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行人进了崔家大门,原本嘻嘻哈哈的几个小孩子瞬间变得安静摆出一副乖宝宝的模样。姚珞看着笑着迎上来的崔家夫人、再看看院中并不分男女的场景眼神一闪,伸手轻轻把曹丕拉在了自己身边:“今日前来,可真是唐突了。”
“不不不,别驾能来我崔家,也是崔家万幸。”
崔夫人笑得很公式化,但在看到曹家几个小孩儿跟着姚珞时也认真不少,再见过荀绮看她似乎已经十五的模样也有了谱,笑起来倒是认真了许多:“今日也不拘些什么,就是大家随意放放风筝看看景儿,回廊那里摆了桌,别驾若有雅兴也可留份墨宝。”
“我字可一般,赏赏别人的还行,让我写真是献丑了。”
听着两个人熟练地说着仿佛约定好的社交辞令,曹丕偷偷拉了拉夏侯诺,看她皱眉的样子反而嘿嘿笑了起来:“你也不喜欢?”
“听着还是还是挺有意思的,但确实不喜欢。”
夏侯诺也不会瞒着曹丕,等到崔夫人走了才老成地叹了口气:“但我知道这个必须得学。”
“行了行了,你们几个去玩吧。黄须儿看好阿植,要有人来欺负你弟弟就喊人。”
“放心问题!可是珞姐姐,你怎么只吩咐我,不嘱咐二哥?”
“丕儿有阿诺,你们有么?”
“……”
“……”
曹彰与曹植两个人齐齐叹了口气,看着夏侯诺表情里多了点嫉妒:“诺姐,你要不……”
“想什么呢!”
曹丕恶狠狠地瞪了自家两个弟弟,一把拉着夏侯诺的手就往旁边走:“我带阿诺去看桃花,你们不许跟来。”
“噫~~~”
姚珞看热闹不嫌事大,荀绮站在旁边幽幽一声叹,只觉得青梅竹马果然是和别人不一样。
“那趁现在去认识认识人,不也一样的么?”
“就我一个人去逛么?您不和我一起?”
“那陈宫可要盯死我了。”
对着荀绮轻轻眨了眨眼,姚珞其实也不是很想去和小孩子玩儿。虽然她本人深居浅出,这张脸估计大部分小朋友也都不认识,但要知道她的身份,估计给这群世家子的压力也不小:“还是说这次崔家春日宴里,你有怕的人?”
“也不是,就是……”
“行,那就和看着丕儿的阿诺一样,我也给你找个保镖吧。”
看着姚珞似乎眼神一转似乎看到了谁,荀绮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时看到眉头微皱的青年愣了愣,突然轻轻地在旁边哼了一声。
“哟呵,这不是长文嘛。”
姚珞笑眯眯地看着陈群,只觉得有点意思:“你怎么来了崔家的赏春宴?”
“……陪父亲来的。”
“哎呀,那奉孝又要伤心了。”
很想说郭奉孝伤心关他什么事儿,但陈群也忍了忍,看着姚珞身边的女孩子与刚才呼啸着跑过去的曹彰曹植还有一群小娃娃也明白了点:“也少见英存来这种场合。”
“这不是陈宫他陪姚小砾下地,我忙里偷闲。”
姚珞拍了拍荀绮,看着陈群似乎更加别扭的模样也好奇了起来:“你们俩闹过别扭?要不给我说说开解开解?”
“什么,不过是上次……”
荀绮咬了咬牙,看着陈群对他简单行了一礼后又找了个“看到认识的小姐妹找她说说话”这种借口跑开,看得姚珞若有所思:“你们俩果然有问题。”
“你这句话也有些太过。”
“那我换个说法,你觉得我家小绮怎么样?”
荀绮什么时候又成了你家的?
知道在这方面不能和姚珞多说话,陈群也不想多惹事,索性把当时的情景说了一遍。在姚珞听来不过是当年在廪丘时荀绮从织坊出来被人碰瓷撞上了她家车,正好陈群在旁边顺手把人抓进去了而已:“也就这么一回,大约小姑娘记到现在。”
“啧啧啧,这算是英雄救美啊。”
“……”
不,其实当时这个状况是如果说有他,碰瓷耍赖的那个估计要被织坊这群娘子军打死了。
“但在咱们这儿不行啊,在廪丘那会儿小绮就十三,长文,你要真看上了就很刑,日子会很有判头的哦。”
“我也想过成家。”
陈群看姚珞那八卦的模样也懒得再掰扯,反正和姚珞说话越直越好,绕绕弯弯反而会被她直接带进去:“你不用想着拉红线了。”
“那真对什么女孩子动过心啊?”
“有。”
“啧啧,比奉孝好,和我家陈宫差不多,守男德,不愧是姓陈。”
看到陈群额头上青筋凸起姚珞也不再开玩笑,打开手中的梅花扇轻轻地摇了摇:“崔家挺好。”
“是。”
“你陈家也是颍川世家,不准备和崔家结亲?”
“必要,我接下来干的都是得罪人的事情。”
陈群表情不变,站在亭子里腰板挺直,看着就像是一棵孤松:“若是成家,大约妻子会成为累赘。”
“是累赘,还是担心他们会被报复?”
“都有。”
“但感情上的累赘不是累赘,而是往前的动力。我以前觉得这种说法挺可笑的,不过在和陈宫结婚……成亲之后才稍稍明白一点。不过既然你不想,我也不会劝你,就像是到现在为止我都劝过奉孝一样。”
姚珞耸了耸肩膀,转头看着陈群时眼睛里多了点笑:“既然今天正好遇到,回头还请你帮我个忙。”
“英存你直说即可。”
“既然你不想成亲那就也最好,局外人角度永远是最为清醒。趁现在你改变想法,帮我想想婚姻之法应该怎么定。”
“……”
他是来这里散心,不是来加班的!!
看到姚珞欢快地跑去玩投壶,陈群狠狠捏了捏拳头,听到声音猛地扭头时却看到荀绮又走了回来。荀绮也不再害怕,行了礼后开口:“绮可否请大人帮个忙?”
又来?
不过对着荀绮陈群倒是有对着姚珞那么头疼,只是略一点头算答应下来:“你可以直接喊我长文。”
“好,那长文,我刚才听到你和英存姐姐的聊天,你是准备要定法么?”
看着荀绮眼睛陈群微微颔首,眼前这位姑娘是荀彧的女儿也是织坊的首席织女,等同于医药营队长的,算官职每月也能拿一百石,两个人虽说有些差着年龄,实则也能算是同僚,以字相称什么奇怪的:“不错。”
“那绮可否问您个问题。”
想到刚才姚珞提了问题就跑,陈群一时之间整个人无奈起来,看着她还带着点丧气点头。荀绮看着他这副“又要加班了”的模样噗嗤一笑,放松了许多的同时觉得他也以前那么可怕:“若是我改良了织机,促进布匹生产,让纺织业兴旺发达又能让天下人有更多的布做衣服,我会让人知道我的名字么?”
“会,也不会。”
“如何会,如何不会?”
发现荀绮确实很认真,陈群也变得严肃起来,看着她眉头重新皱紧,语气里却多了点可惜:“看你能站到多高,若是想要留名,就需要去和她站得一样高。”
“只有站得足够高才可以么?”
“也并不如此。”
眼神扫过正在投壶套圈的姚珞,原本皱着眉的青年声音里突然多了点笑意:“你可以把你的名字留在你的织机里,以此为条例,让法记录下来,以此留名。”
“这世上,还有这样的‘法’?”
“你只要能够研究出来这样的织机,那就会有这样的法。”
“那一言为定。”
看到荀绮对自己伸出的手陈群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轻轻和她触碰表示立下了这个约。猫在旁边灌木丛里的曹丕和夏侯诺两个人陷入沉思,对视一眼突然开口:“要这么说竹管笔能不能也算进去?”
“这是绮侄女和长文定了?”
“长生,你能不能别老是想着这些东西。”
夏侯诺嫌弃地看了眼曹丕,只觉得姚珞说的错,女人就是应该要致力于事业:“你和庞统一起搞的竹管笔居然不上心,还要我来提?”
“哎呀,竹管笔哪有看绮侄女和长文有意思。”
曹丕不介意地摆了摆手,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振奋了:“约定耶,你想想,珞姐姐和陈属官就是有个八年之约就成了,那绮侄女和长文——”
“也会给你加作业哦。”
“……”
“……”
扭头看着笑容满面的荀绮曹丕抱头鼠窜,夏侯诺倒是留在原地看着荀绮开口:“所以绮侄女,你又要去做新织机了么?”
“做,为什么不做。”
荀绮大步往前,一点都有了刚才的矜持淑娴:“干就要干票大的,我正好脑子里有了个想法但什么钱,回去我给英存和坊主打报告,看批不批得下来。若是真能批下来,我荀绮又何尝不能和英存一样,改改这个世道?”
夏侯诺在旁边啪啪鼓了鼓掌,扭头看了眼不远不近跟在旁边的陈群眨了眨眼睛,看着雄赳赳气昂昂准备大干一场的荀绮,在心里给曹丕点了个赞。
怎么说呢,曹丕虽然爱玩,但他看人也是确实精准。只不过现在荀绮侄女跑了,他们的大姐呢?
扭头看着姚珞投壶把所有人杀了个精光,偏偏旁边还有几个英俊少年美貌少女看着她的笑容脸红。夏侯诺格外老成地叹了声,只觉得姚珞才是人间行走大杀器。
“玩得开心么?”
“开心。”
回家后看着携子归来的陈宫,姚珞看着他撑着下巴,笑盈盈地抱着阿斑迎上去:“辛苦你了。”
“玩得开心就好。”
“阿娘!”
看着姚小砾冲过来抱住她的腿,姚珞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后抬起头,看着陈宫张开手:“我现在动不了啦。”
看她和姚小砾眨着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看着他,陈宫顺从上前将两个人同时抱在怀里,微微侧头吻了下她的脸:“那现在动得了了么?”
“我又不想动了。”
“那就不动。”
姚小砾抬头看着自家父母也嘿嘿笑了笑,抓着姚珞垂下来的手撒娇:“阿娘阿翁也都亲亲我好不好?”
“好。”
抱着姚小砾也同样亲了他一下,看着姚小砾笑起来然后去抱阿斑的样子姚珞握着陈宫的手,只觉得自己这个亲娘果然不如小妾:“吾与阿斑孰美?”
陈宫忍住笑起来,握着她的手提起来放在唇前又轻轻吻了一下:“在我看来,永远都是你。”
“但我觉得是阿斑怎么办?”
“那说明我们的别驾向来公允,不骄不馁,可看人长短,也可分清黑白,是为当世大贤。”
被这句话逗得忍住笑出声,姚珞很是惬意地看着庭院里逐渐开始凋谢的梅花,声音里多了点慵懒:“只是春日过去,终究不会有这样玩闹的时候了。”
等着刘协根本不敢外露,只能“衣带诏”传令出去的人准备完毕的那刻,几家人外面突然迅速被围上了人。夏侯渊站在外面冷笑一声,毫不犹豫直接挥出了手:“奉司空之命,此处有矫诏者,立拿!”
小皇帝,你连大大方方斥责曹操都不敢,还想玩什么“衣带诏”?要知道有印记的“衣带诏”就是假货,拿着假货做事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依据律法。”
经过一夜捉拿,第二天刚想大发雷霆的刘协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朝堂之中的曹操冷汗直流。偏偏曹操仿佛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单纯躬身下拜,声音洪亮而又带着几分让人无法驳斥的坦率。
“矫诏之人,当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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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皇帝发了衣带诏让人来讨伐曹操是可行的, 但关键就在于,刘协怕曹操发现衣带诏要杀了他,所以他没留印。
没有留印就说明这东西不一定是真的从皇帝手上拿来的, 是“矫诏”。然而发矫诏这事儿说实话吧, 其实大家都干过。最近的一次就是打董卓那会儿,那个时候皇帝都被关了起来,袁绍袁术怎么可能会拿着刘协刘辩发的诏书, 让十八路诸侯前去讨贼呢?
所以这个时候袁绍袁术就是发的矫诏,大家有个幌子就行了。而且打董卓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又是忠义之举,没人会说“啊你们是矫诏要砍头”,反而夸还来不及。
但是这次的“矫诏”能一样么?皇帝好端端坐在上面按照规定开朝会, 曹操也没怠慢他,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衣服也从来都很高档, 再加上曹操想杀刘备是为了报父仇,刘协硬要他回来虽然合乎律法,却不近人情, 早就被人议论纷纷了。
现在他想要这么杀曹操,真当曹操是个团子呢。
“现今本就四处不稳,袁公路称帝一事尚未解决,董大人就已经开始矫诏, 莫非也要改改名为‘卓’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