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端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赵斯昂掐了烟低头笑了一声,这也就说得通了,他们几个玩的这场游戏看似把宋安宁当替身,当玩物,可实际上一切是由宋安宁主导着,她随心所欲,想开始就开始,说结束就结束,清醒地游离在游戏边缘,看着他们几个深陷在游戏中,无法自拔。
到这来到底是一时冲动还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他不愿去想,游戏输了就是输了,他要承认,比起看到秦凝看他时永远是那个看待朋友的眼神,但他更想看到宋安宁这样一个冷静自持的人不可控制地喜欢上他,爱上他,会因为他一句残忍的话而伤心难过的样子。
如果宋安宁愿意为他哭,他会告诉她,他其实是喜欢她的。
游戏提前结束没关系,现在他找到了宋安宁,在他这,游戏就还没有结束,宋安宁生气能够理解,憋了那么久,出出气应该的。
赵斯昂将手上的烟头扔在地上踩熄,七七八八的烟头脚边扔了一圈,思来想去,他拿起墙边的扫把,认认真真将烟头扫进簸箕里。
——
一门之隔的墙院里,宋安宁正一脸晦气地清洗茶杯,想起刚才赵斯昂说的那些话,索性将赵斯昂喝过茶的茶杯扔进垃圾桶里,她就不该让人进来,更不该请人喝茶,说的都是些什么恶心人的话?
宋安宁静坐了一会平复心情。
既然赵斯昂知道自己住在这,之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她不愿再去思考赵斯昂来找她的真实目的,但现在赵斯昂给她的生活带来了很大的困扰,要么让赵斯昂走,要么她走。
这个地方她很喜欢,山清水秀,民风淳朴,但当断则断,为了以后生活不被打扰,该搬还是得搬,只是想到那一对双胞胎……
宋安宁沉默了许久。
不过很快宋安宁就想通了,双胞胎确实是两个跳舞的好苗子,但天底下的舞蹈老师又不止她一个。
拿出手机连接网络,想找一找另外一个落脚之地。
自从她搬到这后换了个手机也换了张卡,没有接触网络,在现实生活中与人面对面的沟通,让她心情平和,时间也放慢了许多。
上网查查找找许多地方都没有比这里更满意的,果然,人总是钟情于自己第一眼就喜欢的,喜欢当下,就觉得再也没有哪个地方比这里更好了。
一则新闻弹了出来,下意识点叉后宋安宁无意间瞟见了新闻中的一个名字——江郁。
江郁虽然是江隽的弟弟,但他从未登上过这种新闻头条,更多的时候,财经新闻津津乐道的是江隽的名字。
她点开搜索栏搜索江郁的名字,一则昨天的新闻报道弹了出来,是关于江郁接手江氏的新闻。
新闻中详细谈论了江郁接手公司后即将面对的种种问题。
江郁接手了公司,那江隽呢?
她搜索江隽的名字,“江隽猝死”几个大字标题映入宋安宁眼帘,日期是在半个多月前,是她离开那一天,新闻中报道意外脑梗,至今昏迷不醒。
她深吸口气,强装镇定走进屋内,从柜子里翻出从前的那个手机,开机。
无数条信息和电话弹出屏幕,她点开微信,从未读消息的联系人列表尾部看到了江隽安静的微信,聊天记录停留在她离开的那天,只要江隽发来的最后一句:一路平安。
这样的结局宋安宁早做好了准备,在她知道江隽永远逃不开命运的宿命后她能做的只是祈祷,可当她真的看到这样血淋淋的标题,她又忍不住地想,为什么偏偏会是在她离开的那一天,会不会是因为她的离开导致剧情的结束?
她给江郁打了个电话过去,响了好久才被接听。
“喂?”江郁的声音听起来嘶哑疲惫,似乎很久没有休息了,“安宁?”
“是我,江郁,你哥现在怎么样了?我看到新闻说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意外,到现在还没有醒。”
宋安宁紧握着手机,听着电话里江郁将事情的始末说清楚,她这才知道,原来那天江隽送她上车后,就突发猝死,幸好江郁回来及时,将他送去了医院。
挂断电话,宋安宁无意识朝前走了几步,脚下一软,双腿无力跪坐在地上。
她只能庆幸江隽只是暂时昏迷。
透过舷窗,宋安宁看着窗外近在咫尺的蓝天白云,她怎么也没想到,离开才半个多月,自己就坐上了回程的飞机,买机票似乎没经过大脑思考,什么也没有收拾,带着身份证和手机就上了飞机,落地后打车直奔医院。
江隽在医院半个多月,用各种昂贵医用仪器和药物维持着生命。
病房外有专人守着,病房内也有专业的医护人员看护,宋安宁茫然站在走廊上,她想进去看一眼,却没有任何能进去看望一眼的身份与说辞。
心跳监护仪上显示着心脏有力地跳动,宋安宁站在病房外隔着玻璃看病床上戴着氧气面罩的男人。
从前她总戏谑江隽工作狂,伏案办公不要命,时常将工作猝死的新闻发到他手机上,以此告诫他多休息。
没想到先猝死的是她。
但她是幸运的,丢了一次性命还能迎来一次重生,江隽也是幸运的,但这种幸运不会总是来临,这次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这个世界对她来说是陌生的,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她是中途孤身一人来的,半路却遇到了江隽。
她想起半个月前江隽送她上车后说的那句她没有听清楚的话,她忽然想知道江隽到底对她说了些什么,简短的几个字都有存在的意义,不然江隽不会说出口。
宋安宁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她觉得有些冷,拢紧了外套,沉默看着病房方向。
不知道枯坐了多久,走廊里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后脚步加快,江郁快步走到她面前,“宋安宁?你回来了!”
宋安宁抬头看着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点头。
“你去哪了?为什么一声招呼都不打?你知不知道……”
宋安宁站起来,表情木然看着病房,“我想进去看看他。”
江郁脸色很差,是近段时间无限加班的后果,他被迫接班,被迫成长,被压在身上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很多时候他恍惚觉得自己不久后的宿命会和他哥一样,晕倒在某个地方,然后被医生宣布,醒来的几率不到百分之一。
“进来吧。”
宋安宁跟着江郁走进病房,一步步走到江隽床边,看着病床上削瘦了一圈的人,问道:“医生怎么说?”
“救回了一条命,但醒来的几率不到百分之一。”江郁看着宋安宁失魂落魄的表情,有些事情他突然就明白了,“宋安宁,你为什么回来?”
宋安宁没有回答,她从口袋里将她生日那天,江隽送她的保佑平安的玉牌放到江隽手心里。
无能为力的时候能做的只有祈祷,哪怕这里不是教堂。
第81章 “嫁给我。”
医院里消毒水气味浓郁刺鼻, 是宋安宁非常讨厌的味道,她从小身体好, 来医院的次数少之又少,唯一一次记忆深刻的医院之行也仅仅只依稀看到了四周焦灼的目光和忽远忽近的喧哗声。
——“宋安宁!别睡!醒醒!”
——“看着我,把眼睛睁开看着我宋安宁!”
——“老板,您冷静点,老板,老板您怎么了!”
——“医生!”
宋安宁从梦中惊醒,满头是汗, 回头看着蹑手蹑脚走进病房的江郁。
江郁一怔, “你醒了?”
宋安宁点头。
病房内无比安静, 只听得见各种电子仪器发出运行时微弱的电子音, 江隽依然昏迷不醒。
“时间不早了, 我哥这边有护工看着,我先带你去吃饭吧。”
宋安宁看了眼挂钟上的时间, 六点过十分,她活动活动僵硬麻痹的手臂和双腿, 扶着病床缓缓站了起来, 江郁一把扶住她。
“谢谢。”
站稳后她不动声色拉开与江郁的距离, 江郁却不在意, 与她一起离开病房。
“想吃什么?”车上, 江郁翻了翻附近的餐厅, 听宋安宁久久没有回应, 偏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宋安宁双眼出神望向车窗外,并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
“安宁?”
宋安宁回神,茫然看着他, “什么事?”
“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
“行。”江郁启动车辆,一边看着后视镜一边与她说话,“这段时间你去哪了?一点消息也没有,秦叔叔和秦凝……一直都在找你,待会吃完饭,我送你过去?”
宋安宁礼貌拒绝:“不用了。”
“行,那你自己和他们联系吧,这段时间他们很担心你。”
“嗯。”
一时的沉默让气氛有些尴尬。
江郁表面上认真看着前方道路开车,实际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今天宋安宁在医院江隽病床前的模样,他怎么也想不到他哥和宋安宁之间是怎样的过去,才会有如今的现在。
“你和我哥……”
“你哥的情况医生怎么说?”
江郁眉心不由得紧皱,“医生说情况不太明朗,当时由于发现得及时,救回了一条命,但颅内损伤严重,醒过来的几率不是很大,你和我哥……”
“吃这家吧。”宋安宁看着路边一间餐厅说道。
江郁的话堵在嘴边,看着前方餐厅的停车场,右打方向盘,缓缓开了进去。
宋安宁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就连江郁连问了她几声吃点什么,她都没有反应过来,吃饭的时候也没多少胃口。
江郁见她这样绞尽脑汁找话题与她聊天,宋安宁时不时轻声应他两句,实则江郁和她说的话根本没有通过耳朵进入脑子,满脑子都是江郁刚才那句话,颅内损伤严重,醒过来的几率不是很大。
“江郁,你有没有想过找国外的医生来看看江先生。”
江郁脸色一僵,自嘲般笑了笑。
宋安宁不明所以,“怎么了?”
“没事,”江郁知道宋安宁大概没听自己说话,刚才自己说的那一番话权当自言自语了,“前几天国外的教授来看过他,但得到的结论和国内教授的结论一致。”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你放心,我哥的事我会想办法的。”他揉了揉眉心,困意涌上心头,疲惫得很。
宋安宁似乎这才发觉了江郁的疲惫,问道:“怎么了?”
江郁苦笑,“从前从不关心公司的事,只觉得我哥厉害,一个人能把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条,但没想到会这么厉害,我接手不到半个月,有心无力,熬不住了。”
宋安宁知道江郁的痛苦,要想在短时间内达到曾经想象不到的高峰,只有忍受平时不能忍受的痛苦才行,哪怕他头上有光环存在,也需要他自己去消化成长,没人能帮得了他。
“加油。”
“我会的。”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从餐厅出来天已经黑了。
江郁下意识拉开车门,对她说:“我送你回去。”
宋安宁却笑笑,“回哪呢?”
她没有在这常住的打算,所以一开始就没有在这买属于自己的房产,现在想想竟然无处可去。
“先住我那,你走后那里的布置我没动。”
“不用了,送我去个酒店吧。”
在面对宋安宁时江郁时常会觉得很无力,宋安宁太有自己的主见和坚持,你无法动摇她任何决定,这种感觉给他一种好像她根本不把你放在心上,也不将你放在眼里,甚至不把你当朋友看待,如果把你当朋友,至少不会拒绝得这么果断,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行。”
最后江郁送她去了离医院最近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宋安宁自己定的房,他不知道宋安宁定了多长时间。
“江郁,今天谢谢你,时间不早了,你公司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你先回去吧。”
“行,有事你再联系我。”
“好。”
看着江郁离开,宋安宁这才乘电梯前往自己的房间,她在网上搜索了许多类似江隽这种病情,但痊愈的病例太少了,根据医生解释,中枢神经系统不可逆,脑组织一旦损伤,很难再恢复,而且虽然有醒来的例子,但或多或少都有不同程度的后遗症。
希望渺茫。
电话响起,来电显示是秦闻斐。
她犹豫了一会,还是接听了。
“喂?”
电话里的人沉沉叹了口气,“回来了?”
“嗯,秦先生,很抱歉当时只留了张纸条就不告而别,”宋安宁走到窗边,俯瞰着楼下灯光璀璨的城市夜景,笑道:“希望没给您带来任何困扰。”
“你没有给我带来任何困扰,我只是很担心你,你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容易遇到危险,你不喜欢留在这座城市没关系,但好歹告诉家里一声去了哪里,手机不要关机,让我们能联系得到你,好吗?”
秦闻斐声音低缓,是一个父亲担心出门在外的女儿遭遇危险的沉重。
宋安宁笑道:“您别担心,我一个人惯了,不会有事的,我有分寸,不会让自己置身危险之中,您可以放心。”
“放心?什么放心?”秦凝惊呼的声音由远及近,宋安宁嘶了一声,无奈将电话远离耳朵。
“安宁,你不能这样一个招呼都不打就走,爸爸说得对,就算你不喜欢这里,你离开这样没关系,你得让我们知道你在哪,这样我们才能安心,如果你不喜欢打扰,我和爸爸都不会轻易打扰你的。”
说着,秦凝声音软了下来,“安宁,我是真的很担心你。”
宋安宁沉默听着电话里的声音,其实她宁愿秦闻斐和秦凝再坏一点,再冷漠一些,就不会去管她是否平安,她也不会有任何的心里负担,导致现在犹豫不决。
良久,她微微叹了口气:“好吧,以后我会给你们打电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