不动地继续八卦:“他咋了?又放卫星啦?”
  沈常胜扭头瞟一眼门口,才小声嘀咕:“他被监察委的人盯上了!”
  “他又不是啥大领导,人家监察委的盯他干什么?”戴誉状似不信地问。
  “具体是因为什么我也不太确定,”嘴上说着不确定,却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一个数钱的手势,低声解释:“上周只是厂监察的人去总务科核实了点事情,但是昨天区监察委的人却来厂里找上冯副厂长了解了情况。”
  “这么严重?”
  “嗐,肯定是厂监察的人听到什么风声了才着重查许家庆这小子。真能抓住一个就能完成全年指标了。”沈常胜斜他一眼,“市里今年正在整顿干部作风问题,每个单位都要写十几篇自查报告。工会那边都收到通知了,你整天跟在许厂长身边还能不知道?”
  “自查报告的事当然知道,但谁能想到会与身边人扯上关系嘛,大家写这个报告不都是走过场吗?”
  “哼,既然市里下达了任务,咋可能走过场嘛。你看着吧,许家庆肯定是有什么小辫子被人揪住了。这次他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喽!弄不好得被记大过!”沈常胜幸灾乐祸地笑。
  戴誉摇头笑骂:“你还傻乐呵什么呢?对自己的事能不能上点心?”
  “我的什么事?”沈常胜一头雾水。
  “若是真如你所说,许家庆会被记过,那人家冯厂长还能用他当秘书嘛?”戴誉提醒他,“你可别忘了上次许家庆是怎么当上许厂长的临时秘书的!因为我跟着厂长出差的事,你那会儿对着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结果咱俩谁也没当上秘书,被许家庆抢了先。这次机会难得,你可别再错过了!”
  沈常胜“啊”了一声,这次也不否认了,直接说:“多亏你提醒我,要是冯厂长真的不用他了,正好能空出一个秘书位置。”
  冯副厂长虽然在啤酒厂是副厂长,却是罐头厂和养猪场的主要负责人,罐头厂建成以后就会独立出去,给他当秘书与给许厂长当秘书,好处是差不多的。
  “都这时候了,你也别怕麻烦人了,赶紧找你舅舅去拿个主意,人家吃的盐比咱们吃的米还多。”戴誉撺掇道。
  沈常胜的心思活络了起来,根本就坐不住,答应着就从办公桌上跳下来,招呼一声就火急火燎地往厂工会跑。
  工会李主席确实是比自己外甥有经验有阅历多了,他听了外甥转述过戴誉的话后,便觉得“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句话说得真是没错。
  这两个小子想得也太简单了!
  干部带病提拔的情况屡见不鲜,如果许家庆犯得错误不大,完全可以带病留任,以观后效嘛。
  许家庆不走,自己外甥还当个球的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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