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纵叹了口气,用着气声开口时有些不自在的甩了甩肩膀:“我怎么觉得我肩上有点沉?”
“哦不好意思,是我手没拿开,靠着了。”
“……”
“……”
“您要觉得舒服就接着靠。”
余纵嘴角抽了抽,看着无辜的太史慈举手表示自己没有任何问题:“那咱们就窝着?”
“嗯,窝着,等信号。”
山上的鸟鸣愈加响亮,而在其中混杂着一声略有些尖利的声响后鸟鸣停了停,随即又再度响了起来,声音里似乎也多了点凄厉。八成应该是哪只鸟被摸了或打了,埋伏着的黄巾军也不在意,而是继续注视着眼前的道路。
今日曹贼与鲍贼肯定会路过此地,届时直接围过去就行。而且这两个人总是打头阵,也不知道是蠢的还是真的有胆量,每次都身先士卒。
现在看两个人果真策马前来,黄巾贼也终于安心等待时机。在感觉到他们开始放松警惕,队形也开始松散的那刻黄巾贼起身吼叫着擂鼓,霎时用着下坡冲势朝着济南军攻入。姚珞猛地抬起手,看着一群人确实不顾身后时才慢慢站起来,揉着手腕扭着脖子声音依旧嘶哑:“一个都不许下去,作战准备。”
还没到,还没不能去。如果说以现在黄巾最盛士气去打反围剿,那她也别当这个军师了。
在黄巾军以为鲍信与曹操毫无防备时散开的人却已然结成两条侧翼防线,盾卫霎时竖盾保护弓箭手与长矛兵,一波箭雨后短矛与弩.箭从盾卫刻意空出的缝隙射出,直接将最前一波人殒命当场。
“不许松懈,按照昨日安排来,盾卫排阵,不退!”
“军师呢?”
“没那么快,继续等。”
黄巾贼虽然遇到了挫败,但是心理防线并没有被击溃,心中依然抱有不小的希望。姚珞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波动,血腥伴随着山间花香与树枝腐烂的气息汇合而成奇怪的味道开始扩散,惨叫的杀声几乎可以冲上云霄,然而姚珞依旧没有任何动作,眼神却缓缓平移着转向了身旁的小山脉。
“嘶!”
躲在旁边的青年倒吸一口冷气,隔着那么远他却还有一种似乎被盯上的味道,头皮发麻得瞬间头发都炸开:“我感觉他看到我了,这人到底是谁啊!”
“嗯……大概是……”
旁边另外一个心不在焉地叼着草叶,好奇也瞥了一眼后了然,却又不说话,只是笑得格外灿烂:“诶嘿嘿,你猜?”
“格仙人板板的,老子,老子不猜。”
看对方刚想骂人又沉默下来,青年眨了眨眼睛,好笑地再看向了中间的战场:“别急,快了。”
“怎么,咱们也要冲?去打劫?”
“说什么呢,咱们那当然是去帮忙的呀。”
姚珞收回视线,或许是因为女性的直觉也或许是这段时间战场上逐渐磨练出来的直感,她能感觉到对面有人。不过对方好像并不是黄巾军,甚至于对自己这方有着倾向性的态度。
这种时候她虽然好奇,也不好深究。
姚珞看着下方死伤开始明显却依旧不动,盾卫已经撤下最先的防御壁垒开始结阵,有人抽出身上的一面红纹旗慢慢抬起,又始终没有落下。
“军师——”
“给我闭嘴。”
又过了两三个呼吸的时间,姚珞终于嘶哑着声音开口:“可以了。先放箭,丽心擂鼓!”
一路搬着鼓上山、走着最狭窄的山道的赵姯同样脸上画着迷彩,她头发束起脚上有着绑腿,在姚珞喊声起的那一瞬间鼓槌猛然砸下,发出一声让所有人都下意识想要抬头或者回头的巨响。
隆隆的鼓声仿若惊雷,一波一波直接砸在了每个人的心头。从山上喊出的杀声更是响彻整个山谷,让黄巾贼更加惊恐的是身后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树木动了,石头动了,一个又一个的济南军从他们背后出现,三五结成了和自己所面对的济南军一模一样的阵法。
冲天的箭雨早就被弓箭手精心计算过射程,没有一支能够到己方的盾卫上——就算够到了也会被挡下。姚珞被太史慈按死再山脊上,咬着牙怒瞪他却看到他威胁的目光。
“你不让我冲???”
“主公说过什么了?”
“但是人太——”
“你给我呆着!”
冲下的济南军并不是全部冲下,第一波五百人给予黄巾贼心理压力,在让他们觉得人不多的时候第二波随即全数压上。敏锐察觉到黄巾贼心态已经开始崩溃,曹操用手中长槊往前一拦直接将人砸翻在地,声音逐渐开始增大:“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投者不残!”
“投降有饭吃!有地种!”
听着最后徐福跟上的一句话曹操眼角微微抽搐了一瞬,看着对方似乎还想要抵抗时曹操有些懊恼派去迂回的人还是不够多。就在这最后一瞬间,另外侧方再度传出一阵喊杀声。曹操惊愕地看向旁边,却看到为首的人骑着一匹有些眼熟的白马,手中长.枪入龙般直入黄巾贼营中,声音清朗又带着几分杀气:“主公有言,降者不杀!”
“投降的不杀!有饭吃!”
“给你们衣服穿!有老婆孩子有地种!!”
“受伤了能治!”
听着徐福嘶吼出来的俘虏投降三连,再加上侧翼而出的奇兵,黄巾贼终于没法再继续。当第一个人扔下手中兵刃跪倒在地时就有第二个,随着刀兵落地发出的声响,姚珞也总算是从山上被太史慈带着下来。死死瞪着自家师兄后姚珞扭过头,看到了站在那里一个表情复杂的青年,以及笑得有些傻乎乎的……
“赵兄?”
“姚军师!多年不见,您可安好?我听过您的字了,英存军师,我现在也有字,唤我‘子龙’就好!”
青年高大威猛,虽然已经看起来很成熟,但笑起来却有着特别的少年气。小麦色的皮肤再加上俊朗的眉眼,让他看起来格外精神。赵云手中依旧拿着那一杆银枪,身边站着乖巧精神的白马,问候完姚珞随即转头,对着惊喜的曹操深施一礼。
“主公,多年不见,子龙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祖传且刻在骨髓里的绕后迂回【喂
好多年了,旅行赵云终于带着小伙伴回家惹
第六十三张
赵云上回离开济南都是七八年前的事儿了, 他虽然到一个地方就会来信,但终究还是断断续续的三四个月才收到一次。这几年到处都开始乱起来,中途他父亲离世还需要回常山守孝, 信虽然没断, 却也断断续续来回艰难。偶尔听到夏侯渊或者乐进提一嘴的赵云,现在居然在这种地方恰好遇上,还出击得如此正巧——
“这不是听到军师又起第二阵鼓声, 我就想着,大约的确是被军师看到了。”
赵云笑得有些腼腆,帮忙打扫战场再押送俘虏,辅助伤兵歇息等等各项事宜忙完才继续和曹操说下去:“而且兴霸说这个时机也刚好,就冲过来了。”
“兴霸?是这位壮士?”
“嗯, 是我……”
“就是我,我是甘宁。”
迅速打断了赵云的话, 甘宁警告性地看了眼这位白马小将,整个人却又别扭起来:“我,我就跟着他, 别事儿都没干过。”
“原来如此,巴郡人哈。”
听到旁边一个女声说着熟悉的乡音,甘宁差点没从马上摔下去,看着那个最后被人按着下来的姑娘表情惊恐, 随即就看到她对着自己露出了个“我什么都知道”的微笑:“小时候和老师去待过段时间,你别在意。”
“英存, 你还会说巴郡话?”
“是啊,巴郡这边话挺有意思也可爱,我就学了点。”
你那叫学了点?你是在巴郡呆了几年还是祖辈巴郡人啊?
姚珞没理会甘宁那扭曲的脸,巴郡话就是四川话嘛。前世四川话, 当然说的是四川方言加普通话可太流行了,她在打游戏的时候都有团长操着川音指挥打本。哪怕不去学、自己都能喊两句“仙人板板”或者“巴适得很”。
对着这位表情惊恐怕被揭老底的锦衣贼头头露出个和善的笑容,姚珞转头看向赵云,声音里多了点殷切:“那接下来子龙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军师不是说过我随时能回来么?可不能糊弄我。”
“不糊弄不糊弄,因为咱们接下来要再去廪丘。”
“廪丘啊,可是因为刘公山他……”
鲍信在旁边微微点头,看向姚珞与赵云时的表情格外和蔼,甚至于还有那么点像是在看老友家有出息的孩子一样羡慕又赞叹:“其实我有意推孟德为兖州牧,这一路上正好也可扫尽黄巾贼,前往廪丘赴任。”
“就刘公山那点,嗷!子龙你又打我!”
赵云满脸无辜地收回揍向甘宁头顶的那只手,看他憋屈又不敢说话的模样所有人在心里闷笑却又什么话都没说。偏偏姚珞看到甘宁居然满脸求救般看向自己,眨了眨眼睛才转头看向鲍信:“可这事您之前也没说过?”
“这事儿不是我一个人就能成的,若不是此役我也不会说,除非我快死了。”
鲍信笑了笑,看到曹操脸上的复杂时重新摆正表情对着他郑重抱拳:“孟德,兖州托付给你我放心,若说这个天下还有谁能够匡扶,在我看来也只有你了。”
“允诚,这……”
“只有我一人也是不可能的,这同样是兖州州牧属官推举。孟德,我与你相识多年,自然也知你为人。一个济南太小了,再加个济北也一样小,若是你至兖州,方可有一争之力。”
“属官推举?”
敏锐捕捉到鲍信似乎刻意隐瞒了几个人,姚珞却没有放过,在旁边轻声开口:“不知推举者为何人,太守可否告知?”
鲍信犹豫了下还是慢慢摇了摇头,换了个话题说了下去:“这一路黄巾贼应当已经被吓怕,乘胜追击如何?”
“嗯,也好。”
曹操同样看了眼鲍信,虽然他也不是觉得老友语焉不详有什么不好,但他也确实有些好奇。
在这个点,居然有人在刘岱死后想到让他来当兖州牧,这个人是谁?尤其还帮忙说服了兖州上下,应当是与刘岱关系良好。可他和刘岱关系又不好,再加上刘岱还杀了桥瑁,怎么看都素有嫌隙,又怎么会推举自己?
莫非真的是觉得自己可为而推举?那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看到曹操表面“不好意思”其实特别好意思的模样姚珞走在旁边,听着赵云来来回回和一大群人打招呼的声音捏了捏下巴。打黄巾贼这一路其实并没有那么难,他们济南军在有粮的情况下向来都是善待俘虏,一路过去又对上两三场,姚珞与赵云带着人绕后迂回,都能称上一句不亦乐乎。
或许是因为他们打得有点太狠,到最后黄巾贼遇到曹字旗甚至都不再抵抗,直接扔兵器投降。
一路边打边收人人还越来越多,自己折损却都没过半成,让曹操欢喜又为了粮草有些发愁。等终于看到廪丘的城墙时姚珞跟在曹操身边,看着眼前城外被关着的流民轻轻叹了口气。
“军师,怎么了?”
“没。”
扭头看着离开济南多年后对什么都好奇的赵云,还有看起来暴躁、但被徐福用两堂文化课直接拉过去了的甘宁,姚珞嘴角抽了抽,只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做出了很了不得的事情。
“我倒是有点懂英存的意思。”
于禁在这个时候也同样皱了皱眉,语气里多了点无奈与不好意思:“济南从来都没这事儿。”
“啊?你们济南没有流民?”
“当然有啊,但来济南的流民咱们都收了,种地干活打浆哪儿都缺人,多多益善。”
姚珞一点都没在意鲍信的惊愕,他们济南来多少要多少,干什么什么缺人:“不过现在的话确实没什么流民,因为都被咱们收完了。”
“原来如此。”
鲍信看着眼前明显没说谎的少女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和曹操聊这个真是有那么点自取其辱的味道。廪丘作为兖州首府在这个时候依旧城门紧闭,等到确认了来人时才慢慢开启城门,在看到为首走出的青年时余纵下意识地看了眼姚珞,发现她没有任何表情时又立刻收回了目光。
“曹国相,久候多时。”
为首的青年对着下马的曹操刚准备下拜,就感觉到自己被对方托起。眼前的男人身上着甲,或许是因为一路砍杀赶路身上的气味并不好闻,但他眼神锐利脸上带着点笑,个子虽不高,看着却有种让人佩服的英武之气。
“在下陈宫,字公台,为兖州治中属官。”
“原来如此,久闻大名,今日终于得见了。”
久闻大名?怎么会久闻大名?
在听到对方名字的那一刻济南军中跟着姚珞久了的老兵们或多或少都偷偷看了眼最前面的自家军师,然后再自以为悄悄咪咪地看向那个青年,一个个表情严肃又带上了些许蠢蠢欲动的八卦心。
啊呀,以前他们家狗……王獒给军师来回送信的时候就有提到好几次这个人,自家军师这么厉害,居然还能给兖州牧手下塞钉子?
不愧是咱们军师!
没有理会后面的目光,在两边见面时姚珞一直垂着眼眸没有说话也没有开口。等曹操把兖州州牧府上所有人大概都认了一遍,听到自己的名字那刻她才微微抬起视线,面对各种各样的目光行了一礼:“在下姚英存,为国相谋士、济南军军师,在此见过诸位。”
“姚军师。”
仿佛是就根本不认识一样,陈宫同样率先给对方回礼,再度抬头时看着眼前几乎都看不清脸庞的少女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往旁边退了半步做出手势:“请国相入城,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