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来,听曹蕊说起,她才算明白。
不怕大佬考个位,就怕人精准控分。
友谊的小船就此打翻。
那会儿,西分新校区总算建成,两个学校一个在大东郊,一个在大西郊,相隔十万八千里。
加上她生气,把人拉黑,很久都没再联系。
一直到了高二,两个学校合办运动会,场地选在了刚建好没多久的西分,她跟曹蕊是校啦啦队的。
比赛开始没多久,这人跟个大爷一样,披着校服,穿过大半个操场,众目睽睽之下,夺走了她刚开盖还没来得及喝的矿泉水。
末了,还坏心眼地冲她摇了摇,“谢了,颜同学。”
骚气无比的操作顿时掀起一摊风暴,以至于曹蕊都开始怀疑,悄悄问她:“苏苏,裴之该不会喜欢你吧?”
“?”
“不然他干嘛总招你?”
她黑着脸,用匪夷所思地眼神瞪曹蕊:“你脑子抽了尽早去看看医生。”
话虽这么说,心底却不免犯嘀咕。
早恋这个字眼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死刑缓刑,从小在她妈妈的耳提面命之下,别说早恋,她想都不敢想。
更别提对象还是裴之。
起初不知道,等后来他去了东分,她才从妈妈口中得知这人家境颇好,某个集团家的三代。
知道这事儿,她妈妈颜眉还特地跟她交待了,“以后跟裴之离得远一点,不是一路人不在一个道,没有什么来往的必要。”
对于她那个最讨厌纨绔子弟的妈妈来说,没说出更过分的话,已经是对裴之的客气了。
毕竟。
那会儿她妈妈还挺喜欢裴之的。
听曹蕊这么一提,她心底隐约不安。
这种不安没持续多久,下午就在排球馆撞见他在亲一个女孩子。
颜苏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在亲,总之,角度挺像的。
她震惊的同时,悬着的一颗心总算回到了肚子里。
万幸万幸。
她就说嘛,他怎么可能喜欢她。
偏偏这人听到动静,不紧不慢回头,瞧见她一点不意外,更不害臊,好脾气地跟她挥手,玩味一笑,“看够了?”
“……”
……
回想到这儿,颜苏还是觉得自己被耍了三年很不可忍。
就还是不太想理会他。
裴之垂眸注视着她,也没吭声,刚巧有人喊他,是几个西分的男生,跟他是初中同学。
颜苏还在忧心下午请家长这茬,手里蓦地多了杯奶茶。
她微愣,一脸懵逼地拎着奶茶,不解地看他。
少年咬着吸管,没心没肺笑道:“买多了,帮我解决一下。”
男生又喊了句,“裴之,走不走?”
“走了。”裴之背对着她们挥了挥手,算是道别。
曹蕊低头喝咖啡,边喝,边意味深长地望着她。
颜苏的心思完全没在这上头,想到下午即将面临的狂风骤雨,头都要炸。
结果,第一节 课结束后,手机上多了几个未接来电,宋燕丞打来的。她犹豫着要不要回复,宋燕丞的电话再次打来。
她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哥哥?”
“对不起,哥哥才看到信息,下雨天飞机延误,时间可能来不及。”宋燕丞说,“哥哥找了朋友先过去,行么?”
听到朋友二字,颜苏的心跳蓦地加快,话都有点不利落,“……哪、哪个朋友?”
宋燕丞显然没在意,随口一说,“裴时瑾啊,昨天刚见过人,这么快就给忘了?”
“……”
这种丢人的事儿,她是真不想让那个优雅的哥哥知道。
如果他知道她是个数学只能考几十分的学渣……
如果他知道她还可耻地做了肖想他的梦……
只是想想,她就觉得还不如挖坑先把自己埋了。
半晌没听对面的小姑娘吭声,宋燕丞挑眉:“真忘了?昨天你还对着人一口一个哥哥,喊得比我这个亲哥都亲热,怎么现在蔫成这样?”
颜苏一头黑线:“……”
“行了,就这么定。别怕,叫家长这事儿,你裴三哥哥最在行。”宋燕丞点了烟,咬住,眼眸微眯,有点幸灾乐祸,“让他替你去挨骂。”
“?”眼见他就要安排,颜苏忙不迭开口阻止:“我觉得麻烦裴三哥哥这事儿就不用——”
不等她再说,那边一片盲音,对方毫不留情挂了电话。
颜苏:“……”
没多久,颜苏就在心惊肉跳中接到了裴时瑾的电话。
可能刚应酬完,对方周边间或夹杂着几句“裴总”,有些吵。
颜苏屏气凝神,没敢吭声。
裴时瑾修长的指抵在薄唇,示意周围的人噤声,这才拿了手机到旁边。
安静了,他才开口,声音带着些许微醺的酒意,沙哑蛊惑,“小朋友?”
颜苏不明白,跟他哥哥其他两个朋友一样,同样是叫她小朋友,这人怎么就能叫出一丝暧昧缱绻的意味儿。
耳根微微发烫,这会儿就连舌头都开始打结。
她说不出话来,他也很耐心地等着她回应。
好半晌,她才讷讷开口,低声喊了句,“哥哥。”
“嗯。”裴时瑾低头看了眼腕表,算了时间,“二十分钟后到你们学校,等着。”
走廊外雨水淅淅沥沥,颜苏听着自己的心跳忽快忽慢。
她的嗓子眼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
对方察觉到她的不安,没问缘由,只是很轻地笑了声。
声线干净优雅,温柔得仿佛在哄犯了错而不敢吱声的淘气小孩儿。
“乖,别怕。”
▍作者有话说:
哦吼,裴之小哥哥这朵“小竹马”出现了。
总感觉裴娇娇这朵黑色罂粟花要搞事情了。
可怜的裴之小哥哥。(狗头)
第006章 玫瑰
乖,别怕。
乖?
乖!!!
乖……
男人的声音向来好听,喝了酒后,原本斯文冷质的声音带了些许哑意,这会儿怎么听都有那么一丢丢的抓心挠肺。
长这么大,也就只有小时候被家人和幼稚园的老师这么喊过。
父母离婚后,她妈妈颜眉工作压力大,她又是个给她丢脸的“不争气”的孩子,久而久之,再也没听过谁这么喊她。
骤然听到这么一句,颜苏只觉得脸颊一烫,红霞蔓延至耳根。
这是……
把她当做幼稚园的小朋友了么?
联想到昨天在酒店,他对着周泽晏玩味的那句“乖”,明显就是逗趣。
颜苏心头狂跳的同时,不免郁闷。
很可能还不如幼稚园的小朋友,而是一只随便逗趣的猫。
想到这里,颜苏更郁闷了。
她在这头想东想西,没留神周遭。
曹蕊从身后探头,“怎么回事?”
她吓了一跳,心慌意乱地收了手机,仿佛自己内心深处最深的秘密被窥探,“啊?”
曹蕊上下打量她一番,“什么情况?脸这么红?”
“……没事。”
“下堂课自习,老师还没来。你打算怎么办?真不用我叫我表姐过来?”
颜苏摇头,“不用了。”
她想了下,还是照实说了,“我一个哥……”
下意识想喊“哥哥”,又觉得怕引起误会给裴时瑾带来不便,话到嘴边,她又改了说辞,“我一个表哥一会儿会过来。”
“表哥??怎么以前从没听你说过?”
颜苏心虚极了,声音低如蚊蚋搪塞道:“一个远房亲戚,不太熟。刚好出差在这里,我就试着联系了下。”
曹蕊性子大大咧咧,听她这么说,也没多问。
短短的二十分钟,像是漫长的二十年。
雨水未歇,噼里啪啦砸下来,校园里的花草树木被萃染成鲜活的绿。
没几天就是高考,学校已不在讲课,换了自习。
老师没在,班里闹哄哄的。
铺开一张数学卷,落了笔,却怎么都写不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低头看了看手机,感觉过了好久,其实也不过才十分钟不到。
曹蕊坐在她后排,瞧她心神不宁的样子,以为她是担心一会儿的叫家长,曹蕊用笔尖戳了戳她,颜苏愕然回头,曹蕊以口型问她:“你怎么了?”
她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雨越下越大,夹杂着几声闷雷。
左右写不进去,颜苏放下了笔,从抽屉里拿了折叠雨伞,曹蕊见她起身,忙拉着她,一脸懵逼,“你去哪儿?”
“我出去一下,一会儿老师来了,你帮我请个假。”
“去哪儿?”
颜苏望着窗外,雨水模糊了几净的玻璃窗,“我去接一下我表哥。”
曹蕊:“?”
一头雾水往小姑娘脸上瞧去,就见她粉白的脸颊染了抹不自在的绯红。
这特么哪儿像去接表哥??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接男朋友。
曹蕊扯着她手臂,疑窦丛生,“他一个大男人还能不认路啊?”
颜苏无声凝望着她,曹蕊一想,还真有可能。
西分搬了新校区后,路修的兜兜绕绕的,大门都有五个,第一次来还真不一定认路。
等颜苏出了教室,曹蕊后知后觉地发现,就算不认路,她是不是对那个“表哥”也太上心了点。
-
出了教学楼,颜苏给裴时瑾去了电话,对方过了片刻才接,可能没睡醒,他的嗓音哑得不行,“颜苏?”
一瞬间有种耳朵怀孕的强烈既视感。
所有的话堵在喉咙里,半天吱不出声。
颜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哥哥您在听么?”
“嗯。有事?”
她强定心神,磕磕巴巴道:“我们学校有好几个门……就我怕您找不到。”
裴时瑾轻笑一声,少女的声音又自听筒传来,带着窘迫的急切,“我们教学楼距离西门比较近。”
“好。”他说,声音一如既往的斯文,“知道了。”
颜苏听到他吩咐了司机掉头往西门的方向,她不敢耽搁,撑了伞,小白鞋踩在水花,溅起泥污,湿了裤腿。
挂掉电话前,她忙添了一句,“那我在校门口等您。”
一口一个“您”,拘谨的很,却也能听出遮挡不住的雀跃。
隔着手机瞧不见,裴时瑾依旧能想象出小姑娘期盼又不安的表情。
刚满十八岁的小朋友,心事藏不住,很容易就被人窥探到所有的秘密,何况他又是这样擅长玩弄人心的男人。
裴时瑾漆黑的眼沉了沉,很快,又舒展开来。
搁在后座的手机震了震,裴时瑾轻飘飘睨了眼,是曾经的合作伙伴。
对方一条接着一条的语音发过来,他心不在焉地听着。
终于,对方怒了。
【裴总,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如果伤了两家和气,对于双方来说都是损失。】
【您很清楚,只要您在安和集团一天,宋和平院士是不可能把研究成果交给DR,更不可能跟您合作。如果裴总肯合作,我们兰科愿意做出最大的让步,作为两家合作的诚意。】
裴时瑾没理会,漆黑的眼雾气浅浅。
对方好话说了一箩筐,总算遭不住,扯下了面具。
【裴时瑾,总有一天你会为了你的傲慢付出惨痛的代价。】
裴时瑾唇角微弯,眉目间却是清浅的哂意。
他划开手机,指尖轻点,【再见。】
手机被他随意丢在后座,修长的指去摸烟,想到小姑娘可能不太喜欢烟味儿,又停下,转而从后座的中控台拿了糖果,拆开,填入口中。
过分甜腻的感觉,满足了味蕾,也缓解了酒后带来的不适。
车窗开了缝隙,微凉的风夹杂着雨扫进来。
他偏头望向车窗外。
道路两旁积了水,一只巴掌大的小橘猫毛发被打湿,风大,它完全站不稳,没走几步,就又跌入黑色漩涡。
这么脆弱的生命,十之八九活不下去。
他不太想看下去,索性合上车窗,仰躺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奇怪的是,这样的雨天,他的脑海里不期然的冒出一个刻在远久记忆里的画面。
画面里的小朋友七八岁的模样,梳着双马尾,身上套着清大附小的制服,背了只特别可爱的双肩书包,拉链处坠着一只小橘猫玩偶。
小朋友蹲在楼道里伤心地抹眼泪,穿着高中制服的少年俯身靠过去,小朋友扬起小脸,奶声奶气问他:“哥哥,我是不是很笨?他们都说我是一个笨蛋。”
少年愣了下,没吱声。
后来他们说了些什么,画面里不太清晰。
背包里发出喵喵的声音,是一只小奶猫,巴掌大小,皱巴巴的没什么精神气。
“哥哥你能帮我养小橘么?”
“嗯?”
“我妈妈不喜欢我养猫,她不喜欢的,我就不能做。”
少年蹲下来,语气冷淡,“为什么?”
“因为我是笨孩子,笨孩子不能提要求。”她将一张小脸埋在校服里,只露出一双乌黑澄净的眼,明明很难过,却又佯装坚强,“只有聪明的孩子才能被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