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八零小卷毛——阿泠泠
时间:2021-09-16 09:32:57

  安歌,……不知道是不是自恋, 怎么感觉二哥的火气,更多是对着她来的?
  方亮下一句话证实了她的猜测,“特别是你, 这么好的头脑,用在这上面?”他指着摊在桌上的麻将牌,“遇到一个想自杀的懦夫, 就缩在家里不敢出来?吃饭时噎死的、睡觉睡过去的更多,难道不用吃饭睡觉?”
  安歌, ……
  她还好吧, 还能消化意外事件, 是安景云心理阴影面积大。
  而且打麻将也不代表虚度时光,劳逸结合干活不累。安歌眼珠微转,视线余光刚好看到方辉悄悄地看过来。
  怎么办?
  凉拌?
  “我们是想……”安歌咽了下口水, “通过麻将学习概率论。”真不是胡说八道, 她看过一本神奇的书-《麻将与数学》, 书上说麻将有4900多万种组合。“还有博弈论。”
  麻将是很典型的多人决策模型。
  已经听牌等糊,凑齐了一溜的筒子或者束子,单等最后一张牌。要不要等自摸?要不要换牌?有时候为了避免冲给别人糊,宁可自己不糊,也得把独一张扣在自己手上。
  这里需要超强的记忆力和判断力。桌上有什么牌,上家、对家、下家在做什么牌,概率不停在变,值不值得冒险,同时也不能让别人看透自己的牌。
  方亮知道一点纳什均衡的理论,听安歌讲得理直气壮,不由产生兴趣。
  说到证明的基础-不动点理论,安歌只能摇头了-可能她智商比普通人高一点,但跟专业大牛差远了。再说知识不用就丢,眼下她最多高中文化,连应付高考都不行,没刷题!连公式也没背全,总不能每道题从头开始推算公式吧。
  最最关键的一点,理论仅仅是理论。
  博弈论的第一前提是:决策主体是理性的,最大化自己的利益。
  搓麻将常说“乱拳打死老师傅”,遇上抓了一付地糊的牌,扔这张丢那张,最后做了个鸡糊的,跟谁讲理?下场玩的都是聪明人,才有博弈论的用武之地。
  普通人在世,需要的是处事智慧。就像一个家,资源有限,供谁、不供谁?从利益最大化来说,自然供出息可能最大的那个。但人是感情动物,哪能一切以利益出发。往古代看,连帝皇都拿不定主意,大部分是尽着嫡子、长子。往现代看,富省份养着穷地方,这其中的分配,又怎是简单的利益可言。
  这里得说起一个著名的实验,关于人类社会进化的,“如何面对别人的背叛”。
  最初得分最高、最简单的策略是“一报还一报”,“先表示善意、惩罚背叛者,如果对方改了就算了”。经过历史证明的稳定策略则是“反思”,“错了就改,赢了继续”。
  至于,道德……
  扣住牌宁可自己不糊、也不让别人糊,是不是自私?
  利益相关,理所当然。
  好吧,二哥听懂了她的吧啦吧啦,而三哥,方辉同学,可爱的齐天大圣眨着清亮的眼睛,迷迷糊糊地问,“到底应该做好人还是坏人?”
  “闭嘴。”方亮没好气地说。他看了看时间,“跟我回家。”
  方辉求助地看着安歌,不搞清这个问题,晚上睡不着了。
  “做自己就好。”从长远来看,“笨”一点、“蠢”一点的人,交到真心朋友的机率也大一点,笨如郭靖娶到了头等聪明的黄蓉。
  方辉似懂非懂。
  不过这付麻将牌被留了下来,按方辉的说法,放在他家也是浪费,没人会玩。
  大年三十的年夜饭,每年在安家和徐家轮换着吃,这年是在安家。
  李勇掌勺,午饭随便扒了几口,一整天在忙晚饭。
  当天杀了一只鸡,搁了冬笋片、火腿片,放在煤球炉小火慢炖。
  鱼必须得整条。鲤鱼会跳龙门,家有读书的孩子,不能吃;鲫鱼刺多,不适合过年吃;最后烧的是鳊鱼。一条两斤多的鳊鱼,红烧得浓油赤酱。
  最实在的是一海碗蹄膀。虽然下面垫了不少草头,但毕竟整只蹄膀啊。蹄膀皮颤悠悠的,看着卖相就好,酥软入味。
  安友伦把老太太和徐重让在上座,拿出一瓶洋酒,给他们每人倒了一盅。
  安歌眼尖,认出这是人头马,顿时想到那句话,“人头马一开,好事自然来”。
  不过安友伦不知道以后广告的事,介绍道,“我弟弟探亲那回给的,这酒喝着香,其实挺凶,有40度。”
  安娜嚷着要尝,安友伦小心翼翼给她在碗底倒了一小口酒。
  端着一盘炒腰花进来的李勇,有点尴尬,“爸,娜娜还是孩子……”
  安信云就坐在女儿旁边,见安友伦要开口,抢在前面说,“没事,我比娜娜还小的时候,爸爸经常拿筷头蘸酒给我尝,我也没成酒鬼。”
  听她这么说,安友伦脸色顿时转为和缓,开玩笑道,“喝笨了也是可能的,三言两语被人骗了去。”
  李勇干笑了两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你们吃,后面的菜马上来。”
  安信云叫住他,连皮带肉挟了一大筷子的蹄膀喂到他嘴里,“香不香?”
  李勇点头,眉开眼笑,“香。”想想还是不放心,低声叮嘱她,“帮女儿喝了吧。”
  安信云没吭声,轻轻推了他一把。
  小两口的动静自然逃不过众人眼睛,但过年就是要开心,安友伦忍了会,突然扬声让厨房里的李勇少放酱油和盐,“孩子吃得太咸不长个子。”
  外公真是十年如一日地看不顺眼姨夫-别说,上门女婿不好做。
  瞧瞧外公对另一个女婿多客气,夸徐正则心肠好,能干,好人有好报,遇到危险逢凶化吉。
  危险?
  就是电影院那回事。
  为什么不夸小外孙女安歌?怕夸了安娜不高兴啊。两个孩子只差几个月的年纪,外公也挺有想法,当着娜娜的面不能夸别的孩子,不然娜娜以为外公改去疼爱别的孩子了。
  娜娜可以自己夸姐妹。然后外公夸娜娜心胸广,能发现别人的优点,赞得娜娜特别高兴。
  安歌低头笑,外公还真像老小孩。
  说起来想外婆了。
  老太太原计划要带她去外婆家过年,但家里买彩电的事,提醒老人还有诺言没完成。老太太咬咬牙,把攒下的钱托五阿姨、五姨夫带回去,在海市买台黑白电视机。这样一来,回去的车费就没了,毕竟交通出行的开支也不小。
  还是要挣多点钱啊,安歌想。
 
 
第八十二章 过年
  大菜上齐, 长辈们越聊越欢, 徐正则玩性大, 带了孩子们到门外放鞭炮。
  安歌去厨房找姨夫。
  厨房在院子西侧,窗下两株山茶,已经开了, 花朵鲜艳硕大。
  厨房里铺的青砖, 一边是现代化的煤气灶,另一边有两只煤球炉。砂窝缓缓透出鸡汤的香味,另一只炉子上放着满吊子热水。食用油、调料、香料搁在靠墙架子上, 十几平方的地方打扫得干干净净。
  李勇在准备晚上的点心-酒酿圆子。一头干活,一头跟着收音机里摇头晃脑哼着,“穿林海跨雪原, 气冲霄汉……”
  见安歌站在门边,他对她招手,“毛毛, 过来坐。”
  安歌在小灶桌旁坐下,“姨夫你吃了吗?”
  李勇一向喜欢聪明的小外甥女, 笑眯眯地说, “吃了。”大圆桌坐得满满当当, 在哪吃不是吃,他在厨房盛了碗饭,浇点鸡汤, 就着冬笋片和青菜吃了。
  安歌去洗净手, 掐下一段糯米粉也搓起小圆子。
  李勇手大, 一巴掌能做十几颗,她手小,三四颗。不过每颗圆滚滚的,颇为整齐。
  没做几颗,听到门口有脚步声,他俩同时抬头,是冯超找了来。
  安歌记得他跟了徐正则一起去放鞭炮的,估计发现她不在,便对他笑道,“过来坐。让姨夫给我们开个小灶?”
  李勇也喜欢这个俊秀沉默的小男孩,闻言起身洗手,起油锅氽虾片,当真给他俩开小灶。
  冯超看看李勇,看看安歌。安歌鼓励地对他笑,“没事,我姨夫喜欢小孩子。”
  李勇氽了两大碗虾片,一碗给冯超现吃,另一碗留给安娜。弄完这些,他拎着吊子进客堂间照看席面。
  安友伦喝了点酒,面颊上泛着红晕,双手扶在腿上,微微探出个头,弓着背,压低声音和徐重讲往事。
  当年他把工厂商店上交给国家,以为到此为止,谁知道兄弟卷着家里剩下的那点钱跑了……跑了也算了,杳无音信,人人都说他跑到海峡那边去了。
  要命啊!
  他被关了近三年。要不是想得开吃得下睡得着,恐怕一条命早就交待在里面。
  这些事,在安景云和徐正则结婚前见亲家那回,徐重听喝醉的安友伦讲过。安景云、安信云姐妹更是听过无数遍,近几年安友伦已经很少提,差不多尘埃落定的意思,然而安德伦的探亲之行,把浮尘又给撩了起来。
  说到伤心的地方,安友伦眼角嵌着两颗大大的泪珠。
  “原谅他?我根本没怪他,要不是他这一走,我们安家败得是一点都没了。”那么大的厂,整条街的店,以为子孙后代吃用不尽的基业,说倒就倒。
  “我是高兴。幸亏有阿弟,飘洋过海落地生根,让我安家有一枝传下去,不至于断在我手上。”安友伦伸出食指抹去泪,心满意足地说,“叫我和他一起做生意,我不是那块料,也没那个脸吃现成。探回亲,认认人就行。”
  真是有钱人的想法,天底下那么多姓安的,几百年前是一家,何必非得自己生的。
  李勇默不做声给席间的每个人泡了杯茶,对安友伦的话不以为然,瞧瞧这就是觉悟不同。徐家也是有祠堂有家谱的大户人家,徐重放弃好日子,一样被关押过,不也是没钱没地也没孙子,可人家沉得住气,啥也没说。
  再回到厨房,李勇看两小格外顺眼。两小也确实争气,一个捏着块虾片静静地啃,另一个静静地干活,大竹匾的三分之二放满了大小均匀的糯米圆子。
  不断传进鞭炮声,偶尔还有烟花一闪一闪。
  除了山茶,靠围墙边还有一棵腊梅。被风一催,香气若隐若现。
  “我们毛毛太能干了。”小孩子是要表扬的,李勇赞道,“姨夫给你们下碗面?”他在针织厂上班,日常跟女工开惯了玩笑,一不留神就说溜了口,“青梅竹马的小两口,以后长大了超超也要这样陪着毛毛。”
  冯超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安歌抗议道,“姨夫,我不喜欢这种玩笑。”
  李勇大大咧咧地说,“从小一起长大的才好,知根知底,将来也不用看公婆脸色。”
  安歌,……
  姨夫,我们还是孩子。
  幸好李勇常年习惯在安家不可以讲跟男女有关的笑话,否则安友伦会大发雷霆,讲完这两句自觉地收嘴,问起了学习情况。
  听到安歌和冯超的成绩,李勇那个眼神,简直像看文曲星下凡,“毛毛,你怎么能这么聪明呢。”一下子跳去读四年级不算,还考年级第一。别的不说,省下三年时间可以干别的。至于以后能不能保持这种速度和成绩?李勇才不管,他那个初中毕业证书多少水分,不也活得好好的。
  “横机啊……”听安歌说完计划,李勇沉吟道,“就是声音太响,一定要放在乡下做。”农村宅基地分得开,房子之间隔得远,“城里的话,邻居肯定不同意。”
  原材料不用担心,总能找到人从厂里批。他自己在这个行业,也知道有私人在做。别的不说,那些发毛衣加工的,其实都是私人挂靠在集体下面,接单后发包出去,赚当中的差价。
  手工打一件成人毛衣,需要一斤二两线,再巧手也要花一个月的时间。
  横机摇一件毛衣,只消五六两的线,人停机不停,一晚上能织出好几件毛衣的片。发出去让人缝为成衣,也不消花多少手工费。
  要安歌说,眼下人力成本实在廉价。业余娱乐少,大家反正没事做,接点活赚零用。到梦里李勇做生意那会,一件羊毛衫卖七八十块,生产成本不过七八块,加上物流、销售费用,钱仍然好挣。
  就是李勇手头宽裕之后迷上了玩牌。有回安歌去阿姨家做客,安娜拉她打牌。柜门一开,里面上百付崭新的扑克。李勇他们玩的是□□,怕人在牌上做记号出千,一付牌只用一次。
  有钱,膨胀了。火腿肠吃一根,扔一根。
  还好安信云也是个妙人。李勇想玩,她奔进厨房操起菜刀,一刀砍在大门上,“今天只要迈出这个门,回来别找我们,地下见。”
  吓得李勇从此收心,麻将最多只搓五毛的。
  这会李勇使劲在脑海中寻找适合横机生产的地方,突然想到安景云插队的地方,那里的书记、队长、会计跟安景云关系都不错。
  “我有办法。”
  安歌猜到他的打算,事实上那里确实不错。没她抢跑,也有好多老乡自发走上这条路,从一台横机全家上阵到一屋横机雇人来做,完成了资本从积累到即使睡着、钱也会生钱的过程。
  至于人手,李勇的二哥二嫂返城后没找到工作,一直在做临时工,前阵子还找他帮忙。
  天下插青是一家,放着他俩的遭遇在那,安景云也会帮忙跟村里协调。
  “亲兄弟明算账。”李勇说,“条条框框写下来,签字,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点安歌不怕,李勇是典型的商人,有些投机,但该遵守的他绝不会过线。
  冯超听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凑出了计划,托着下巴听得忘记吃虾片。
  既然有了想法,李勇在年里就开始找人,买二手的机器,拉着安景云去谈租房子。
  这天他从外面回来,走在通道时闻到厨房传来的糖醋味,不由一愣。
  这谁啊?
  走进院子隔着窗一看,哟?!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老丈人系着条围裙在炒菜,旁边站着“前”丈母娘。
  ……要复合?
  李勇心里别地一跳,脸上却笑微微的,张口招呼道,“妈,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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