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沉沉默片刻:“最后一次,下次若是你手下的人再出了这样的纰漏,那你就真去万死吧。”
“现在,找几个暗卫摸清楚这个狗东西私自进京是干什么的。”易沉杀意毫不掩饰,“他敢来,朕就能让他来了就走不了!”
这时候的易沉帝王威仪尽显。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他只和顾舒一个人讲道理,暴君,是要杀人的。
戴公公神情一冽,主子原来如此深谋远虑,他重视地点点头,转身从包间退了出去,去找暗卫首领。
只是隐隐约约还听见他深谋远虑的主子嘀咕“我说的果然没错,贼眉鼠眼的,有正妃还纳妾,自诩深情的脏东西……”。
戴公公脚下一滑,差点滑倒。主子啊主子,您这都开始拿自己不敢纳后妃引以为傲了,您这不是被皇后娘娘吃的死死的吗。
天色渐黑,此处的行人逐渐多了,多是来百花楼寻乐子的权贵。百花楼灯火通明,欢声笑语隔着一条大街都隐隐听得清,婀娜舞姿隐约透过楼上的纱窗可看到人影。
易沉如坐针垫,心里暗骂戴礼那老东西去查个消息怎么这么晚都不回来。
顾舒现在肯定在凤宁殿哭得惨兮兮的,她要是误会我移情别恋了怎么办,那她还会对我笑,还会无条件站在我这边吗……易沉越想越觉得焦虑。
戴公公满面凝重,行色匆匆地推开包间的门走进来。
易沉刷一下站起身,绷着脸。
“主子,奴才查到……”
“先回宫,路上你再说,朕时间很急。”易沉大步往外走,三步并作两步走下茶楼,登上马车,撩开帘子,吩咐充作马夫的暗卫,“快点。”
戴公公一路小跑才勉强跟得上易沉,等到了楼下只赶上了马车一溜扬起的烟尘,他懊恼跺跺脚,一咬牙往前追着马车跑:“主子,您把奴才给忘了……”
绿意走进来,附到顾舒耳边,小声道:“陛下已经回宫,往凤宁殿来了。”
半倚在软塌上垂眸看着书的顾舒微微抬起眼皮,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吩咐好了吗?”
“都按照主子的话吩咐好了,紫藤蓝烟几个已经在殿外候着陛下了。”绿意扑哧一笑。
自家主子可真是,真是一肚子坏水。
顾舒笑着睨了她一眼:“别露馅了。”
易沉赶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付景象,平日这个时间点灯火通明的凤宁殿内殿今日却漆黑一片,静悄悄的。殿外守着几个眼熟的宫女,个个都一脸焦虑。
“绿意姐姐,你说怎么办啊,娘娘她都哭了一下午了,连饭也不吃,这样身子怎么受得了啊。”
“娘娘现在还不让咱们进去,这蜡烛也不让点。”
绿衣大宫女长叹一口气:“主子啊,这是难过呢。蓝烟,你再去御膳房问问,让把饭温着。”
易沉心里咯噔一下。
哭了一下午,没吃晚膳,十之八九也没吃午膳。
他眉毛一皱,脸色瞬间焦急起来,脚下步子又快了几分,急匆匆地走过去,看也不看几个宫女,直接大步走进了内殿,吩咐道:
“那个叫绿毛的,去让御膳房把晚膳端过来。”
留下几个宫女面面相觑,绿意摸摸鼻子,自认易沉口中的“绿毛”喊的是自己,幽怨地转身按照吩咐往御膳房去了。
殿里昏昏暗暗的,没有烛火,所幸顾舒不喜奢侈,凤宁殿的摆设不多,易沉按着记忆里的路线往床榻走倒也没有被东西绊住。
床榻上,只见一团被子鼓鼓当当,还微微颤抖着,小小一团,可怜兮兮的,看的易沉的心都揪起来了。
顾舒那么骄傲一个人,却因为自己难过成这样。易沉懊恼万分,恨不得自己抽自己两个巴掌。
易沉颤颤巍巍地爬上床,从身后环住顾舒,轻轻把顾舒拉到自己怀里,感受到自己娇弱可怜的小皇后闷声趴在自己怀里。
“易沉……”
易沉听着顾舒弱弱的叫着自己的名字,心都软化了,他胳膊收紧,紧紧环住顾舒,轻声道:“我在。”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顾舒把脑袋拱进易沉的胸膛上,可怜兮兮问,“你有江山,招招手就能有无数的美人……可我只有你。”
易沉更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他太不是人了,明知道顾舒占有欲强还要故意气她,易沉懊恼地抱紧顾舒。
“我没进青楼,我就是在茶楼里喝了一下午的茶……”此刻他也顾不上自己那摇摇欲坠的自尊心,满心只想着解释清楚。
黑暗中,顾舒挑挑眉,心底啧了一声,她当然知道,毕竟今个下午易沉喝茶的那个茶楼就是她开的。
“傻瓜。”顾舒语气一转,从凄凉小白花变回了张扬玫瑰,她从易沉胸膛上抬起头,看着目瞪口呆的易沉。
“好了,不逗你玩了,我傻乎乎的皇帝陛下。”
易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恼羞成怒:“顾舒,你又骗我!”
又,又,又,易沉快要气炸了。
顾舒环上易沉的脖子,凑过去轻轻一咬,又用舌尖舔了舔,果不其然听见一声抽气声,满意地撑起身子舔舔唇角,声音暗示意味十足:“还生气吗?”
易沉眼神一沉,修长的手指扣住顾舒的后脑勺,轻轻往下一拉,声音消失在唇舌间:“早就不生气……”
顾舒轻轻一笑,主动凑到易沉耳边,易沉耳尖一颤。
“夜深人静,正好我们来聊聊,南王进京和世家勾结的事。”
易沉手上的动作一停,不可思议的看着顾舒,月光下,顾舒眉眼柔和,严肃地点头。
艹,朕和南王,不共戴天!
欲求不满的暴君陛下咬牙切齿发誓。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是昨晚的二更
你们看,这天……也不是很亮嘛(试图挽尊)感谢在2021-06-2622:33:08~2021-06-2710:43: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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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易沉对此兴致恹恹,他翻了个身,嘟囔道:“这大好的时间,谈那个狗东西做什么。”
他只想做个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暴君而已。
“人家都要谋夺你的天下了,你还在这不紧不慢的。”顾舒捏捏易沉的耳朵,哭笑不得。
似乎每个世界的反派都没什么事业心。
易沉一把攥住顾舒乱摸的手,扯扯嘴角:“那家伙不是已经进京了吗,明日我派几十个暗卫,直接杀了就是。”
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进来。本来易沉还有些犯愁南王龟缩在江南他不好下手,现在主动进京,这不是主动往刀尖上凑嘛。
顾舒总觉得自己好像漏了什么,她灵光一闪,霍然起身,盯着易沉,一字一句:“要杀他今晚就要动手。”
“南王不是傻子,他既然敢现在这个时间进京说明他肯定有所凭仗。我认为他明日一早就会入宫,到时候你想杀他就没这么容易了。”顾舒语气迅速。
上面有道德大义压着,若是南王进宫后却横死,那必然舆论会压倒易沉。同父异母的兄长恭敬地入宫,却被人杀死,这天下读书人的口水会淹死易沉。
易沉脸一沉,被顾舒一提醒也想到了这一茬,他急匆匆穿好衣服,一边系着腰带一边还不忘叮嘱顾舒:“我先去处理这件事,你记得吃晚膳。”
“杀了人以后别忘了放一把火毁尸灭迹。”顾舒一边点蜡烛一边补充。
易沉点点头,转身走出了大殿,他要快点处理好那个狗东西,然后回来陪顾舒用膳。
顾舒无奈一笑,没想到到头来暴君还没掰过来性子,她倒是先和暴君一起杀人放火了……
夜色浓郁,城西的一处独栋别院,里面只有后院卧房隐隐亮着烛火,南王一身水汽,头发半湿着披散在肩头。
他生的倒不是如易沉骂的“贼眉鼠眼”,到底是言情文的原男主,一张脸虽然比不上易沉俊美,却称得上浓眉大眼,不同于易沉一看就是好人的邪肆,他脸上就写满了“我很可靠”四个大字。
“唉,不知青青在江南可否瞒住了那些监视我的暗卫……”南王叹了口气,随手放下手中的折子。
下一刻,他心脏忽然猛地一紧,有一瞬间喘不上气来,南王心里咯噔一声,直觉觉得哪里不对劲。
毕竟是被称作“有帝王相”,南王此时没有查看周围,他怕打草惊蛇,而是故作遗忘了什么东西,一边叹着气一边往卧房里面走。
咔嚓,青瓷花瓶被转动,一个半人高的洞出现在床榻内,南王精神紧绷着,小心翼翼屏住呼吸顾不得形象如一条丧家之犬钻入洞中……
院子内几道黑影贴着墙壁,手中刀锋在月光下反射出一道冷光,除了院子外,前门和后门处也被同样一身黑衣手持刀剑的黑衣人围住,整个院子被布下了天罗地网。
已经顺着墙根潜行到卧房门前的两个黑衣人彼此颔首,一点头同时推开木门——空无一人!
案上的蜡烛才烧至一半,桌上还摆着未干透的墨。为首的暗卫走上前摸摸椅子,已经凉透了,又伸出一指沾了沾墨水,指肚上一层浓浓的墨。
“头儿,这里有机关。”一个搜查的暗卫摸到了床头的青瓷花瓶,低声道。
为首的暗卫眯眯眼:“椅子已经凉透了,墨水还没干透,应该走了不到半刻,追!”
几道黑影迅速钻入床榻内的洞中。
另外一边,五大世家的府邸,一个黑衣女子潜伏在高家后院墙头,耳尖颤动将周围的风吹草动尽收耳中。
半晌,一道黑影如毒蛇般顺着墙根攀上了墙头,趴在女子身边,压低声音:“那边已经失手了。”
女子冷静道:“我这边没有动静。”
“另外几个世家也没有动静,顾七,你说……我先去回禀主子,你继续盯着。”男子叹了口气,身形再次消失在黑暗中。
这一夜,注定有不少人无眠。
凤宁殿,易沉熬红了眼,一夜未睡的他怒气冲冲,并且怒气在听到戴公公传报南王今日一早就入宫,现在已经在正宁殿等候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哗啦!”上好的白玉茶盏被摔得粉碎,满殿的暗卫跪了一地。
易沉暴怒:“一群废物,在京城,在天子脚下,你们数百个人连一个不会武功的废物都抓不住,朕白养你们了吗?”
就在他眼皮下面跑了人,而且这个人第二天还大摇大摆地来见他。易沉两个眼珠犹如被烧红的炭,满是暴虐,那个南王还不知道怎么背后嘲笑他呢。
顾舒打着哈欠从内殿走出来,叹了口气,走上来牵过易沉的手,十指相扣,在被窝暖了一夜的手塞在冰冷的掌心里,奇迹般的让易沉心里的烈火噗嗤熄灭了。
易沉主动把脑袋埋在顾舒的肩膀上,哼唧抱怨:“要不今日我直接下令宰了他得了,在大殿上他总跑不了了吧。”
顾舒摸摸易沉的头,声音温和:“非谋逆大罪,不可乱杀亲王,那狗东西毕竟名义上是你兄长。”
“他有谋逆大罪。”易沉哼哼唧唧,“他早上左脚先踏进大殿的,左为尊,他在朕面前称尊,肯定是有谋反之心。”
这就是纯粹的不讲道理了。
顾舒拉着易沉,哭笑不得:“这次没机会下次再找机会就可以了,有不是非要这次弄死他。”
说起来她也疑惑,按照她的推测,就算南王发现了不对及时逃窜,那也应该是逃到世家那边。
可她的暗卫昨晚守在五大世家的没有一个发现不对。
那南王能逃到哪里呢……顾舒眼神一暗,男主果然不是那么好下线的。
安宁殿
南王恭敬地跪在下首,两条腿都跪的打颤脊梁却依旧停止,易沉坐在上首的龙椅上闭着眼假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南王额头上已经满是冷汗,他已经跪在这里半个时辰了,坐在龙椅上的帝王丝毫没有让他起身的意思。
可他只能忍,不能对帝王不恭敬。南王狠狠咬着牙关,心里对易沉的恨又深了几分。
到底还是周围站着的朝臣看不下去了,第一个出来的就是刚正的陈伏陈太傅。
他出列上奏:“陛下,南王长途进京,一路跋涉,可否先行让他起身。”南王还是皇子时一直都是他教导的,师生情谊深厚。
有人带头,其余臣子也纷纷出声应和。到底在易沉登基之前南王在朝中实力雄厚,现在虽然落魄,却依然有着为数不少大臣对其抱有好感。
易沉心里腻味,他冷笑居高临下看着出头的陈伏:“陈公倒是心善。”
这老不死的骂他的时候可是毫不留情,现在对着南王就舍不得了。易沉想到此处,眉眼染上戾气。
他语气中的不悦是个人都能听出来,陈伏垂着头,攥紧了手中的玉笏。“陛下与南王虽名为君臣,可实际上亦是兄弟,礼法上应兄爱弟恭。”陈伏硬着头皮,他是在不忍心自己最出色的弟子被如此折磨。
易沉气笑了,他冷言嘲讽:“朕倒是不知道陈公如此重视礼数,既然如此,陈公何不把自己的私生子给带回府中?”
“老臣没有!”陈伏骤然抬首,诧异道。他没想到,那日在街上的事情竟然已经传到了易沉耳中。
“呵。”易沉意味不明的冷笑一声,“原来陈公口中的礼法是严于对人,宽厚对己啊。史官,记下来,让后人看看咱们的大清官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摆明了是不相信。
陈伏老脸青一阵白一阵,胸膛急促地上下起伏,几乎要晕过去。他这类言官,一生清贫,图的就是一个身后名,现在易沉让史官记下此事,是摆明了要把他身后名给踩在脚下践踏啊。
易沉冷眼看着陈伏面上表情变幻莫测,心里嗤笑一声,骤然失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