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名为辛宪英。”
辛宪英,著名的三国时期才女,谋士。她有智有才,名姓也被写入晋书。晋书里写了她的父亲,却没有写母亲是谁。
姚珞已经很久没有再回顾自己脑海中知道的历史,但是在听到她的名字的那瞬间目光柔和了许多,甚至于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到鼻子有些酸涩。不过她很快抬起头,看着她轻笑:“那么,你要问什么礼?”
“我想问,何为礼?若礼非礼,定礼者如何?”
若礼非礼。
听到这句话是姚珞微微抬起手,看着眼前倔强的小姑娘笑得愈加灿烂:“若礼非礼,则改之。然礼为约束人所为,人日日守之,而不自知其非礼也。”
对于什么跪礼、什么牝鸡司晨,姚珞也同样受够了。她看着辛宪英若有所思的表情微微点头,声音里更是带上了点愉快:“所以若你觉得这样的礼节不对,那你需要说明他为何不对,自己去考虑如何去改,甚至于亲手去改变它。而不是说,我觉得他不对,要改,却又自己什么都不想去做,甚至于不愿意为了想要去修改的人呐喊,反去嘲笑他们是在做不理智的事情。”
“我明白了。”
“嗯……回头给你送份我写的《五德论》,你可以看看,然后再想想我的想法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希望以后我也能够和你一起探讨,共同进步。”
看着姚珞对着自己伸出的手辛宪英愣了愣,下意识先看了眼自己的母亲,随即再看向姚珞,试探性地往前伸出手。
姚珞才不管这些,抓着她的手轻轻地晃了晃,放下时看着小姑娘似乎有些眩晕的模样有些慌张:“哎呀,宪英这是怎么了?”
“呵呵。”
陈樰皮笑肉不笑地示意侍女上前扶着她,扭头看向不解的好友时也多了点郁闷。
自家闺女怎么她能不清楚么?
见到心心念念的姚珞,和她说话还与她握手,激动过头,快晕过去了呗。
作者有话要说: 想看《五德论》的我贴在这里,三百多字,文里前面有拆开用过好几段,现在都在这里啦。翻译释义就不写了……应该挺好懂的【毕竟我也就这个水平,写出来的肯定不会和古人一样微言大义,大家看着玩儿就好w
《五德论》
姚珞
吾读书时,多念礼义仁智信。然世间众人,多有其一二不顾。与我所见小人无礼,独恶一人;壮士不义,家人哀之;愚民无智,城中无序;若人不信,世上多无信而少许诺,人言多假,人人自危。为君不仁者多厄,士为己而不为心,多念利而不闻道,呜呼,国有损也。
然其世艰难,穷尽目所无不及。不仁者多以君子自诩,旁人视之,无智者以其为君子之行,效仿者众。无仁而失信,民愚而无礼。若不义者笑他人假仁而杀之,真不义也?
五德具备者,世间少矣。人多有其失,若因他人五德不具而叹且不自省,假意也。故何以兴德?以有智者多教无智之人,使其懂礼。以有义者多视不信之人,使其重诺。然若君子不仁,自有义者奔走,信者传言,智者行劝,使其改之。再不仁者多独,义者为聚,浩浩汤汤,可使其明礼。
五德非必习之,乃人性本善。故人多以善为义,义存于心;信者常诺,他人多敬;礼为伦常,日日即行。其无智非真无智,而为无知也。有智者自当以他人不知为任,使其知而懂学。此四德者兼备,则仁自其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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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万万没想到辛宪英居然是自己的迷妹, 但姚珞略微想了想她的名字,却也有些明白过来,调侃地看着陈樰开口:“你也不用羡慕我。”
“你可想太美了, 此宪非彼羡, 才不是羡慕你呢。”
宪英羡英,她字又是英存,要说没联系也确实是有可能的。但考虑到辛宪英小姑娘现在七岁, 她出生那会儿恰好是自己担任兖州别驾的时候,姚珞可不相信陈樰说的话。
但既然好友咬死不是,那她也不去戳破,要陈樰真的生气就不好了嘛。
陈樰轻哼了一声,略微昂起头时还带着些羞恼:“再说了, 想要成为你有什么不好么?”
“那不好的事情可多了去了,天天加班, 都没个休假;日日被骂,还稀缺悠闲。”
姚珞嘀咕了一声,看到辛宪英总算是重新稳住的模样对她招了招手:“有没有想过去廪丘幼学看看?”
“珞姐姐想要英儿去廪丘?”
“你是当娘的, 当然是你来选。不过这段时间我确实不会在许都,而且我看东家的想法,估计而已不会留许都了。”
邺城是个好地方,作为都城却并不是那么合适——只不过这段时间姚珞也不会去廪丘, 她接下来从邺城离开,要去的地方是洛阳。
看着姚珞若有所思了一会儿, 陈樰突然开口:“若是我希望你收英儿当弟子呢?”
“啊?弟子?我居然也能收学生了?”
完全没想到居然到最后是这样的提议,姚珞有些惊愕地看着她,再看着辛宪英期待的模样却也明白为什么陈樰会这么说。
“我也是有多方面考虑的,按照珞姐姐的聪慧自然也明白其中各种小道。但是真的要说, 我却是不希望英儿去学一些……我自己都不想学的东西。”
陈樰的声音略微压低,看着姚珞的表情却变得严肃起来:“还请别驾要留神,现今曹公征战漠北留您于许都,已经有不少风声出来了。“
“别是又和上次一样吧?我都家人有娃了耶?”
想到上回曹操打仗不带自己、然后所有人都来向她求婚的场景姚珞就生无可恋:“也不去问问陈宫他答不答应。”
“有人认为,需要女子习班昭《女诫》。”
陈樰也同样并不是拘泥于后宅的女性,幼年她在嫡母手下讨生活,虽然表面上是天真娇憨的模样,但她对谁都门里清。只是对着姚珞或许是个例外,在她第一次见到姚珞的时候,就知道她可能并不是和她们一样的那种人。
她的眼神,挺直的脊梁,脸上的表情,说出的话,在陈樰看来和别人都是不一样的。这种不一样在最开始明明应该是被防备才对,可她心里就算清楚,却也会被她吸引过去。
她想看看她在想什么,想要做什么,更想要……想要试着放肆一回。
陈樰看人一向很准,也确实发现了姚珞并不是什么普通的人,更不是真的“丁夫人娘家表侄女”。她因为看过姚珞的字、将她的字暴露在自己父亲手下,就这样也被他看重,嫁到了同样是世家的辛家。
在辛家的日子其实她过的还算不错,就像是她对姚珞所说的那样“陈瑀是不会害她的”。而在这段嫁为人妇的时间里,除了养育女儿以外她也更多的听到了“姚别驾”的声音。就算不能回信,她也更加交好一些后宅夫人,并且坚信总有一日,姚珞会真的做到那件她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至于后宅夫人对姚珞的想法陈樰也摸了个透彻,但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终于被她等到了这一天。
“哪家为主?”
“甄家,与,崔家。”
提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陈樰的声音低下去不少,眼睛里也同样晦涩:“我真是不知道他们家是怎么想的。”
“破罐子破摔呗,说真的,崔家还能再起来,才是让我觉得好笑的事情。”
想到“名留青史”用钱买官、都成铜臭味代名词的崔烈,再想想他所在的清河崔氏,姚珞就快要爆笑出声了:“女子多读《女诫》,好个崔家,班昭写《女诫》为限制外戚,他们是觉得自家女儿会成为外戚么?哦,已经是了?”
对于这种事情姚珞从来都不会去直接争辩,而且争辩了也没意思,还不如说争辩这种要不要学《女诫》或者什么恶心人的《女四书》才是真的让他们得逞。所谓黑红也是红,这种营销套路千年不变,真当她这个从信息大爆炸走过来、看过千奇百怪营销事件人设推动的人是假的啊?
再说了,众所周知,控评和流量只会让人翻白眼,各种排名也一样被撸掉了。真要这么做……
“覆灭起来,永远比建设要容易得多。”
姚珞平淡开口,眼神中还多了一些悲悯:“我竟是不知道,崔家居然让自家的女孩子都去学了这些,个个以后妃自比。如此狼子野心,竟然无一人看出,又无一人提出异议。所以崔家,是想要颠覆朝堂不成?”
陈樰听着姚珞这几句话人都快傻了,她本来是想要提醒姚珞崔家可能会用这种手段去打击她,结果她居然从《女诫》的本质上来说是“对后妃的言行要求”,反手就给人扣上一顶绝对没法摘掉的大帽?
《女诫》是写给宫中后妃防止外戚专政的,你学女诫的意思,不就是想要送自家孩子当皇帝小老婆??
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一层来破解,陈樰看着自家女儿眼中的星星眼嘴角抽了抽,只觉得自己仿佛是挑拨离间、却又完全被信任根本不会被怀疑的妖妃。
当然,绝对不是她觉得姚珞是皇帝,而是这种氛围感,就很像她是一个奸臣在挑拨离间。
“这个崔家……怎么说呢。”
仔细回想了一下,姚珞想到好像刘协后宫里还真有个崔家的,就没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崔家投诚投成这样了?不过他们知不知道,现在这么搞早就晚了?”
“这个我知道。”
辛宪英很是快乐地举起手,姚珞看着陈樰一脸“我要忍着这是亲生的不能打”的模样轻轻点头,感觉自己要真收了她当学生估计也挺有意思,两个人绝对合得来:“那英儿你来说说看吧。”
“众所周知,纸张为蔡伦先行改进、再由济南纸坊所做。最先一批纸制造成功时也被印为《熹平经注》,并于封底标有匠人姓名以示表彰。这些人的名字我都看过,包括蔡师在内,应当大多都是女人。”
辛宪英思考片刻后笑了起来,但依旧表情安定且认真:“别驾在官渡之后名声一时无二,甚至于隐隐有压下所有人的风头在内。而您这次又并不与曹公远征漠北,他人必然以别驾为先,只要打压下您,又何愁不能打压世间别的女子?”
“但是不管如何,选择《女诫》无非也是因为世上唯有班昭所做《女诫》为女子戒律,往前往后,再无其他。因此崔家,也只能选择《女诫》。”
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姚珞突然抬起手,十分认真地轻轻拍了两下,脸上甚至于有些感叹:“果然,听他人言多感自己有所不足,我竟是没有你这样考虑过的。”
是的,当今世上女子立言的人当真不少。姚珞推出了蔡琰,而她本人也相当优秀,写下了如今所有读书人都需要读背的《熹平经注》。她本人则是在廪丘学馆与众人辩了场“仪礼人言否”,这场辩论早就扩散出去,不少人都开始思考“为人”与“礼节”方面的联系。
翻翻如今存下来的那么多典籍,姚珞知道辛宪英说得没错。真正对女性说出戒律规划的,至今为止也只有班昭那唯一的一本《女诫》。
因为只有这本,所以必须只能选这本。然而偏偏班昭这本《女诫》可不是什么好选择的东西,准确来说《女诫》是班昭见外戚专政有感,写下规劝“后宫”女子的诫言。
有了这一层之后姚珞只想说,崔家真是太急了,急到恨不得立刻把她给打垮。然而他们却忘记了,她姚珞并不是学的班昭,也不想成为班昭。
“虽然有些大言不惭,我想要对标的可是张良。张良有黄石公赠书,我脑子里有上下五千年;张良晚年云游,我也想着五十五岁就退休。”
轻声嘀咕了一句后姚珞把这些也放在旁边,看着辛宪英表情更加和蔼:“很好,果然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多谢别驾夸赞。”
“嗯……我倒是觉得可以。”
姚珞笑眯眯地看向了陈樰,对着她很是认真地开口:“你舍得让她离家么?”
“我不舍得。”
陈樰突然插着腰,昂起下巴整个人变得嚣张起来:“所以你可快点给我送礼,不然我可不会让英儿和你走。”
“好你个陈樰,居然如此惺惺作态!我求你还不行么?”
“嘿嘿嘿~”
看着姚珞原先大怒辛宪英还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听到她急转直下到甚至于有些谄媚的模样时嘴角微微抽了抽,只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太嫩了点。
不过自家母亲和姚别驾,好像关系是真的很好。
“这有什么,想要收好弟子,就必须要脸皮厚。君不见老爷子当年有多赖皮,才堪堪从我老师那里抢到我的几年抚养权。”
仗着郑玄不在这里大放厥词,姚珞哼哼唧唧两声后看着辛宪英给自己敬的茶拿过就一饮而尽,满意点了点头后又伸了个懒腰:“那你收拾一下,过两天和我走。小樰,你会不会不舍得?”
“嗯,确实会不舍得。但若是不遏制崔家,怕是日后所有女子都要深受其害。”
“崔家啊,你放心,有人能直接把他们的头都打飞。”
想到某位说不准已经化身为狂暴喷火龙的女儿控荀彧,姚珞就忍不住想笑。荀家可是正儿八经荀子后代,尤其现在整个荀家都被她拉下水,姚珞就深深为崔家担忧。清河崔氏说起来似乎是源自从坟墓里躲过死劫的崔明,而且……
“崔琰是不是觉得他也是在老爷子门下的人,所以对我很有用?”
让辛宪英跟着自己走时辛毗居然很是赞同,最后姚珞带着小姑娘离开辛家,确认她会骑马后带着她一路从邺城往洛阳而去:“那也太让我惊愕了。”
“现在今上拉拢世家,而且根据皇后谏言,已经开始编纂《世族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