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园无奈扶额,纠正她:“我说的是你惨。”她运气再差,也能自保。
“哼,让我惨就更不可能了!我有老大护着,老大肯定不会让我受苦!”
苏园:“……”
论诡辩,她算是输了。
谁能想到,原来诡辩的至高境界是人只要够傻!
“其实我也不那么傻,我跟着老大不亏嘴,随便蹭上饭菜吃一口,都足够我一辈子不后悔了!”孙荷在哄好自家苏园之后,竟开始尝试洗白自己傻这点。
“合着你是为了吃跟我,才连倒霉都不怕了,难怪你属猪。”
“老大,我们同岁。”
苏园:“…… ”
“走,我们去求白五爷。”孙荷把自己所有的家当都划拉到一起,送到白玉堂那里。
白玉堂早已回屋里等着他们了,见桌上撒乱地金钗银票等物,嫌弃地‘啧’了一声。
在孙荷的竭力央求下,他才勉强收下,按照苏园的要求,临摹笔迹,写了“才识出众”,“胆略惊人”、“不拘一格”等之类的话。
这几句话都前后不搭,白玉堂不知所用何出,但看得出来都是赞美之言。
苏园接过纸张,本想跟白玉堂道谢,但一想就这几句话他就狮子大开口要了三千两。
他们既然是无情的交易关系,便银货两讫,没必要道谢。
“走。”苏园扬头,带着孙荷便走了。
“好咧。”孙荷难得重回老大身边,跟在苏园后头也摆出气势,两条胳膊还故意微微弓起。
那走路的架势,令白玉堂觉得很熟悉,像极了挥舞钳子趾高气昂的无知螃蟹。
这俩姐妹吵架,他在中间遭殃。
白玉堂看了一眼桌上的钱财,忽然觉得自己也不是没有收获。以前他不在乎金银俗物,如今因苏园这只铁公鸡,他倒是第一次体会到了讹人钱财的快乐。
苏园描摹了两名御史奏折里的部分原话,再将原本那些诋毁她的话去掉,描摹上白玉堂写的那几句。如此就凑成了一篇新的奏折,重新装裱好,与原来相比几乎看不出痕迹。
第二天一大早,俩名御史不管干什么都不顺。
他们好容易更衣完毕,出门没走两步,不小心滑倒了,又要回去重新更衣。如此上朝的时间就变得紧迫,俩人都没工夫再检查奏折内容,急急忙忙带上折子就进宫了。
两个时辰后,从宫里回来的包拯心情颇好。
公孙策忙问他有何喜事。
包拯笑道:“今日有两名御史递送折子,正逢陛下批阅,竟是夸咱们开封府不拘规格,知人善用,及时破案,还东京太平。杜宰相刚好在,跟着附和赞美了几句,陛下便夸了咱们一番。
我正愁任大牛的案子该如何找时机跟陛下提,毕竟唯一知情证人已死。谁知这么巧,今日借这时机正合适,我跟陛下说了之后,陛下立刻允了我们开封府负责调查此案。”
“难怪大人如此高兴,这还真是一桩好事。”公孙策叹道,“还要多感谢那两位御史的美言。”
“正是。”包拯跟公孙策打商量道,“说来惭愧,我往日曾误以为他二人是德行有亏的宵小之徒。如今方知,竟是我从前以偏概全,错判了他们的人品。如今受了他们的帮助,可要聊表一番心意?”
“自然要表示!”苏园插话一句后,才敲了下门。
因为门是敞开的,她便从门边冒头看向包拯和公孙策,询问她是否能进去。
“调皮。”公孙策笑着训她一声没规矩,便招呼她进来。
“二位御史皆为刚正之辈,若正经送礼物过去,反倒辱没了人家,心意最重要。”苏园跟包拯和公孙策打保证,聊表心意这事就交由她来负责,保证办好。
“好,便交给你。”包拯相信苏园,十分干脆道。
接着,包拯便与公孙策商议永康铜矿的案子,此案缺少太多证据,必要派人亲自去永康本地调查才行。
“此案干系重大,江宁府亦有嫌疑,本府打算亲自去永康调查。开封府这边,需得留两位得用之人坐镇,本府才安心。”
开封府府尹不在,自有判官主理事务。但府中的秦老判官年纪大了,恐有不周到之处。而此番去永康,十分凶险,包拯必要带上公孙策和展昭,便最终决定让苏园和白玉堂留守。
苏园毕竟是女子,跟着他们几个男人一起远行多有不便。加之她聪慧已深谙破案之道,而且这段时间一直帮着公孙策打理府中杂务,故留她在开封府,包拯和公孙策都很放心。
苏园对此倒没意见,她这人本就不太爱折腾,留在开封府继续悠闲的过日子,便很合她心思。
“我一个人留下就可以。白护卫家就在婺州金华,距离永康不远,他对那比较熟悉,大人和先生为何不带他一起去?”
公孙策摇头,“正因如此,他去反而不合适。他那里熟人多,一现身便很容易惹人注意。且如今还有‘医不活’盯着他,目标过大,反倒不如让他留在开封府,我们尚可低调行事。”
包拯告知苏园,等证据查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们会捎消息至开封府,再行安排。
苏园笑着保证:“请大人和先生放心,我和白护卫定会在开封府好生辅佐周判官。”
跟包拯和公孙策告别后,苏园就从书房里出来。
孙荷早就在外等候多时,立马凑过来问苏园,昨晚她们努力之后的成效如何。
“极好!还帮了包大人解决一桩大事。”
“我就说嘛,我和老大一起那是双剑合璧,天下无敌!”孙荷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苏园,噘着嘴嘟囔道,“老大可不许再抛弃我了。”
“只是让你早点回家。”苏园纠正孙荷抛弃的说法。
“我才不回家,我爹太唠叨了,一回家他肯定说我老大不小了,该成亲了。然后就把东风镖局里那几个没成亲的镖师扒了个遍,没一个我看上的。”孙荷抱怨道。
“可怜呐。”
苏园拍了拍孙荷肩膀,聊表同情。父母催婚堪比金枪锁喉,致命且无解。
孙荷随后跟着苏园去街上买了两个漂亮长方形锦盒。
当得知这两个锦盒是要用来装送给两位御史的礼物,孙荷忍不住啐了一口,满脸不高兴。
“咱们悄悄改了折子,倒叫他们得了便宜和名声了。”
“不见得,且瞧。”
苏园早打发人去清河村找了徐妙翠,不久后,她就得来了为两位御史准备的礼物。
将东西放入锦盒之后,苏园就亲自送到两位御史的府上。
……
御史吕鹏和杨宾在瑶光楼一见到庞显,就被骂得狗血喷头。
二人只是小小的监察御史,同御史中丞不同,他们并没资格临朝直接参本。只能在殿外候着,按次第递送折子。
二人的消息有些滞后,递了折子之后,并未料到‘好消息’这么快就下来了。
当听庞显质问他们为何会写好话赞美开封府知人善用的时候,俩人才反应过来这其中出了问题了。
吕鹏诧异:“不对啊,我明明写得见色即淫,徇私包庇……”
“我也是,这怎么回事?”杨宾也表示不解。
“你们两个还拿我当猴儿耍,都这会儿了,事实摆在眼前,还跟我装!”庞显怒道。
俩御史吓得一哆嗦,忙跪地跟庞显喊冤,愿拿全家人的性命发誓,他们折子里写的真的都是开封府和苏园的坏话。
庞显的贴身小厮昌盛听出了端倪,跟庞显道:“小人瞧着两位御史不像在撒谎,依他们的性子,应该不敢得罪二爷。莫非真有人换了折子?”
“谁这么胆大包天!”庞显不信。
“二爷别忘了,那开封府有一位煞神,锦毛鼠白玉堂,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干的?别说改奏折了,闯皇宫他都使得。”昌盛道。
“对,一定是有人把我们折子给偷换了!”吕鹏和杨宾齐声道。
庞显歪着身子靠在椅子上,手里摆弄着玉扇,“别以为我弄不出来你们的奏折,这事我今天必要查清楚了!”
庞显这就打发昌盛去办,他则继续坐在瑶光楼喝茶等着。吕鹏和杨宾就战战兢兢在旁站着,等待调查结果。
一个半时辰后,吕鹏和杨宾站得腿都酸了,憋了一脑门子的汗。
昌盛终于拿着两人的折子来了。
俩人顿时都紧张起来,望向那两本奏折。
庞显打开其中一本看了之后,表情没变,接着打开了第二本,脸色也没有异样。
吕鹏和杨宾的心都跟着提起来,弄不明白庞显到底是什么态度。
庞显将两本奏折合上,握在手里,然后闭了眼,缓缓地吐一口气。
他再睁眼的时候,已然忍无可忍,目光凶狠地跟要吃人一般,将两本奏折狠狠打向吕鹏杨宾二人。
庞显暴怒,骂他们是混账狗东西,竟合伙欺骗他。
庞显随即一脚踹在昌盛腿上,把昌盛踢倒在地。
“你也混账,竟帮他们二人说好话!”
昌盛忙磕头赔罪,直叹自己不该心善嘴欠。
吕鹏和杨宾捂着被打疼的脸,委屈地去看各自的奏折。
“看清楚了,那上面可是你二人的笔迹?”庞显怒问。
吕鹏和杨宾都傻了眼了,还真是他们笔迹,跟他们亲手写的无二!可这奏折的内容明明不是他们写的,这份儿冤枉他们竟解释不清了!
吕鹏和杨宾开始竭力向庞显辩解,他们真的没有写赞美奏折,干背叛他的事。
“这世上倒也不是没有临摹笔迹之人,我们的笔迹肯定是被人仿造了!”对,只有这种可能!
庞显哼笑两声,显然不太信俩人的辩解。不过他倒是也在考虑这种可能性,但他找这两名御史参本开封府的事儿明明是个秘密,谁会知道?
退一步讲,即便开封府有人知道了,谁会干出这种事?包拯和公孙策皆行事君子,他们绝不会干出这种欺君罔上的事。至于展昭、白玉堂之流,不过是江湖莽夫,哪里会模仿笔迹。剩下一个苏园,老捕快养的粗使丫头罢了,外表再好看,也掩不掉她卑微出身、底子粗鄙的事实,字儿都没识全呢,哪会用熟练的笔法模仿他人字迹。
庞显暂且没想好怎么处置吕鹏和杨宾二人,就先把他们打发了。
可没过多久,便有随从跑来告知,有人瞧见开封府的官差往吕、杨二御史家送礼了。
庞显一下子就暴怒了,掀翻了整张桌子。
“都这般了,此二人竟还敢跟我说冤枉?好啊,如此蒙骗于我,与太师府作对!既然他们这么有胆量要站在包拯那边,我倒要看看他们的两条腿够不够粗,能不能站得稳。”
吕鹏和杨宾各自归家之后,本就忐忑担心庞显不信任他们,害怕他认为他们阳奉阴违,实则和包拯一伙儿。
他们正发愁该如何表清白,彰显忠心,就听家中小厮回禀说开封府送了礼来。
俩人俱是吓得胆战心惊,立刻就要拒绝,奈何那送礼小厮说若不收,便站在门口不走。俩人哪敢让人在外逗留,若是被庞显的人看见了,他们的‘冤情’就彻底洗不清了。
俩人赶紧叫人收了礼,就把人打发了。
俩人想法几乎一致,都本想叫人直接把礼物丢了,但丢之前总要看一眼送的什么东西,做到心中有数。
半人多高的大长方锦盒,看起来十分华美。
吕鹏瞧这礼盒第一眼之后,忽然灵机一动,来了主意。
包拯的名声向来廉洁刚正,若这次是包拯故意使什么离间计,想离间他们和庞府的关系,他倒正可以趁这次机会,反告那包拯欲贿赂他,令包拯偷鸡不成蚀把米。
如此也算变相向庞府表忠心了,会令庞显相信他的无辜了。
想到办法后的吕鹏终于松了口气,他笑了一下,搓了搓手。他在准备打开大长方锦盒之前,还不忘小声祈祷一句,越贵重越好。
锦盒打开之后,先有一股清新的味道扑面而来,吕鹏定睛看清楚锦盒里的东西后,瞪圆眼睛惊呆了,随即暴躁地想打人。
小厮在旁见自家主人这么激动,还想着开封府送了什么贵重的东西?
小厮正觉得好奇之际,就见吕鹏忽然抓起锦盒,狠狠摔在地上。锦盒里当即有泛红带绿略黄的东西滚了出来,一颗又一颗,刚好有一颗刚好滚到小厮的脚边。
小厮低头仔细看了看,觉得颇为眼熟,这似乎是李子?
再看那锦盒里掉落出的一根枝桠,枝桠带着茂盛翠绿的叶子,一颗颗泛红的黄绿色李子挂在上头……
礼盒里装得竟是一根李树枝!
“扔出去!”吕鹏怒道。
小厮回神儿,面上不敢显,心里却一阵唏嘘感慨,这开封府可真有意思,送礼就送一枝李树枝,不过这倒是符合包大人廉洁的作风。
可这送一枝李树枝是什么意思?仅仅是为了表明李子新鲜,才连同枝桠一起送过来的么?
小厮整理锦盒的时候,眼尖地发现锦盒底部写着小小的一个“仁”字。
小厮手一抖,又把礼盒摔在了地上。
“笨手笨脚,我看你是不想在府里呆了!”吕鹏在受了庞显的气之后,又发现自己被开封府戏耍,自是满心怒火无处发泄,便拿小厮撒气。
“老爷,这——”小厮指着锦盒底部那个‘仁’字。
“怎么了?”吕鹏没好气地问。
这种锦盒都要去街上的铺子里买。很多店铺为了区分自家的锦盒和别家的区别,就会在锦盒不起眼的地方做上标记,一般都会写跟自家铺子相关的字。
比如这‘仁’,应该是州桥那边一家叫仁记的铺子,它家专卖这种精致华美的礼盒。吕府年节赠礼的时候,也曾从它家买过盒子。
小厮咽了口唾沫,犹犹豫豫道:“可这李树枝,再加上这个仁字……”
剩下的话他没说全,但看吕鹏突然变了脸色,就知道自家老爷明白了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