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宋安宁的保证,秦凝松了口气,“那你记住了,以后一定要给我和爸爸打电话,你之前答应过我要和我一块跳舞的,你还记得吗?”
宋安宁无奈,“以后一定会有机会的。”
挂断电话,宋安宁站在窗边,沉默了许久。
——
宋安宁回来的消息很多人都知道了,这其中包括蹲守在千里之外的小院外的赵斯昂,他是第二天才知道宋安宁回程的消息,知晓她回程后的行程,当即黑了脸,买票走了。
江隽的病情依旧没有好转,他还是那样毫无知觉的昏迷着,宋安宁没什么事,经常守在医院替他读财经新闻和国内外□□势。
最近局势艰难,江隽病重昏迷的消息导致了江氏股票的持续走低,江郁初上台,从前一个纨绔子弟的形象深入人心,没做出任何成就之前,没人服他,破产的传言传遍整个公司,上上下下人人自危,唯恐江氏破产,八万人就此失业。
一连好些天江郁没有来医院,只偶尔会和宋安宁视频五分钟问江隽的现状,然后匆匆忙忙关了视频去开会去工作,
宋安宁在网络上看到了江氏的困境,她深知这样下去,江郁根本救不了江氏,等待他的只有破产的未来。
江郁的光环到底去哪了,为什么还没有出现?
前世她用五年的时间见证了江氏的成长,这辈子就得眼睁睁看着江氏在她面前倒台?
病房的门推开,江郁一脸颓废从外走进,一声不吭坐在病床前,沉默低着头。
宋安宁给他倒了杯水,“怎么了?”
江郁抬头,眼睛全红了,他望着宋安宁,似笑似哭的表情看得心里难受。
“我没用,我根本没有能力守住我哥的东西,江氏太大了,我真的没办法没能力管好,安宁,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想把公司卖了,至少江氏还在,不会破产……”
宋安宁恨不得将手里这杯水泼他脸上,让他好好清醒清醒,“江郁!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郁声泪俱下,“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安宁,哪怕我可以守住公司,我也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我真的没有办法了,真的没有办法了。”
宋安宁沉默看着他哭,她看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江隽。
所以呢,让她看着江郁把公司卖掉吗?那么大一个公司,怎么到了江郁的手上就要被卖了?江郁的光环呢?
“江郁,你听好,那是你哥的公司,是你哥这么多年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咬咬牙,再坚持一下好吗?”
“坚持又有什么用?”
宋安宁掰着他的肩膀一字一句道:“他会醒来的!”
“宋安宁,医生说了……”
“你要相信他会醒,江郁,不管他会不会醒,这都不是你放弃的理由,”她抽了张纸巾递给江郁,“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我去公司上班,能卖掉公司的人只有你哥,你不能把它卖掉,你守不住我帮你守。”
江郁毫无底气的内心突然间莫名有了些许气势,这么多天以来的颓唐与疲惫仿佛一扫而空,心里的勇气不断壮大,他突然间觉得,或许他可以再坚持坚持。
——
穿上职场上常穿的衬衫与半裙,宋安宁打扮利落,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经历五年高强度工作终于退休后,竟然还有退休返聘的这一天。
酒店楼下有公司的车等着了,接宋安宁到公司后,她一路直上江郁办公室,对办公桌后埋头一堆文件焦头烂额的江郁说道:“三件事,第一,把最近公司所有A级项目资料复制一份给我,第二,你昨天说卖公司的始末一字不漏说一遍,另外,第三,现在立刻把我早上发到你邮箱的那篇告公司全体员工书签上你的名字,然后转发公司所有员工。”
江郁怔愣看着她。
“还看?工作!”
江郁回神,打开邮箱,找到宋安宁给他发的那篇告公司全体员工书,签字后转发公司全体员工邮箱,随后吩咐陈助理将最近公司所有A级项目交到宋安宁办公桌上,最后他打开电脑文档,将卖公司始末一字一句写到Word上。
宋安宁埋头于一众文件中,项目本身没有问题,只是江隽病危后股票大跌,合作方有了顾虑,纷纷想要撤资走人,卖公司的事宋安宁捋了捋,简单来说就是江氏对手落井下石,想要与其他公司合作,企图一举吞并江氏。
宋安宁查了一下,不意外的看到了赵斯昂公司的名字。
公司员工可以安抚,合作方可以谈,但来势汹汹的对手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连番打压之下,江郁顶不住很正常。
“赵斯昂?怎么会有他?”看着宋安宁给他的名单,江郁不可置信大喊。
宋安宁则很镇定,“不意外,江氏是个大饼,当然谁都想来分一份,更何况还是野心勃勃的赵斯昂,他不出现在名单里我反而意外。”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你说的这些人实力都不弱,而且……”
“江郁,如果只有我们,就算你不卖公司,公司也迟早有一天会被他们做空的,我们需要一个帮手。”
“帮手?”
“也可以说是合作伙伴,是靠山。”
“这样的人我们哪里去找……秦叔叔?安宁,我可以去找秦叔叔谈谈,或许秦叔叔可以念在以前我们两家的交情上愿意出手帮帮我们。”
他没说让宋安宁去谈,他心里清楚宋安宁和秦闻斐的关系如何,让她去谈纯粹是在为难她。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和秦先生谈?”
“我现在就去。”
“那我陪你一块去。”
江郁愣住,“你愿意陪我一块去?”
宋安宁笑了笑,“走吧。”
看着宋安宁离开办公室的背影,江郁欣喜笑了笑,连忙跟上。
秦家别墅外,宋安宁下车,看着宏伟的别墅大楼不由得苦笑,兜兜转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回来了。
佣人请两人进来,秦闻斐在客厅坐着,似乎早知道他们会来。
“秦叔叔,打扰了。”
秦闻斐看着半个月未见的宋安宁,示意他俩坐下。
“你们今天来的目的我知道,说说目前公司的情况吧。”
江郁看了宋安宁一眼,宋安宁低声道:“我来吧。”
江郁点头。
宋安宁看着秦闻斐,将公司现状一五一十与他说了,这其中的关键利害之处混迹了商场几十年的秦闻斐一听就知道。
“秦先生,我知道您没必要参与这件事,但我可以向您保证,如果您原因与我们合作,那么我们可以为您让5%的利。”
“5%?好大的口气,你知道这5%是多少利润吗?你能做主?”
宋安宁看向江郁,江郁心领神会,“她可以!”
宋安宁笑道:“我知道5%的利润有多少,但现在对于江氏来说,这5%的利润在目前所处的危机面前不值一提,只要您答应与我们合作,是我们赚了。”
“既然你知道是你们赚了,那你就不担心我狮子大开口?”
“您尽管开口,只要您答应,条件都可以谈。”
秦闻斐看着面前处变不惊的女儿,心里不由得惊叹。
他在商场这么多年,与无数老狐狸面对面谈判过,安宁这样的气度与沉稳实在是少见,同龄人中可以说是首屈一指。
但这是他的女儿,是他秦闻斐的女儿。
秦闻斐面色表情看着两人,从脸上实在看不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一侧的江郁的欲言又止。
虽然他混账、无能,但也知道宋安宁开出的这个条件是很大一个数字,可尽管如此,秦闻斐却还是不满意,还要再谈,这样的让利就算是他哥在这,也不会答应的吧。
他在宋安宁身边低声问道:“安宁,你确定吗?”
宋安宁面不改色道:“我确定,秦先生,您开个价。”
秦闻斐看着两人的小动作,往后一靠,身体很放松的姿态看着两人,倏然间笑了,“行了,你们俩都亲自上门了,我还能不答应吗?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江氏不会有事的。”
秦闻斐的话犹如一根定海神针,彻底稳了宋安宁和江郁的心。
有秦闻斐插手,江氏算是暂时保住了。
“既然秦先生已经答应了,那接下来的事我会安排公司对接,今天没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秦先生,谢谢您。”
两人起身,秦闻斐却叫住她。
宋安宁回头看着他,秦闻斐笑道:“有时间回来吃饭。”
宋安宁点头,“好,我会的,您保重身体。”
没有人会一直困在过去无法自拔,与往事和解是最好的选择,或许未来他们会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又或许永远不会再踏进秦家的大门,但或许永远是或许,未来没有假设,未来是什么样,只有未来知道。
很快,秦氏和江氏深度合作的消息传了出来,加上江郁的告公司全体员工书,彻底稳定了公司的人心。
有了秦闻斐的插手,一众对江氏起了瓜分之意的人有了分歧,他们心里清楚,江氏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合伙做空说不定能吞并瓜分,但有了秦闻斐插手,这件事就麻烦了,说不定还会偷鸡不成蚀把米,不少人有了退出的想法。
赵斯昂在抽烟,听着会议室争执的吵闹声,没有参与的欲望,他很清楚,这件事吵来吵去只有一个结果,办不成。
可惜啊,那么大一个公司,这么好的机会就这样在秦闻斐的插手下没了,而且听说,宋安宁在其中扮演了极重要的角色。
想到宋安宁,他突然笑了一声,将烟蒂按熄在烟灰缸中,豁然起身。
“赵斯昂,你去哪?”
赵斯昂没有说话,一言不发往外走。
“赵斯昂!”
砰——
会议室的门关上,隔绝一切喧哗的声音后,赵斯昂边走边拿出手机,点开宋安宁的微信头像,犹豫片刻后发了个“恭喜”过去。
满盘皆输啊。
宋安宁,真厉害。
——
“股市情况怎么样?”
“别着急。”
宋安宁站在办公桌前焦虑不安,半个月的辛苦就看今天股市情况能不能往回拉了。
江郁一瞬不瞬盯着电脑屏幕,半晌后嘴角笑容明显,他忍住心里的喜悦,走到宋安宁面前,沉默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江郁?怎么了?”
“安宁,”江郁声音哽咽,“谢谢你,帮江氏度过了这次危机。”
宋安宁闻言连忙将他推开,走到电脑屏幕前看着股票现状,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喜悦,喜极而泣。
一场一个月的生死攸关,终于落下帷幕,下班之际宋安宁正准备回家,刚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见门外乌压压站满了人,江郁手捧着玫瑰鲜花,站在她面前。
看着周围同事一脸兴奋的模样,宋安宁先发制人,接过江郁手里的玫瑰,笑道:“知道你想感谢我这次为公司鞠躬尽瘁,差点死而后已,不用这么客气,这些天的工资就照我之前的工资水平发放到我银行卡里就行了。”
江郁满腹的话被宋安宁封死在嘴里,四周的同事都是江郁找来为他的告白而壮胆的,见到如此尴尬的一面,纷纷笑道:“对对对,安宁这次为公司付出这么大,功劳有目共睹,不是一束花就能解决的,工资一定不能少。”
江郁也跟着几人一块笑道:“当然。”
那些话到底没有说出口。
电话响起,江郁笑道:“我接个电话,都别走,晚上我请客,人人有份。”
“好!”
他走到一侧接电话,刚说一句,脸上笑容渐渐消失,转头看向宋安宁,声音都略带了颤抖。
“安宁……宋安宁!”
宋安宁回头,对上江郁不可置信的目光,仿佛心有灵犀般明白了什么,她拨开人群,朝着电梯口奔去。
病房外的走廊聚集了不少医生,还有两三医生陆续从病房里出来。
宋安宁与江郁气喘吁吁赶到时,成堆的医生突兀地安静下来。
宋安宁深吸口气,径直朝着病房方向走去,站在门口的医生纷纷为她让出一条道来。
她推开门,房间里亮极了,明亮的落地窗前洒满了阳光,开门的瞬间微风吹起窗前的白纱,也吹散了她耳边的细碎的鬓发。
她朝着病床方向走去,病床上昏迷已久的人坐靠在床头,正笑望着她。
“你醒了?”
或许是因为太久没说话,插入的氧气伤到了喉咙,江隽说话低沉嘶哑,并不明亮,但宋安宁听见了。
“嗯。”
“我走那天,你对我说了句话,我没听清楚,你说了什么?”
“辛苦了。”
“就这?”
“对,就这。”
宋安宁不信,“我不信。”
江隽低声笑,“这么多人,我怎么好意思说。”
“老板,你脸皮这么薄?那我关上门?”
宋安宁转身要去关门,江隽却说:“别走。”
宋安宁站在原地。
“我说别走。”
宋安宁说:“我没走。”
江隽重复:“我说,别走。”
宋安宁懂了,笑了,“为什么不让我说清楚。”
“我知道我留不住你。”
宋安宁反问:“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不敢说。”
“那很久之前你说过,等竞标结束之后,你有话要对我说,我到现在也很好奇,你想对我说什么?”
很久之前,江隽曾在招标会门口对宋安宁说:“这次招标会结束后门口等我,我有话想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