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
“我可太认识了,”纸人手一摊:“九儿,此人一言难尽,你自求多福吧。”
“什么意思?”小九有点慌:“你透露一下。”
纸人老神在在:“我只能告诉你,容辞的确破解过神渊秘境,他那诛神剑法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想当年就是因为这破剑法,再辅以神明之力,把老大的功德庙砍得七零八落,直接导致老大干啥都扣扣搜搜,它们这些小规则没得工钱拿。
“他真的破解过神渊啊……”小九哀嚎一声:“那完了,看来多情树是保不住了。”
“额……你可以悄悄给他使绊子,安排个差点啊身份呀。”纸人开始真心出谋划策。
“不行的,”小九更委屈了:“我们秘境有秘境规矩,每个角色都必须贴合他们原本的修为和性格。”
“啊,还有这回事?”
“那可不,我这么跟你说吧,闯境者融入角色后,看似半途而进,实际上这个人自始至终都是他,因为无论样貌,修为,性格等,都是取自他本身,只不过因为环境不同,才形成看似不同的轨迹。”
纸人似懂非懂:“也就是说,秘境里的他们,是另一个世界的他们,总之……他们仍然是他们自己?”
“你这么理解也可以,”小九勉强认同这个说法:“如果一个人实力非常强大,却没有与之匹配的身份,便会打破秘境平衡,一旦秘境压不住他,我们就……”
“等会儿,”纸人托着下巴琢磨:“有点儿不对吧,既然如此,元衿为何会喜好男色?她不像那种人呀?”
小九不服气:“她都修多情道了,怎么不像啦?”
“也对……”
“哼,凡是夺我多情树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
如果不是为了多情树,谁来你这吞人不吐骨头的秘境?纸人完全有理由怀疑小九暗戳戳搞事情。
“那大魔王呢?你不用给他安排身份么?”
“我安排了呀。”
“啊?”万万没想到小九来这么一句:“什么身份,我怎么不知道?”
大魔王一进来就是只小狐狸,哪里有身份了?
纸人正疑惑着,却见上方镜像中现出一只火红皮毛的小狐狸:
“喏,九大家族中的灵狐一族,九州唯一的九尾红狐,亦是一只失去记忆、遭人陷害、流落他乡,日后还将魅惑帝王的祸世妖狐。”
魅惑帝王?祸世妖狐?
可以,很符合大魔王的定位。
“小九,你安排的身份果然妙极了。”
“是吧,本色出演嘛,我可真是个小天才。”
“……同意。”
*
“相爷,陛下已经在府外等候一天了。”
李尚提着灯笼走入屋内,慎重禀告道。女帝毕竟担着九州共主的名头,主子这般不留情面,定会给某些人可乘之机。
这恐怕也是陛下甘愿忍辱负重的原因。
可丞相并未理会自己的话,此刻他正一张一张翻看着桌案上摞成一人高的画纸,眉目间尽是凌然冷色。
不是她,全都不是……
这里已经囊括了九州大半女子的画像,可为何偏偏没有她!
容辞已然有些不耐烦了,眼中杀意一闪而过,心底似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
好想……直接撕碎这个秘境,立刻见到阿衿,然后带她一起回家。
可是他不能。
阿衿之所以进入秘境,定然是为了获许其中宝物多情树,倘若现在便下死手,宝物同样也会随之埋葬。
他甚至不能画出阿衿的图像,大张旗鼓去搜寻。因为如此一来,阿衿必将成为众矢之的,徒惹他人怀疑诟病。
他不可以让她面临一丝一毫的危险。
容辞狠皱了下眉心,白皙指尖点了点已经翻阅完的那摞宣纸,泠声道:
“把这些收拾了。”
“是。”
李尚走过去捡起一堆废纸,临了的时候复又提醒:
“相爷,陛下那边……”
容辞淡淡扫了他一眼,绯色薄唇轻启:
“告诉那几家,动作加快些,不必顾忌其他,出了什么事,自有本官担着。”
……
元衿在相府前等了整整一日,一直等到深夜,愣是等过了子时,方才不急不缓,准备打道回府。
彼时某狐狸已经在马车里待了一晚上,某纸人也已经探完情报飘回来了。
“珏珏,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少年百无聊赖地敲弄着金椅,随口道:“什么好消息。”
纸人凑近他:“珏珏,小九说了,它吞噬不了你的神魔之心,所以秘境影响不了你,即使出不去你也是安全的!”
霍珏眉尖动了动:“坏消息?”
纸人讪讪低垂下头:“坏消息就是容辞也来秘境了……”
少年动作果然一顿,连带着整张脸色都垮下来:“他怎么也来了。”
“谁知道呢……”
霍珏烦躁地看向纸人:“他的身份是什么。”
纸人登时飘远了点:“珏珏,这个我可不能说。”
像这种影响秘境走向的消息,提前透露是要扣功德的,之前告诉他元衿是女帝就已经费掉一些功德了,所以它现在连珏珏的隐藏身份都不能提及。
霍珏见状遽然冷嗤一声:“他来便来了,一个疯子而已,早晚都会迷失在秘境中。”
“珏珏,他曾经破解过‘神渊’,”纸人小声提醒:“心志极为坚定……”
“心志坚定他还发疯?”
“这不矛盾呀,一个心志坚不可摧的疯批……”
啧,为什么听上去更可怕了?
“真儿。”
正当这时,元衿终于回到马车,俯身抱起角落里的小狐狸:“随我一同回纳兰王宫。”
说话间整个马车覆盖上一层灵力,径直飞跃而起,只在夜空中留下一抹残影,不过盏息的功夫,便回到了自己的王殿。
巫浮早已悄悄退下,元衿抱着狐狸走向殿外林院中,操纵着花草给它安排了一个漂漂亮亮的小窝。
“夜色已深,你也快些休息吧。”
“嗷呜~”
小狐狸细唤一声,爪子紧紧扒拉着她衣袖,显然不想不让她走。
“怎么了?”虽然今天吃了闭门羹,可元衿一点不受影响,颇有耐心地看向怀里的小家伙。
狐狸整个都粘在她身上,扭扭捏捏了好半晌才闷闷憋出一句:
“主人不想要我化形么?”
元衿陡然一笑,摸摸它耳朵:“真儿,化形与否是你的自由,你愿意当人便当人,愿意做狐狸便做狐狸,我不会干涉于你。”
“不行不行!”她将将说完,某狐狸就闹了起来:“主人为什么不想看我化形,你是不是嫌弃真儿?”
元衿被它吵得头疼:“你若想要我看,那便现在化形吧。”
然而狐狸却并没有动,只一双乌溜溜的眸子幽怨地望着她。
元衿委实拿这戏精狐狸没办法,无奈哄道:
“好好好,是我想要你化形,快让主人看看我们家小真儿有多美。”
狐狸总算达到目的,乐颠颠收起尾巴从元衿身上跳下来,“哒哒哒”跑向前方空地,略有些羞涩地缩了缩尖耳朵,抬头挺胸,面向主人。
只见清冷圆月之下,赤色红狐周身凝聚起点点光华,一闪一闪,恍若萤虫。光圈不断扩张旋转,顷刻间包裹住整个狐狸,刹那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而那红衣少年,便是在如此光环之下信步走出,肤白如雪,乌发如瀑,细腰不堪一握,可所有这些加在一起,都远不及那张脸来的惊艳。
眸如点漆,唇似花绽,冠玉般的面容在鲜衣映衬下愈发精致妖冶。
元衿眯眼欣赏着这无边美景,亦忍不住惊叹一句:
“人间绝色,不过如此。”
然后不等某人脸红完,又紧接着跟上一句:
“原来你竟不是女孩子么?”
“……”
老子当然不是女人!!
第68章 对不起,阿衿,我来迟了……
少年泛着红晕的脸颊立时僵愣住, 却不过一会儿,面上便显露出几分委屈,随即传来清朗干净的辩白声:
“我本来就是男人!”
元衿扬眉, 目光在少年身上来回巡视一圈:
“所以,你以前那些哭哭啼啼都是装给我看的了?”
霍珏使劲摇头,不假思索反驳:“我没有装……”
“没装?”元衿似笑非笑打量着他:
“你一个男孩子, 学人家小姑娘撒娇卖萌,还故意误导我,我以前倒是小瞧你了。”
少年一下子噎住,勾人凤眸氤氲开点点雾气, 不一会儿眼睑处便浮起浅浅的红色:
“主人讨厌真儿了么?”
元衿丝毫没被他这副惹人怜爱的模样蒙蔽住双眼,反而一本正经地教导道:
“既然是男孩子,就该有男孩儿的样子,以后不许撒娇装可怜, 更不许赖着主人, 明白了么?”
“不明白!”少年气愤得连人设也顾不上了, 梗着脖子大喊道:
“主人偏心!”
元衿勾了勾唇角:“终于暴露本性了?”
少年二话不说,索性摇身一变, 又成了只小狐狸,气呼呼朝她冲过来:
“主人太坏了!”
元衿指尖往它额间一点, 而后不客气地拎住它尾巴,任由四只爪子在空中挥舞:
“怎么, 你这小狐崽子还想造反?”
“呜呜主人太坏了……”狐狸又开始泪眼汪汪控诉。
元衿直接将拎进方才做成的小窝里, 点头颇为认同道:“主人就是这么坏,你老老实实在这里边睡觉,不许哭,不许作妖, 懂么?”
“嗷呜~”
瞧着它那气急败坏的反应,元衿嘴角笑意未减,只从玉镯中拿出它经常盖的小狐毯,给它披好后径直回到自己殿内,再未做理会。
霍珏幽怨地盯着女人无情的背影,一肚子牢骚,愣是敢怒不敢言。
“咳咳……”
这时候,神识里全程偷笑的纸人装模作样咳了两声,施施然飘出来,颇有些幸灾乐祸地提醒道:
“珏珏,你刚才崩人设了哦~”
“滚蛋。”少年毫不留情一掌拍开它,开始忿忿琢磨下一步对策。
云七揉了揉自己的纸脸,十分不怕死地飞回来问道:“话说,珏珏啊,你为何偏要化形呢,顶着小狐狸的皮相不是挺受宠的嘛。”
“废话,”霍珏跟看智障似的瞟了它一眼:“不化形我如何同主人双修?”
“狐狸这么小,主人肯定会嫌弃的。”
“额……”纸人无言以对,最后竟深以为然:“那确实蛮有必要的。”
“当然,等双修时我就把心送给主人……”
“什么!”云七猛地一惊,顿时清醒不少:“你要把心送给元衿?!”
“元衿?”霍珏侧目。
纸人在他的逼视下被迫改口:“你要把心送给主人?”
少年这才悠悠然收回目光,一脸理所当然:“不可以么?”
“神魔之心我一半,主人一半,就算我和主人永远不出去,也能快快乐乐生活在一起。”
……行吧,没毛病,你开心就好。
*
转眼又过两日,九州所有女子的画像已收集完毕,李尚抱着最后一摞画纸来到凉亭处,依例禀告道:
“相爷,朝堂上传来消息,有人利用陛下在相府门前苦等一日这件事大做文章,弹劾您目无法纪,无视尊卑,企图动摇您手中的实权。”
他一番话说完,凉亭中却没有传来任何回音,只听得见极快的“唰唰”声。
李尚知道,那是翻阅纸张的声音。
采集全九州女子的画像可不是什么小工程,这些天礼部私下里不知动用了多少人力物力,为了不让陛下一党察觉,直接绕开政事堂,可尽管如此,也难免走漏些许风声,实在是因为动静太大了,根本控制不住。
而且相爷也不知是在找谁,几乎不眠不休查看着画纸,却没一个入得了他法眼。
李尚暗地里叹了口气,只好继续道:“纳兰王宫那边已经按照您的吩咐,送入了数名高手;朝中也打好了招呼,一旦东窗事发,另几大家族会第一时间拥护您……”
“把画纸拿来。”
冰冷不耐的声音自凉亭中传出,生生令四周空气都寒了几分。
李尚愣了愣,唠叨戛然而止,回过神后立即将手中最后一叠画纸奉上,悄悄退站一旁,再未多言一字。
府院中花草繁茂,艳阳高照,却安静得连只鸟叫都没有,只余下亭内那极为明显的撕纸声,一页又一页,弥足聒噪,越到后面越是刮耳。
李尚大气不敢出一声,定定在旁边立着,虽然相爷什么都没说,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