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八零小卷毛——阿泠泠
时间:2021-09-16 09:32:57

  “那爸爸还老是反对妈妈接工程?”
  徐正则噎了下,也难怪安景云总对安歌说孝顺孝顺,首先在顺,被孩子抓住话头顶嘴的滋味不好受。不过徐正则跟安景云还是不同的,他耐着性子解释,“说是说先富起来一部分人,可你看,现在谁不是尽着自己花,这世上好东西多啊,有了饭吃还想着大鱼大肉,有了自行车还想着汽车。要是大家都这么弄,最后不回去了?有钱的有钱,穷的穷。你妈妈也是人,能免得了吗?”
  安歌没想到父亲还有这个想法,不由惊讶,“可爷爷支持妈妈的时候,爸爸怎么不反对?”
  徐正则瞪她一眼,“长辈有长辈的想法,做儿女的哪能够反对。”瞧瞧他的以身做则,哪怕不赞成也不会明着说,他缓了语气,“爷爷要服从指挥,既然上头政策这么指导,他觉得与其让别人去摸索,不如家人先试试。万一……”他把话咽了回去,万一风向不对,受到伤害的也只是家人。徐正则懂得徐重,但不想妻子在这趟水里越试越深。下海下海,呛着是小事,波澜起的时候可是听天由命了。
  这会头顶的舞厅已经开了灯,旋转的彩光投在父女俩脸上,一时明,一时暗。
  “走,我们回去。”徐正则怕女儿受了寒气,拉着她回家,边走边絮叨,“你小孩家家别操那么多心。”突然又想到一件重要的事,压低声音叮嘱道,“你现在是大孩子了,要记得男女有别,跟小超方辉都要保持距离,不能跟从前那样整天在一起……”
  徐家的晚饭吃得快,安歌下去找徐正则的功夫,别的人已经吃好饭,徐蓁帮着冯超收拾碗筷。
  冯超抢过去,“大姐,你陪阿姨说会话吧。”
  老太太回房后,安景云的笑也消失了,勉强扒了几口饭就进了房。
  徐蓁爬上阁楼,看到安景云正在台灯下理钱,按票面的大小整整齐齐分开,用小铁夹夹好。
  听到大女儿来,她头也不抬,“你啊,真是没干过活,收个碗乒乒乓乓,我都担心你别把碗砸了。”
  徐蓁嘻嘻一笑,偎在安景云身边,“妈妈你打算给那家人钱?你不是说等攒点钱先给姨父?越是亲戚越要账清。”
  安景云叹了口气,“有什么办法,你爸这个滥好人,我不帮他做这个好人,他能跟我生一个月气。”想想又说,“将来等你大了找对象,睁大眼睛看清楚,找也要找你两个姨父那样的,老婆最大,老婆才是最重要的人!”
  说到找对象,徐蓁有些害羞。但站在母亲这边帮忙一起生气的念头占了上风,她脱口而出,“老是胳膊肘往外伸,有这样的爸爸还不如没有!”
  安景云大吃一惊,转头严厉地看着女儿,痛心地问,“蓁蓁,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没有你爸爸就没有你。”
  徐蓁难得见母亲对自己如此态度,硬着头皮撒娇道,“妈妈,我是为你不平。奶奶姑姑她们也算了,毕竟算自家人,爸爸总是帮别人,也不想想你当家有多难。我记得小时候爷爷工资没现在多,爸爸把刚发的工资借给别人,你还要汇钱去外婆那,害我跟二二吃了半个月萝卜干。那会我都恨死毛毛了,她在外婆那里当小公主,我和二二在家像小叫化。”
  安景云脸色缓和过来,这些往事当然还没忘,在身边的两个女儿确实吃了苦。她摸摸大女儿的头发,“你外婆没跟我要钱,但她帮我带着毛毛,老的老,小的小,我省自己也得先尽着她们啊。后来我想想,姐妹们在一起长大才有感情。现在跟妹妹好了?”
  徐蓁笑道,“好了。她那个小屁孩装大人,我才看不惯,不过想想她差点没了,我让让她得了,谁教我是姐姐呢。再说她也是为家里好,又出钱又出力,哪能跟她一般见识。可是爸爸连个小孩都不如,二二还知道借钱给妈妈付工资,他呢,老是给妈妈找麻烦。”
  说到徐蘅,安景云也笑了起来,“她那几个小钱,我才不想收,就是毛毛说算利息给二二,我觉得也好,让二二知道钱能生钱。”她又严肃起来,“徐蓁,你知道记得妹妹的好是好事,将来家里的都要传给你,但你也得照顾妹妹们。至于你爸爸,你不能那么想他。你爸爸是好人,不然他不会跟我结婚。那时你爷爷虽然被打倒,可他还是干部子女,跟我结婚,他的前途就完全没有了。他这个人,不是不知道这些,只是不看重这些。他这个人,是真正的好人。”
  “当然,时代变了,世界也变了,那种日子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可是,蓁蓁啊你还小,要知道如果世界上像你爸那样的人多些,你会庆幸世上还有一线光明,而不是墨墨黑。如今人人向钱看,你爸看上去又没用又爱管闲事,可是万一,世道再变,你就会觉得有这样的人还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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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一点小风波, 如同落在水面的秋叶, 点开圈圈涟漪, 随即在岁月的长河里浮沉而去。
  徐家生活恢复了日常的平静。
  到冬至前后,真正的冬天来了。老太太得了次感冒,咳了小半个月, 小王不由分说把她送回都市挂了专家号。没有大碍, 就是老年人常见的支气管炎,但小王和卫淑真坚决把老太太留下来。
  这边有取暖器,又舍得花电费, 过冬容易。
  “乡下冷啊,这种天气汰的衣服早上晾出去,夜头收回来硬梆梆结的全是冰。”卫淑真安慰老娘, “阿大那里小人都大了,阿五那里有小王。晓得你不放心毛毛,等天气回暖再送你去。”要她说, 老阿太也是虚荣心强了,安歌哪用得着老太照顾, 倒是老太每天看着孩子美滋滋, 舍不得离开。也是安家祖坟风水好, 这么能干的子孙,跳级不算,听说还要参加竞赛, 养一个胜过十个!说起来还是她会养孩子, 不然怎么安娜就普普通通。
  早上五点钟, 安歌在闹钟响之前关掉了它。
  窗外漆黑一片,脚边的大热水袋仍然带着余温。这是安景云的体贴,每晚都记得冲给老太太用的,虽然老太太回去了,一时半会习惯还没改过来。
  安歌不怕冷,常年跑步的人血气旺盛,棉毛衫外头只穿一件毛衣,再加校服,外面一件羽绒服-如今叫滑雪衫的外套。她轻手轻脚上了洗手间,等冷水洗过脸,尚余的睡意便一扫而光了。
  电饭煲煮泡饭,燃气灶烧水,安歌一边盯着一边背单词。她把需要记忆的功课放在这个时间做,晚上主要给徐蓁讲题和自己刷题,自修和兴趣课用来完成学校的作业。
  水开后她灌满两热水瓶,等会别人起床就有热水刷牙洗脸了。至于电饭煲,现在没有煮粥功能,安歌跟徐正则商量着做了个土法定时开关,到时自动切断电源。
  阳台上的衣物在西北风里一晃。
  咦?
  安歌刚要定睛看,左侧房门轻响,冯超起床了。两人轻声打了个招呼,后者赶紧进去洗漱。家里人多,这顺序是约定的-安歌好洁,徐蓁起不了太早,徐蘅也是,而且小学到校时间比中学晚。
  冯超挂着黑眼圈?安歌回头再看一眼阳台上那条冻得笔直的藏青色棉布大裤衩,刚才目光相接时冯超不易察觉的尴尬,突然明白了。
  这是凌晨三四点悄悄爬起来洗的吧?都结成冰了。
  难怪她那老爹开始不安,而只和妹妹们共同生活过的安景云却没意识到,带回家的那个男孩已经开始青春期。
  想到父母保守的观念,也不知道老爹已经忍了多久,说不定心里早想吐血,又觉得此事不登大雅之堂不好言之于口,安歌只想爆笑。不过,怎么会呢,难道是运动量和学习的负担还不够?该给冯超加份牛奶了,这个阶段也是长个子的时候,别缺了营养。
  上学路上安歌加快了步伐。他俩向来控制在交谈不费力的跑速,这一提速,到校的时候就有些微汗,比平时早了几分钟。
  刚进校门,后面何明轩趟着车追上来,“喂你们今天跑那么快!”
  迎面遇到值勤的学生,“高一几班的?校园内不准骑车!”
  “没骑!”何明轩解释道,跳下车推着自行车跑到安歌身边,“怎么往小卖部走?没吃早饭?”他伸手在书包掏了会,“噔噔噔!”掌心里一块巧克力,“拿着,进口的。”
  何明轩在海外的外公时常寄信进来,嫌汇款按规定要存半年才能取太慢,直接把钱和外汇券夹在信纸里寄。秦梅君在友谊商店买大件之后的零头,便挑了巧克力啊果汁糖啊之类孩子喜欢的。
  安歌接过,分了一半给冯超,又把自己手里的一分为二,一份给何明轩,剩下的塞嘴里,“我们去买牛奶,一起?”
  “学霸请客?”何明轩开玩笑道。
  “嗯请学神。”
  何明轩锁好自行车,书包往后一甩,随意地背在身后。他已经是一米八三的个子,揽住冯超的时候高出小半个头,“你怎么没报名奥数班,我听说你们班主任问过你?”
  冯超摇头笑着说,“我不行,我不能再分心。”
  何明轩看向安歌,安歌连忙申明,“我勉为其难,过阵子可能会退出。”当老师的总觉得没试过不能轻言放弃,既然数学成绩这么好,那么竞赛不会差到哪。安歌却知道自己的长处不在数学,她逻辑推理和记忆力都不错,但对数学无感。
  何明轩挠挠头,“被你们说得我也不想上了。”竞赛班利用周六下午的时间,如今推行休息一天半,别人都休息自己还要上课的滋味不好受,而且他也不打算走竞赛的路。秦梅君早已说过她对他未来的计划,加强英语,考托福,大二出国留学。
  “老班肯定不会放过你。”冯超指出。老师的心也有偏向,问到他是意思意思,不放过任何一条可能养肥的鱼,而安歌和何明轩则是活泼健壮的大鱼。
  “那是……”何明轩吐口气。秦梅君警告过他,不能在学校谈及未来的安排-人多耳杂,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人下绊子。
  小卖部的牛奶每瓶又贵了三毛,何明轩不满地说,“怎么又涨了,我觉得比去年贵了一倍。”
  小卖部的阿姨忙着迎接学生买早餐大军的准备,头也不抬地答,“你问我我问谁。今年年初物价放开后就开始涨,要粮票的米一毛二一斤,不要粮票的五毛一斤,这样涨下去饭也要吃不起了。”
  冯超拍拍何明轩,“草纸肥皂也涨了。”昨天中午安景云买了三百斤煤球,就是因为听说煤球要涨价,现在靠墙垒得高高的。好在家家户户都这样,也没人挑理,他们还帮对门徐阿姨搬了两百斤。刑警大队的蔡叔叔常年顾不上家,徐阿姨跟儿子两个人搬煤球太慢了。
  卫生间靠近天花板的柜子里放满草纸和肥皂,还有……冯超脸微微红了下,妇女用品。安阿姨说算下来一块钱一条,让徐蓁省着点用。她还说等徐蘅和安歌也“来了”的话,家里的钱简直像在烧。
  这些当然不是当着他面说的,但安阿姨训大姐的时候,声音有点高。
  冯超觉得自己每天都在尴尬,徐叔叔似乎带着审视的目光,自己变粗的嗓门、越来越明显的喉结、唇上淡淡的胡须,每一样都显示着他不再是可爱的小男孩,粗手大脚,站哪都碍眼。最尴尬的就是奇怪的梦,其实没有具体的人,就是温暖的风吹过,很舒适很放松,然后就……
  他羡慕何明轩,也羡慕方辉,他们好像从未意识到身上的变化,大大方方,坦然地和安歌交谈说笑。
  何明轩几口喝光牛奶,把空瓶放在柜台上,单臂卡在冯超脖子上,“快喝,我有事问你。毛毛你别跟来,我和冯超要说男人之间的话。”
  冯超不自然地挣扎。
  他不安地看着安歌。后者刚跑过步的脸粉扑扑的,咬着吸管的牙雪白,“你们随意。”
  何明轩把冯超拖到外头,往后看了看,发现安歌确实没跟上来,示意冯超走教学楼后面的小道,那里人少。
  “老实交待!看那种小书了?”
  冯超没马上明白,想想才赶紧摇头否认,“没有!”
  何明轩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笑道,“干吗,明人面前不打暗话。你这眼圈怎么回事?熊猫啊?”
  冯超嘴动了动,何明轩却以为他承认了,笑完劝道,“悠着点。嗳我说了你别生气,你可不能犯糊涂,现在是关键时刻,精力得放在学习上,别的先别想。别生气啊,你不能辜负安阿姨,不能动歪脑筋,嗯?”
  冯超使劲摇头,“没有!”
  他走不动了,站在原地低头看着地面,嗫嚅着,“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何明轩还以为自己说中了,等听完冯超说的,差点笑破肚子,“小屁孩,这不是正常的吗,有什么要紧,我还以为你……”他转移话题道,“别多想了,人人都有,不,男的都会有,正常的。”
  冯超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何明轩,“真的?你也是?”
  何明轩一把把他头按下去,“对,我也是。行了,我们别说这个了,尴尬!反正放宽心。走,早自习快开始了,想好考什么大学了吗?”
  “嗯。”
  “什么大学?”
  “现在还不想说。”
  “你就神秘吧。”何明轩数落道,“能不能向方辉学着点,瞧瞧人家,坦荡荡无不可告人之事,多好,多有男子气概。”
  “嗯。”
  何明轩拿这个闷葫芦没招了,“要不是…….”要不是安歌托他平时多照应冯超,他觉得还真难找话题,这家伙总默默跟着安歌和方辉,活像一盏大灯泡。大概正因为如此,安歌才来托他的吧?不然岂不是应该由方辉来照应,毕竟他和冯超才是一起长大的兄弟。
  走在去教学楼的大道上,安歌打了个喷嚏。
  如果她知道何明轩的想法,肯定明确告诉他。
  不是,她没有,她只是认定何明轩能够在秦阿姨的高压下长成一名高大开朗毫无心理阴影的成年人,肯定有独到的能力。
  至少他自我开解的能力,绝对是一中一绝。
  那个考不好就要跪搓衣板的传说,他能拿来当笑话说-“安歌你那么努力,我又要遭殃了。”秦阿姨信的可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生命不息,学习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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