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是有些伤疤的右手此时已经血肉模糊,几乎辨不出形状。
第二片肉。
“早就听闻魔尊手下有四大堂主,可昆仑之变却只来了其中最弱、也是最莽撞的一个来。想来十年来的缺席,手下难免人心浮动,说不定还有勾结暗桩的——”
楚狂人仍是笑着,嘴角因为兴奋越咧越开,用刀彻底击断青年右手手腕,又高高举起长刀往青年腹部捅去。
怎样和弄、怎样搅拌,这一刻极为清晰的映在他的脑子里。
下一秒就要喷出温热的血来。
忽然苏城话锋一转。
“可若苏某有办法破此危局呢?”
青年用极为肯定的语气如是说着。
那刀尖在才刚要触碰到青年小腹的刹那停下,极险,如果不是及时停下,是一定会捅进去的。
可苏城并未放下心来,因为楚狂人的刀仍是抵在小腹的。
“你有什么办法?”妖冶的青年终于收起笑意,面色发冷的盯着苏城“若是再唬我,我保证会让你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不知不觉间,苏城已经隐隐占有这场对峙的上风。
青年温和一笑,似乎面对的不是要他性命的魔头,而是多年的旧友。
“那就是苏某的本事了——你只管让苏某补上堂主的位子,不出半月,各堂主就会对魔尊俯首称臣。”
楚狂人眼神微冷
“要是你半个月内做不到呢?”
“任君处置就是。”
像是蛊惑人心的恶魔,苏城往魔尊处靠近了些,逼得楚狂人不得不把手里的刀往回缩,可青年又是不知死活的靠近着,直到极为靠近楚狂人的时候才停下来。
他悠闲的用只剩骨头的右手蹭了蹭下巴,薄唇轻启蛊惑道
“毕竟,这对楚道友来讲百利而无一害——赢了前途无量、一统魔修,输了也不过死一个玩意儿,还能帮你吸引那群人的火力足足半月。”
“活着的苏城比死了的苏城更为有用——死了的苏城只是一捧无趣的森森白骨,活着的苏城却能带给你莫大的乐趣。苏某可不是光只是脸长得好,这心也毒的很。”
“那么,楚道友的选择是……?”
作者有话要说: 有时间我再去改苏城的自称……我觉得“苏某”似乎更顺口些
最近不会日更惹,这个月忙着复习考试,28号后恢复日更,但或许会不定期摸鱼佛系更新()
第23章 暗流涌动
楚狂人厌恶这样被人算计的感觉,但却无法拒绝青年给出来的让人心动的利益。
不费一兵一卒,仅仅是施舍出堂主的位子,就能顺理成章解决自己的心腹大患——就算青年失败了,也对自己无甚大碍,反而可以有半个月喘气布置的机会。
其余的三位堂主,或多或少与正道修士有些摩擦龌龊,尤其是被称为“毒阎罗”的那位,据说年轻时因为祸四方被昆仑仙一剑斩断了半边臂膀,从此便发誓与昆仑不死不休。
也不是没有叛宗的昆仑弟子落在毒阎罗手上,可毒阎罗从不管这些——只要你与“昆仑”二字沾上边,他必是要把你灌成药人的。
也就意味着,苏城没有任何可能与其余的三位堂主和解,反而会备受针对,吸引所有火力与恶意。
思及此,楚狂人伸手拉住青年的左手,把坐在地上的苏城拉了起来。
“过来,”楚狂人一边往前走着,一边冷声吩咐道“希望你能兑现承诺——我最讨厌背叛。”
青年气定神闲的整理了一下衣襟,微笑道“当然,那么合作愉快了,楚道友。我们现在该去哪儿?”
已经是走到了大门处,果然如苏城所想那般黑压压有一群训练有素的黑衣护卫。
“先去毒阎罗那里治一下你的手,然后去赴宴。”忽是想到了什么,楚狂人笑的分外放肆,回头问道“三位堂主办的鸿门宴,你怕不怕?”
青年脚步一顿,听楚狂人的话,今晚怕是又有一番争斗。于是温和道
“鸿门宴也是宴,苏某是去吃席的,不是去打架的——有什么好怕?”
“不、打、架。怎么,你想投敌?”楚狂人幽幽的看了苏城一眼。今夜的鸿门宴必然是有刀光血影的,苏城不打架,不就是……要投敌?
青年也不急,气定神闲的摇摇头
“此言差矣。楚道友,不如今日打个赌怎么样?苏某赌今夜不会有什么血影刀光。”
楚狂人收回目光,暗地为苏城的天真觉得好笑。
这是赌什么呢——用身家性命赌三位堂主是不是仁慈之辈?
没有人比魔尊更了解三位下属的勃勃野心,三位堂主里,唯一对魔尊之位不在乎的就是毒阎罗,可剩下的两个堂主完全可以开出足够的利益打动毒阎罗与其共谋此事。
“疯子。”
“承蒙夸奖。”
青年的脸是惨白的,可嘴角却依旧挂着温和有礼的微笑,像世家出身的翩翩公子。
今夜的守卫比往日多了不知多少倍,但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守护魔尊的安全,还是编织成的大网,随时等着笼中雀的到来。
*
从某个角度来讲,魔修还是很富有的——各重要地点间都有相应的传送阵,虽然一次最多只能容纳十人,但也算是很了不起的存在了。
堂主毒阎罗住在五毒谷里,此处遍地都是毒物,稍有不慎就会死于非命。
一路上遍地都是尸骸,还有绿色的瘴气飘在半空中——怎么看都是一处死气沉沉的地方,与布满生机的百药峰又是一种极大的对比。
“毒阎罗深居在五毒谷深处,几乎从不出谷,有事就随意派一个采药小童去——就连我也很少见到这位奇人。”楚狂人在前秉一散发驱虫药气的灯,为苏城引着路“他对昆仑弟子可没什么好印象,苏首席还是要当心些好,别直接被毒阎罗做成药人,还要委屈我给你收尸。”
青年活动了一下已经止血的右手,将关节掰了回去。
“楚道友是在关心苏某?”
楚狂人冷冷道“苏首席真是自恋。”
青年也不恼怒,从袖里乾坤中掏出一只备用的白玉金边的手套慢慢戴好,遮住了白骨森森的右手,又掩唇咳嗽起来。
很古怪的装扮——只戴一只手套,却又意外的合适。洁白的手套底部正好紧紧箍在青年纤细的手腕往里一些,被沾了腊梅颜色般的血的白色袖袍正好遮住,放下时仅露出指尖的位置。
那白皙的颜色,与青年此时苍白的肌肤别无二致,因此分外合适。
莫名让人想起了一个词。
斯文败类。
“倒是会打扮。”
苏城不语,只是有礼的笑了笑。
良久才回了句
“楚道友信不信,这手套,能要了毒阎罗的命?”
“到了。”楚狂人幽深的扫了眼那指尖,而后不经意扭头岔开话题。
摆明了是不信这胡话。
苏城也不生气,顺着对方目光一瞧,那位奸细小童居然还是守门的,不禁和蔼微笑道“好巧啊,居然又见面了。”
小童:!!!
呜呼,天要亡我!自己特意去生命禁区五毒谷做打下手的,怎么还能遇到这个家伙?!
那和蔼的微笑,像是催命的符咒。
采药的小童放下手上的活,颤巍巍的勾起一个笑容。
“我我我我我,我去通报。”
看着对方似兔子般飞速奔跑的背影与楚狂人疑惑审视的眼神,苏城无可奈何的耸耸肩膀。
“苏某可打算给这位道友升职来的。”又是痛心疾首的捂住心口道“这年头好人可真是太难当了,怎么还要受这等误会?”
楚狂人:“……”
能让杀伐无度的魔尊破防的,也就只有苏城这一个奇才了。
不多时,就被战战兢兢的小童领进了间屋子,就见一个驼背的独臂老头背对着他们在那里捣药。
屋子很暗,阴森森透着死气。但要是细看的话,就能看见地上危险的蛇蝎——如果被咬了一口,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满脸棕色斑点的毒阎罗转头咧开不整齐的黄色大牙,在扫到那柄熟悉的昆仑剑,无神的眼神瞬间变得聚焦起来,像是看见了什么新奇的东西,干渴的舔了舔嘴唇。
已经很久没有像样的药人了。
这样想着,不免有些垂涎之色。
对药人的渴望完全压制了他对魔尊的尊敬感,直勾勾的盯着青年的脸,尽量放柔声音不惊跑了他,只是那声音嘶哑,像是上了年纪的留音匣,嘎吱嘎吱的挤出音来。
“你们,来做什么的?”
相处的也不算少,楚狂人哪里不知道毒阎罗此时的心思?只是淡淡道
“这人是新的堂主,是来要生肌的药膏的。”
言下之意,不是给你当药人的。
啪嗒——啪嗒——
一时寂静无言。
驼背的老人耷拉着眼皮,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捣药。“老夫不治昆仑弟子,哪怕是叛宗入魔的也不治。”
不给当药人也就罢了,还要他治人?做梦。
毒阎罗脾气最是古怪残忍,现在已经是尽量压制自己的脾气,若不是魔尊在,他早就直接上手给苏城用药了。
但忽是想到什么坏主意,昏黄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咧着嘴把怀里的药扔了过去让苏城抹。
“但既然魔尊大人吩咐——那就破一次例。”
里面是他花了三天三夜制的毒液,无色无味,抹了的地方会刺骨的痒,最后把人痒得不得不去抓挠,直把浑身的血肉挠下来。
最重要的是,这毒的解药他还没做好,若真是抹了,恐怕要痒上一个月,把人活活痒死。
青年笑眯眯的打量着药,眸光微闪,却不说话。在毒阎罗不耐烦时才有了动作。
楚狂人皱眉拦住青年要抹药的手“这药看着有些古怪。”
闻言,毒阎罗凶相毕露,拍案而起
“你想抹也要抹,不想抹也得抹!”
与此同时,地上的蛇蝎像是被老人拍案的巨大声响激起了杀意,一个个在地上抬首,飞快围住二人。
委实危险。
楚狂人皱眉,冷冷回视成对峙之势,手已经放到了腰间的刀柄上。
“怎么,毒公要打一架?那我奉陪到底——”
话音未落,苏城已经面不改色的压住楚狂人拔刀的手,道了句莫要冲动,然后飞快将药倒在了右手上。
楚狂人的神色复杂起来
“你……?”
而老人则笑意更浓,就等毒发时青年狼狈的模样。
青年打了个哈欠,好像有些倦了,
真是……毫不惊讶毒阎罗会这样做呢。
看着青年仍旧气定神闲的样子,毒阎罗不禁疑惑道“小娃娃,你知不知道老夫是谁?”
楚狂人就这样看着青年嘴角的笑意似乎更真实了,下意识觉得不妙,因为苏城每回坑人的时候都这么笑。不禁要去扯他袖子提示他收敛些,可已经来不及了——
青年在昏暗的屋子里大步上前,抓住毒阎罗的独手上下用力摇了摇,而后朗声飞快的阴阳怪气道
“早听家师说过,曾有个大傻子身为昆仑百药峰前峰主,却又是拿人试药、又是下毒害老宗主收下的后辈,天理不容、人神共愤,被他追着用昆仑剑削成独臂,最后灰溜溜像是丧家之犬般逃回了老巢,足足几百年躲在魔修窝里不敢放一声屁。”
顿了顿,很是真诚道
“想来是前辈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吧?”
旁边的楚狂人完全没了因苏城为了保全他而产生的感动,整个人惊的头晕目眩。
这确实是吸引敌方火力——个头!苏城连掩饰都不掩饰,把人家的理智反复鞭打。
还“异父异母亲兄弟”,干脆报上毒阎罗身份证号好了,这话直白又阴阳怪气,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勇气。
而后,苏城笑眯眯的回头道
“狂人兄,你看苏某做的对吗?”
被点到的楚狂人:?
被激怒的毒阎罗彻底撕开伪装,用带着血丝的昏黄眼睛剜了眼苏城,又阴森森盯上了楚狂人。
吸引火力的勇者,快活的将子弹引到队友身上,好像是死前的要把别人拉来陪葬似的。
饶是见过不少大场面,楚狂人还是被青年的操作震悚到头皮发麻,他忙忙摇头退步,冷声道
“我不是狂人,你才是。”
见楚狂人退步没有帮忙的意思,老人又重新盯上了苏城。
被戏弄嘲讽的毒阎罗老脸涨得通红,他猛的一甩挣开青年的手,眼神冷冰冰的像是看一个死物。
忽是想到什么,又咧开嘴道
“垂死挣扎想气死老夫?没关系,老夫等着你一会儿毒发痒得打滚求饶的时候。”
烛火跳动,明暗不明。屋子里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局势越发危险。
这样说着,那漏风的大嘴里流出脏兮兮的口水来,忍不住用手背蹭了蹭,用更为怨毒的目光剜了过去
“你放心,老夫过会会给你好好配解药的,只是这药还没做出来解药,需要在你身上慢慢试……”
说着说着,觉得手背奇痒无比,许是被蚊虫叮咬,又可惜没有另一只手挠它,只好忍不住在粗糙的小案上摩擦一二。
在磨破皮出血后,痒意非但没有止住,反而越发渗入骨头,且就连脸上都痒了起来。
毒阎罗恍然大悟,似乎知道了青年为何会这般气定神闲。
原来刚才苏城握手时把药沾在了他手上——怪不得握的那样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