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嘿嘿笑得有些黑,他也有那么点信谁就一股脑全信对方的模样,当年他杀丁原是认定董卓说得有理,丁原确实是想挑起一波内乱,而且董卓看样子也确实能救汉室。后来杀董卓是他信王允所言,董卓其人罪无可赦。至于现在嘛……
“我是不是得改改这种谁说的话好听就信谁的样子?”
“那您还不如坚定曹孟德就是对的。”
“我其实……并不觉得曹孟德是对的。”
“啊?”
虽然说投奔曹操是无奈之举,但是吕布也同样有自己的想法。他停顿片刻后看向外面的夜色,注视着那一个个帐篷里的并州军开口:“我大约也只会信姚英存。”
“为什么?”
“因为她会说咱们并州话啊。会说并州话就是自己人,她好像幽州话说得更好,嗯,我觉得可信。”
张辽听了差点没一口水喷出来,不过想到似乎最开始姚珞与吕布打招呼时他们两个人都愣住的模样长叹:“行了行了,就不提这个。咱们接下来怎么做?”
“大伙是怎么想的?”
“大伙儿的意思都不想跟着袁术干,跟着将军你去哪儿都成。”
“那就去吧。”
吕布听到并州军的想法也下了决断,等到第二日袁术派来的人又开始趾高气扬地指责他们寸功未进还打不下陈留回去绝对会被问责时吕布猛地一拍桌子,直接吓得人闭上嘴。
看着那身高近两米一汉子面色狰狞朝他走来,尤其这人还真是杀人不见血的吕布,来责问吕布的人竟是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晕过去。在看到他晕过去的时候吕布冷笑一声,挥手让人把他给绑了起来:“袁公路如折辱我等,打着让我与曹孟德相争两败俱伤再一举拿下兖州的想法,也真够让人不齿。”
“将军,将军你若是再从袁公路这里出走……”
张辽看着周围全是自己人,被高顺戳了一下才恍然,掏出一块小竹片语气饱满表情痛苦地开口,让吕布看得都没忍住又捂住了脸。
“我看那曹孟德似乎还算能容人,要不就投奔他吧!”
“可这一路上他们如对咱们并州儿郎,若是投了曹孟德,我如何与大伙交代?”
将军,你别突然自我发挥啊!!
吕布说完之后也暗叫不好,尴尬地看了眼高顺后就看到他对着自己认真抱拳:“但恰是以能够看出,投向曹孟德反而无碍。”
“阿顺,这又是何意?”
“袁公路缺少将领,因才会如急切接纳将军,却又因为将军过往对将军充满敌意。但这一路能够看出曹孟德带兵有方,却并无与将军一般能够以一人之力冲杀对面之人,必然对您前往倍感欣喜。”
如果姚珞在场绝对会吐槽能一个人杀穿对面的他们也有,只不过赵云现在在哭着搞骑兵,甚至于为了能放假都想找人结个婚。然而吕布这边只是需要台阶,这个台阶高顺给了,那么就下来没有问题。
“将军,投吧!”
“与袁公路他只想耗死咱们,到现在粮草都缺了!”
“不错,袁公路只想着捞好处,捞到手了就要把将军赶走,将军趁现在找到明主,方不负我几万并州儿郎!”
一声声劝说下来吕布终于“勉强”同意了这个说法,直接把袁术派过来的人绑在柱子上打了死结,连夜拔营起军往郭嘉提前送来的地方赶过去。一路天上蒙蒙亮时吕布总算是看见了来人,警惕勒马的同时他看着为首一个笑眯眯的清俊青年,瞬间勃然大怒:“你就是那个郭奉孝!”
“奉先将军,承让承让。”
郭嘉嘿嘿笑着拱了拱手,对着吕布语气更是调侃:“看来将军是想清楚了,决定弃暗投明?”
“不行。”
“……”
啊?怎么又不行了?
看着吕布愤怒的样子郭嘉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刚想开口就看到吕布嫌弃地拉着他坐下那匹红色宝马往后退了几步:“我信不过你,你诡计贼多。”
“呵,郭奉孝你也有这时候。”
被吕布一句话噎到的郭嘉郁闷地抬手挠了挠脸,看向夏侯惇还有点赌气:“那元让你去,看他信不信你。”
“他我也不信!”
看着夏侯惇同样的黑脸郭嘉又乐了,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快乐的气息:“那将军要谁来才信?”
“姚英存来,或者那个陈,陈公台,还有那个叫阿郑的小姑娘也行。”
“那还真是有点不巧,英存和公台带着阿郑去睢阳,给桥公扫墓了。”
郭嘉头疼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就听到旁边一个柔和的声音前来:“既然如,不知奉先将军信不信得过我?”
骑着马与石律两个不知什么时候同样出现在了这片“战场”上,蔡琰对着郭嘉轻轻点了点头后转过身,她先看向高顺对着他笑了笑:“一年不见,不知将军还记得昭姬?”
“……记得。”
高顺沉默片刻后无视几个兄弟调侃的表情,表情认真地对蔡琰抬手:“若是蔡小姐作保,高顺信你。”
“哦,你就是那个,蔡伯喈女儿,我知道你。”
吕布听着两个人的对话恍然,表情里却多了点愧疚:“我本来还想把蔡伯喈给替出去的,但他不肯。”
“奉先将军见过先父?”
“见过好多回,他也教过我不少东西,但怎么都劝不住人。蔡小姐,您父亲是个好人。”
吕布坦然下马,对着蔡琰行了一礼:“当年蔡伯喈对我教导诸多,蔡小姐前来若奉先还不认,也愧对他当年几日教习之恩。”
“所以我说了,咱俩来没有。而且咱俩那么打人家了,吕奉先铁定对咱们有怨气。”
郭嘉看着这边都开始说到父辈恩情伸出手,又戳了下身上装备齐全的夏侯惇:“走呗,有昭姬在,没咱俩的事儿了。”
“有的。”
“还有什么事?”
“麻烦元让你去给昭姬带路让他们去营盘,并州军与咱们还是得先隔一隔,等主公到了再说。”
而且他们不仅仅是要等曹操,也同样要等从睢阳回来的姚珞。看着总算是点头让自己去祭拜桥玄的桥家,姚珞却也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单纯与陈宫去扫了下桥玄的墓。
“不想见他们?”
“也不是,只是在想……我果然是受老师教导诸多。”
她被他捡到留了一条命,和桥玄学说话,和他学认字。等大了一点,她又被他放去郑玄那里学会用儒家经典来隐藏自己所想,也带着她走遍九州,一点一点这么成长到了现在这个模样。
“如恩情,实在是难以为报。”
姚珞笑着转身看向陈宫,伸手和他一起交握着往前:“我当年可让他头疼得很,现在想想,还真有点想念当时的情景。”
“我知道。”
“所以这种时候和你在一起,老师会很开心的。”
听着姚珞像是调侃、但更多是发自内心的话,陈宫微微用力握住她的手,轻咳着继续与她一起走在县中路上:“我祖父大约也很喜欢。”
“那当然,明辰公可是最喜欢我的。”
姚珞与陈宫拜桥玄的时间也不长,就在两个人赶着再回陈留看能不能在曹操来之前再与吕布聊聊让他对自家老板有个数时,袁术终于接到了个“好”消息。
并州九原并州九原,并州军他倒戈了!王八蛋吕布欠下一个陈留郡,带着他的3.5万并州军跑了!
是的,吕布,他跑了,甚至于军粮带着帐篷,捎上了一大堆锅碗瓢盆连个钉子都没给袁术留,卷着战马家当全跑了。甚至于可以说除却并州军以外,连跟着的运粮官和牛马车都被赶着进了陈留——
某种意义上吕布确实按照他夸下的海口“单枪匹马就能进陈留郡”,甚至于连甲和方天画戟都不用,第二天就蹲在陈留的早餐摊边上被蔡琰和石律请客,吸溜吸溜地嗦面条。
“岂有,岂有理!!!”
袁术一声咆哮气得差点没晕过去:“他曹孟德居然还敢接吕布?就不怕又被他叛了么!!”
“谢邀,真的不怕。”
姚珞与陈宫过来带着郑西,在早餐摊边上蹭了半张桌子一起嗦面,吃的那叫个不亦乐乎:“凤仙儿啊,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姚英存,我总觉得你没好话,再敢这么叫老子打死你啊。”
吕布拿着筷子怨念地瞥了眼捧着碗的姚珞,无视因为见到自家州府第二最高长官与举世闻名反骨仔一张桌子吃饭惊呆了的面店老板,哼哼唧唧地又给自己放了一勺醋:“这醋味道不错。不过暂时我肯定打不了什么仗,英存你也帮我想想呗?”
“那正好。”
蔡琰和陈宫是唯二两个动作还算优雅的人,但陈宫也快被姚珞带过去,只有她还细嚼慢咽。高顺瞥了眼蔡琰也没说话,看到郑西盯着自己的模样觉得这小姑娘实在是有点瘆得慌。
“你会练骑兵么?”
“呵,不是我吹,咱们并州铁骑,那可一个个都是我手把手带出来的。”
吕布咽下嘴里的面条,拍了拍胸口表情得意:“你要说马上,我绝对是当世第一。”
“那你去和咱们子龙比一比嘛,我觉得子龙可能也差不了你什么。”
“子龙?”
“嗯,咱们的赵子龙,马上银枪也算是整个兖州无人能挡。正巧,你们俩一道练练。”
放下手里的筷子,姚珞看着吕布和高顺又喝了口面汤,鼓了鼓嘴巴努力把可能粘在牙齿上的菜叶给刷掉,然后才继续埋头苦吃:“他被咱们东家忽悠去搞骑兵了,那支骑兵名为虎豹骑。”
“名字不错啊。”
“确实,东家起名向来有水准。反正你现在肯定先没法跟着东家打仗,并州军也得按照咱们兖州的习惯先开始学各种规矩和军纪,所以——”
姚珞笑眯眯抬起头,吸溜着面条想到袁术气到跳脚的模样就更乐了:“为了让大家也了解下你的水平,奉先你也能习惯下咱们的操作,时机刚好,你先去给咱们练个兵,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并州吕布并州吕布,欠下一个陈留郡,带着3.5万并州军跑了!
第八十一章
吕布是要拿到手的, 但是在最开始曹操在和吕布没有磨合完毕的情况下也不可能放任他去外面打仗,旁边肯定会塞人不说,在一开始也不会立刻就让他真的出门。
不管是去打黄巾贼还是去反过头揍袁术, 两边可能性都有点太小。因此在姚珞看来, 最好也同样是最能够让吕布在所有人心中刷信任度和好感值的事情,当然就是主动发挥长处,同时规避短处。
“你就不怕这只骑兵被我带着之后就归我了?”
“你可以试试看?”
听到吕布这句话时姚珞与陈宫同时露出一个有些意味深长的笑, 郑西抬起头看着突然精明但又好像没特别精明的吕布,又看了眼高顺才好心开口:“你们没在咱们兖州干过,去了就知道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
看眼前几个人甚至于连蔡琰都没开口,吕布略微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再反对姚珞的安排。等了两天曹操仿佛早就猜到姚珞的想法, 带着赵云来了陈留。看着两个人见到彼此第一面就手痒准备去打一场的模样姚珞摸了摸下巴,侧头看着满脸“果真如此”的曹操叹气:“东家, 大家对吕布都是怎么想的?”
“我其实是很想接纳吕奉先的。”
坐在旁边看着两个人上马准备打一场,姚珞看着赵云居然上马还有那么点不习惯、跑了两圈才重新恢复过来的样子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马镫这一出可真是不得了,子龙居然都不会骑马了。”
啧啧, 听听这句话,姚珞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凡尔赛了。
“这都不习惯可真是……不提这个。大家只是怕吕奉先会再叛罢了,英存,在你看来, 吕奉先会叛我么?”
“应当是不会的。”
“不错,他不会。”
曹操很是肯定地点头, 吕布其人虽说多次背叛,但其实仔细瞧瞧他一路叛上,却也是挺合乎逻辑:“丁原对吕布如何尚且不知,但按照当年我在洛阳所见, 与其说他对吕布是‘义父’,还不如说像是‘主家’。”
主家,不是“主公”。主公对应的是臣下,那么主家对应的就是“奴仆”。
姚珞对于这点倒不是很清楚,曹操只见了丁原几面却可以做出如此判断,有次也可得知吕布再丁原手下或许也并没有那么好。
“得董卓看重而叛丁原,知董卓残暴而叛董卓,在洛阳时偏偏他又竭尽全力,想要保下洛阳。若是他真的那么反复无常,吕奉先又为什么要对着李傕郭汜死战?再降又有何不可?”
他用着这个问题去问反对他接纳吕布来到兖州的人,那些人却似乎并不能回答上这个问题,只是一味以“吕布反复无常不可不防”颠来倒去地说,弄得他都觉得烦人。
但凡有人能够条理清晰说出一二三,曹操也不至于这么亲自来接吕布表示郑重:“我这次来又带上子龙与子越,顺带再来见见昭姬。”
“主公想要见我?”
“不错,顺带也把你要的东西送来。”
曹操笑着将郑玄亲自作序的《熹平经注》递了过去,看着蔡琰表情里多了点怀念:“当年伯喈于太学前立碑的模样我还记得,今日昭姬以此做注,实为佳话。只是昭姬,等你脱了这一年父孝,怕是得去一趟廪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