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苏看了时间,一来二去的,大半个下午过去了。
这个点,也没去图书馆的必要了,事实上,到了这个时候,多做一题,少做一题意义不大。
颜苏打算直接回家,难得她那个掌控欲极强的妈妈今天加班,说是有台棘手的手术,算是给了她短暂的喘息时间。
跟宋燕丞说了,宋燕丞道:“回什么?晚上一块吃饭。”
“算了吧。”颜苏摇头,没解释,宋燕丞也知道她担心什么。
犹豫了几秒,他说,“你等我十分钟,我开车送你回家。”
“不用。我坐地铁很方便。”
宋燕丞眉头一挑,“清大附近什么时候通地铁了?”
因为那一票的高精度仪器,想当初政府修地铁时,特地绕过了清大附近,他们那个家属院也没吃到红利,没得地铁,十分不方便。
颜苏看着他,慢吞吞道:“我们搬家十年了。”
宋燕丞笑容敛起,被噎得不上不下。这话题实在敏感,双方都没继续下去,颜苏也不太想让他不自在。
低头瞧了眼手机,她点头,“那我再等你十分钟。”
待宋燕丞去忙,颜苏百无寂寥地勾着车钥匙。
转了几圈,视线再度落在裴时瑾颀长的身影,略微思索一瞬,颜苏起身往露台走去。
-
解决了麻烦,裴时瑾习惯性地把玩着复古怀表,表盖开开合合,他心不在焉地望着落地窗外。
窗外依旧下着雨,水花砸在玻璃窗叮咚作响。
“哥哥。”
身后传来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
听到动静,他漫不经心回头,少女对上他的眼睛,似乎躲了下,裴时瑾微愣,眼底氤氲着的冷淡散去,“怎么了?”
颜苏仰头看他,小声问,“我能跟你换个东西么?”
裴时瑾不甚在意,“换什么?”
颜苏摊开手心,车钥匙赫然显露。
随后,她指了指他指间的复古怀表,试探性地发问,“我能用车子换你的怀表么?”
……
晚上回家,家里头一片漆黑,她妈妈颜眉果然没回来。
打开冰箱,空空如也。
颜苏放下书包,叹了口气,没换校服,只拿了手机就出了门。简单地在楼下的便利店吃了快餐,洗了澡,直等到过了十点,才收到颜眉的微信。
【苏苏,妈妈晚上加班回不去,你锁好门早点睡。】
没问她有没有吃饭,风大雨大,也不问她是不是害怕。
颜苏微微一哂,没回信息。
回到卧室,从书包里取了跟裴时瑾换来的怀表,“吧嗒”一声打开,颜苏想起下午那会儿跟他换怀表时,男人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
尔后,他微微俯身,视线跟她齐平,眉眼含笑,“用车换表?那我岂不是占了便宜?”
那位姓周的哥哥唯恐天下不乱地插嘴,“谁占谁便宜?”这人讲话向来不过大脑,也不知道误解了什么,随口甩一句,“小不点你想占裴三便宜?”
“??”
可能深受荼毒,周泽晏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跟她尊尊嘱咐,“占他便宜啊?你小心他给你吃得渣都不剩。”
她一头黑线:“……”
这话讲得着实引人遐想,虽然周泽晏压根儿不是那个意思。
颜苏到底是个青春期的小姑娘,敏感想得多。
下意识抬眸瞄了他一眼,那人也不解释,漆黑深邃的眼睛弯了弯,单手插兜端着红酒杯就那么潇洒转了身。
留下她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吃得渣都不剩?
那么优雅温柔的人,可能么?
回想到这儿,颜苏脸皮微微发烫,她捏紧怀表,将自个儿埋入丝被中。
一夜无眠,以至于隔天的数学课上,颜苏犯困厉害,趴在书桌上做了个无比羞耻的梦。
梦里,男人依旧是那副优雅斯文的模样,他单手插兜逼近她,好看的眉眼弯了抹清浅的弧度,哑声问她,“你想占我便宜?”
她惶恐地摇摇头。
他轻笑,眼睛的色泽变得深不可测,温热的呼吸落在她唇上,不轻不重地研磨轻咬。
很疼,隐约带点禁忌的酥麻。
好像在梦里就能无所顾忌地释放内心的黑暗,变得不再小心翼翼。
颜苏看到自己的手指搁在男人折边的衬衫领口。
纽扣松了。
一颗,两颗。
他抬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黑暗里,他在亲吻她,吻得那么欲,却又很绅士跟她商量,“吃掉你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裴娇娇的千层套路。(狗头)
可怜的小颜苏表示:扛不住!!嘤!
第005章 温养
颜苏被吓醒了,霍然起身。
抬头一瞧,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虎视眈眈地盯着她,语气不善,“快高考了,谁想吃掉你?”
颜苏:“……”
教室里哄堂大笑。
下课后,颜苏被叫到了办公室,班主任叫张念,教英语,Z师大的研究生,毕业才不久,很年轻。
听完数学老师慷慨激昂地一番言论,张念安抚一番,送走了老学究,这才跟颜苏谈了话,“上回的家长会你家没来人,这就要高考了,老师也一直想跟你父母谈谈。”
她翻看着学生资料,微笑:“今天下午可以么?让你家人来一趟。爸爸妈妈都可以的。”
颜苏没吭声。
张念只当她害怕叫家长,安慰了一下,才又道:“别担心,只是简单聊聊。如果你不好开口,老师打电话给你妈妈好么?”
……
出了办公室,颜苏捏紧手机在走廊里逗留了很久,她不太敢跟颜眉说这事儿,犹豫了许久,颜苏发了条微信给宋燕丞。
【哥哥,今天下午三点,你能来学校一趟么?】
-
早上还是晴空万里,到了晌午,就又开始下雨。
她来得晚,餐厅人已经不多,临近高考,学生们各个都跟打鸡血似的,一阵旋风地来,买了饭又匆匆离去。
从校服兜里拿了手机,颜苏瞧着她发给宋燕丞的信息。
对方可能在忙,一直没回。
小时候父母忙,幼稚园的各项活动,但凡有时间,他都一个不漏。
甚至就连一年级的升学礼,都是他这个哥哥到场。
后来父母离婚,他出国,联系中断。
等再有了联系,一切都变了味道。
时间是把琉璃锁,没能锁住光阴,蚕食的是越来越远的人心。
给宋燕丞发信息,本就是抱着试试的态度,没抱多大期待,打小的经历造就了她乐天派的性子。
也就难过了那么一丢丢,颜苏很快释然。
她站在窗口瞅了一圈,没什么想吃的,最后只要了一份意面,身后有人拍她肩头,“苏苏。”
颜苏回头,曹蕊拎了两杯咖啡,探头过来,“你怎么现在才吃饭?”
“出来晚了。”
打量了下她手里的东西,曹蕊咋舌,“你中午就吃这个啊?”
西分的伙食味道不错,就是量少,曹蕊指了指她那份一口下去就能解决掉大半的意大利面,频频摇头,“颜小仙女,你都这么瘦了,求求给咱们留个活路吧。”
她哭丧着脸,“没胃口。”
曹蕊洞察她的神色,用手肘碰了碰她,悄声道:“因为请家长这事儿?”
她们俩关系好,初中部都在一块,住的也不远,对彼此的事情多少知道点。
颜苏也没刻意瞒着,点头,“我没告诉我妈。”
曹蕊深知她妈妈那个疯狂劲儿,不由得替她发愁,“那咋办?别看老张年纪小,讲话又和和气气的,她就一年轻版灭绝师太,上次我考试退步一名,叫完家长。回家我妈差点把我皮扒了。”
颜苏摇头,她要是知道怎么办,也就不用搁这儿发愁了。
曹蕊:“那你没别的亲戚在这儿么?”
她想了想,才说:“没有。”
颜苏不太想提宋燕丞,事实上,发完信息她都有点后悔了,比起让颜眉知道她叫了宋燕丞,还不如回家挨顿骂来得舒坦。
他那边没回复,颜苏心底一边发愁,一边又隐隐放松。
曹蕊仗义道:“真不行我叫我表姐来呗,她在Z大念大四,应该不太忙。”
颜苏:“还是算了。下午我就说,我妈妈有手术,实在走不开。”
曹蕊无语,“这个理由你从高一用到现在,你觉得老张还能信么?”
颜苏:“……”
她也不想。
可她没说错,每回各种家长会,或者活动,颜眉从来没参加过,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班主任都以为她是个孤儿。
好吧,她这个状态,其实跟孤儿也没差太多。
两人一对丧的并肩而行。
“在说什么?这么神秘。”
肩头被勾住的同时,颜苏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她僵了下,愕然回头。
入目所及是少年秀丽的侧脸,明明算偏冷调的长相,一开口却吊儿郎当的,实在跟他气质不搭调。
是裴之。
少年身上套着东分的英伦风制服,制服不好好穿,领带扯下随手塞进了制服长裤,他个高腿长,在一众蓝白校服之间,格外扎眼。
颜苏肩头一低,躲过他的触碰,他也不恼,凑近笑问她,“怎么回事儿你?脸这么臭?谁惹你了?”
颜苏心里烦,不想搭理他。
曹蕊干脆隔开两人,老母鸡护犊子一样护着颜苏,“你一东分的,天天搁我们西分晃什么?”
裴之勾了勾手里的两杯奶茶,歪歪头,“买奶茶。”
曹蕊瞪大双眼:“大老远跑这儿买奶茶???”
裴之拿了其中一杯奶茶,扎开,低头啜了一口,吊儿郎当道:“谁让你们西分的奶茶爆好喝?害我逃了一节课。”
闻言,颜苏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吐槽他,“你明明就是来谈恋爱的。”
上次跟六班那个班花,上上次跟高一的一个小学妹,还有上上上次……
好巧不巧,每次都能被她碰到,无比辣眼睛。
碰到也就罢了,偏偏这个混蛋永远学不会装作不认识,勾着人女孩子的肩,还能一脸无辜跟她打招呼。
当时,他身边的女孩子瞪着她的模样,简直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好几个洞。
随后,殃及池鱼。
她就是那条无辜可怜的鱼。
“我谈恋爱?”裴之表情玩味,低头问她,“跟谁?”
颜苏莫名其妙:“我怎么知道你跟谁?”
她躲开他率先往前走。
裴之挑眉,索性跟着她,不太正经地笑问,“都好几年了,你气还没消啊?”
他不提这事儿还好,提了,颜苏只想把他归结于老死不相往来那一栏。
认识裴之那年,她刚上初一,期末考试,成绩不太好,整个寒假都被她妈妈拎到医院里写作业。
裴之是一病患家的孩子,那会儿他还没这么混,整个人冷冰冰的,跟别人欠他几吨黄豆似的。
她妈妈颜眉是他母亲的主治医生,奇怪的是,他们家没大人陪床,他一小孩儿过来这照顾母亲。
颜眉面冷心热,给颜苏弄饭时,顺便也帮这对母子弄了。
一来二去熟了,才知道这人也是西分初中部的。
他们俩在一块写作业,偶然间瞧见他的卷子,看到他卷子上清一色的个位数,颜苏足足愣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好家伙,竟然有人能考成这样。
这人当初是怎么进的西分???
她身边从小学霸环绕,嘴上虽然不说,内心羡慕的同时,自卑像是数不尽的藤蔓,越扎越深。
头一次瞧见比她还渣的,心里瞬间有了安慰。
可能学渣与学渣之间有特殊化学反应,无形之间就拉近了距离。
她咬着笔头,头一回主动跟他搭话,“你有不会的,可以问我。”
他愣了下,扭头看她,“问你?”
她万分惋惜,指了指他只有9分的数学卷,意有所指,“考成这样,你也很难过吧?”
学渣的心理没谁比她更懂的了。
空气里弥漫着无形的尴尬。
他盯着她只有59分的数学卷沉默了许久,半晌,他倏尔笑了,还真把卷子挪过来,“谢了。”
这人实在不太聪明。
她想。
一道题讲了十多遍,仍没听懂。
她讲的口干舌燥,这人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心思完全没在卷子上,反而很专注地盯着她的脸猛瞧。
她终于没耐心了,“啪”地把笔往桌上一按,怒了,“裴之你有没有在听啊?我都讲了十几遍了,你怎么还是在同一个地方出错?”
那会儿,是真真切切感受到,她妈妈给她辅导功课时的无奈。
暴躁恐龙大概就是这样养成的。
哪知道,这人趴在桌上爆笑出声,这一笑不要紧,哪里还有初始冷漠的模样,妥妥就一混子痞子。
后来的两年学习生涯,她在一班吊车尾,他在七班吊车尾。
每次考试,按照分数排名分考场,这人的排名总是在她后头。
革命友谊就这么建起来,起初是他们俩,后来加上曹蕊,他们仨成了铁三角。
直到中考放榜——
她辛辛苦苦三年,靠着艺术生的身份,勉强挤进了西分高中部。
而这人竟然以第一名的成绩去了东分!!
说好的一起做学渣呢???你却悄悄成了学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