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娇娇笑了笑,她便重新坐上马车,等到了山脚下,早已等候多时的花未央与牧琉璃按照规矩行礼。
小弟子拉开车帘,让两位女弟子上车。
花未央年龄与余娇娇相仿,个头较矮,看着很小一只。她见到蒙着面纱的余娇娇时,连忙道:“见过师姐。”
少女低头,却又忍不住偷偷地看她。传说中的内阁十七弟子,深受大家喜爱。可是却因为五年前的事情受了重伤,尤其是面部。见她今日戴了面纱,便更能肯定传闻的真实性。
如今的牧琉璃也已二十岁,她薄唇微抿,跟着花未央一起行礼。
只是这动作,很是敷衍。
花未央的身体偷偷往后缩了缩,这琉璃师姐与那余娇儿可是有着很深的渊源,在家世上她比不过余娇儿,修行上就更不行了。
偌大的剑宗,内阁一共也就只有十七名弟子,各个都声名显赫。
而牧琉璃如今还在犁山,虽然也是犁山提得上名字的弟子,想要加入乾坤宗便异常艰难。
这时,这两个人也互不搭理。花未央挤在中间略有尴尬,她只能掏出一块酥油饼,问道:“两位师姐,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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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进入燕国儋州,阳春画舫正在招募画师。此次前往的三名女弟子之中,花未央的确会作画。
便由她来扮作画师,进行第一轮的比试。
余娇娇和牧琉璃都暂时扮作她的婢女,两个人换上了青色的婢女装,为了配合余娇娇,牧琉璃也戴上了一块白色面纱。
阳春画舫在儋州地位很高,凡是有技能的画师都想要加入,竞争分外激烈。
最终,花未央顶着最后一个名额入选。
今日一共招了十二名画师,他们分别带着自己的随从,来到了阳春画舫的分坊,坐在花船上安静等候。
余娇娇默默地坐在椅子上,面前摆了许多水果点心,她拿起一个橘子,缓慢的剥开皮,又若无其事的撩起面纱一角,将橘子喂近了嘴里。
画舫之时,原著中只提了一句——选拔的当日,死了六名画师。
也就是说现场这些因为选入而喜悦的年轻女子,有六个人都死在了今日。想来,自己如今是婢女的身份,但无论如何也得保护花未央。
忽然,船上的蜡烛被风吹灭,整个船舱陷入一片黑暗。
窗帘翻飞,余娇娇看到一抹身影走了进来,他的背后是一轮明月。
为他打伞的是一位唇红齿白的少年妖仆。他咧嘴:“公子,你怎么亲自来了?”
她捏着橘子的手,蓦地一颤。
第47章 047淮英与他们都不一样!
时隔四年,小少年的模样没有丝毫变化。他小脸煞白,两边眉头都有着青紫色的印痕,进入画舫之后,他收起了纸伞。
画舫内,有丝竹雅音,古筝琵琶悠悠荡荡,环绕在整个船厢。
大厅前方是一张座椅,男子走过的时候,留下一阵淡淡的香气。余娇娇低头,她颤抖着将橘子塞进嘴里。
——是淮英的香气。
她在乾坤山待了五年,专心研制丹药,修炼方面也有了不小的突破。
虽然现在也只有真体九阶,但她炼丹的本事精进了不少,连徐凤都曾夸过她在这方面有极其出色的天赋。
自从男人来之后,整个画舫的气氛都变得沉重起来。
小少年站在他身侧,缓缓扫视着所有被选上的“画师”,有些是一个人,也有一些身旁会带着随从。
赤松看到了一名妙龄少女,大约十六、七岁,模样生得极美。她一双美目一直落在“公子”的身上,赤松在心里摇头,现在的细作啊都这么蠢了吗?
“公子,我……”
“嗯。”淡淡又懒懒的嗓音,他靠着椅背,视线飘到了后方的门帘上。
小少年来到了那名妙龄少女的身旁,他嗅了嗅鼻子,问道:“这位小姐,可是道门派来的人啊?”
少女愣了一下,她连忙否认:“自然不是!奴家是本地人,土生土长的!”
“嗯嗯。”赤松点点头。
“虽然我很想怜香惜玉,可这也是没办法。你们道宗三天两头的派人来滋扰,什么时候才能学聪明呢?”
小少年的声音低了下去,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这名少女便已经中招。她低头,看到插在腹部的匕首,漆黑的颜色,很快化为一堆血水。
这名妖仆……不简单。
少女倒在了地上。
画舫里的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沉重的气氛变得更压抑,也有一些死死的捂住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
阳春画舫,一个谜一样的组织。但是在普通老百姓眼里,也不过就是富贵了一些。
可余娇娇知道,三大宗门都派出细作,却也一一被赤松揪了出来。
这转眼间,便死去了六名画师。
包括他们身边的仆从,也都跟着殒命。
船厢里到处都是刺鼻的血腥气,那些尸体躺在地上,烛光也不曾亮起,众人只能看到正前方坐在椅子上的男子,黑暗中淡薄的眸。
花未央脸色苍白,因为她看到那名妖仆已经来到了自己面前。
她想叫,但是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赤松打量了她好一会儿,低声问道:“剑宗?”
花未央拼命摇头。
她努力地呼吸着,声音发颤:“不、不是……”
只有这两个字的辩驳,未免太过单薄。可是她大脑一片空白,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少年摸了摸下巴:“你是从乾坤宗来的?”
花未央使劲儿摇头。
哎,算了。赤松咧嘴一笑:“放心,不痛的哦。”
“慢着。”一旁的牧琉璃突然开口。
她站起身,摘掉了脸上的面纱。
抬头看向正前方的男子,抬起双臂行礼道:“坊主,我们是剑宗的弟子,来自犁山。”
这些细作里,她是第一个主动承认的。
赤松乐了,他跳到了一旁看戏。
牧琉璃继续说着:“我们早就对剑宗不满了,一直在寻找出路。如果坊主愿意的话,我们愿意为你效劳。”
淮英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盯了许久之后,有些不耐的垂下眸子。
见他的神色,赤松便明白了。
公子是剑宗的叛徒,只要被抓回去,必定丧命。这剑宗弟子可都是敌人啊,除了……内阁的那位。
今天是与燕小王爷会面的日子,公子难得的亲自前来。
等除掉了这几个细作后,才能公开谈话。
眼看妖仆少年逼近,牧琉璃向后退了两步,她突然瞥到了坐在椅子上还在剥桔子的余娇娇,心头一梗,蓦地拉住她的手腕。
“你给我起来!”
牧琉璃一声低呵,她将余娇娇拉到了自己的身前,颤声道:“坊主,她才是我们的领头之人!”
这是——要推她出来挡刀?!
没有见过世面的花未央已经吓得跪坐在地上,听到牧琉璃的话后,她僵硬的回过头,看着一身婢女装的余娇娇站在那里。
花未央忽然就哭了,她实在是太害怕,不禁一只手拽住了余娇娇的衣摆:“师姐……”
师姐是内阁弟子,肯定比她厉害得多。
如今在整个船厢能依靠的,也就只有余娇娇了。花未央嘤嘤啜泣,余娇娇的心跳得很快,她还没做好直接面对——淮英的准备!
淮英看了一眼,靠近门帘的位置,是那个不起眼的婢女。
她穿着青色的衣衫,脸上带着面纱,黑暗中,唯有那双眸子亮得出奇。少女似乎并没有很慌张,甚至敢与自己对视。
淮英,是淮英啊。
五年不见了,淮英的模样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今日又穿着一袭墨蓝色的长袍,像是真正的画舫之主,人间富贵花。
他坐着不动,好似并没有听到牧琉璃的话。
耽搁的有些久了,淮英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戾气。
“杀。”
一个冰冷的字。
花未央差点吓晕过去,牧琉璃也是捏紧了衣裙,她怎么都没想到刚加入画舫的第一天,就被识破了身份!
小少年笑了笑:“好的公子,我这就让她们闭嘴。”
“等一下。”余娇娇总算开口了,少女的嗓音如珍珠落盘,干净清脆:“我有一样东西要献给坊主。”
“什么东西?”妖仆好奇的问道。
“我要到坊主的面前去,亲自献给他。”余娇娇有些心虚。
她哪有东西要给淮英啊,这次来虽然是为了找淮英,但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里相遇。
他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吗?怎么会出现在这个花船上?
赤松回头看淮英,只见他正在用帕子擦拭着手中的匕首,丝毫不理会少女说的话。
小少年只能摊手:“你也看到了,我家公子不感兴趣。”
这句话,几乎等于宣判她的死刑。
见淮英连一个眼神都不给自己,余娇娇又气又恼,她的声音也跟着抬高了几分:“淮英!你不是说过不杀我的吗!”
少女的声音有些发颤,又有些强硬,甚至还有一些撒娇的味道。
船厢里还活着的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淮英?
这个名字,很是陌生。
大概也只有剑宗的人知道。
坐在椅子上的淮英,擦拭匕首的动作蓦地停了下来。
剑宗能喊出他名字的人不少,但能用这种口吻跟他说话,天上地下大概也只有一个。他抬眸,紧紧地盯着站在那里的青衫少女。
刚才看她,倒没什么感觉。可现在望过去,她那双清泉一般的眼眸,清澈的看不到一丝尘埃。
赤松率先叫了起来:“娇娇——?!”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脸上的面纱,整个人几乎凑了过去:“你真的是娇娇?!”
小少年十三岁的模样,比余娇娇矮了许多。他需要站在凳子上,才能与她保持平行。余娇娇向后退了一步,她幽怨道:“小赤,你也要杀我吗?”
“不不不不不!——”妖仆少年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
对他来说,娇娇永远都是自家人啊,怎么可能要了她的性命?!当初离开的时候公子下毒,那也是为了让她能更好的留在剑宗。毕竟两个人形影不离,难免会受到别人的非议。可她半条命都丢了,若不是徐凤,她必死无疑。
那谁还能说什么呢?
“你、你长高了啊!”赤松感慨。
余娇娇忍不住笑了一下:“五年了,我肯定长高了呀。”
小少年比划着:“想当年,你只到我这里。然后是跟我一样高,现在——”
时间过得可真快,感觉离开剑宗还是昨天的事情。赤松一直跟着淮英,去了很多地方,做了很多事情。
这阳春画舫,也是他们一手创立的。五年一眨眼就过去了,记忆里那个小丫头如今比自己还高了。他嘟囔道:“不行,我也要长。”
他是妖怪,可以随意变化模样。
“带她下去。”淮英总算开口了。
赤松咧嘴笑道:“来来来,娇娇,我带你去公子的房间。”
“那她们——”余娇娇犹豫了一下,她轻声道:“暂时,不能杀。”
三个人一起来的,最后只剩她一个,要怎么跟剑宗解释?
淮英的神色难得的有了变化,自从他来到船厢,一直是懒懒淡淡,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
他的眼里像是带有一丝笑意,可仔细看去,深邃的很,也冷漠的很。
“绑起来。”
赤松点头:“我明白。”
余娇娇被带去了淮英的房间,而来自犁山的花未央与牧琉璃,都被绑住了手脚,扔到了另一个房间。
她们走之后,剩下的女子脸上的绝望之色更浓了。
除了燕小王爷与他的人,其余的细作,都去见了阎王爷。
这花船就成了修罗之地,血腥弥漫。
一直到很晚,淮英才站起身,在小王爷的恭送之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赤松也悄然退下。
他站在门口,没有进去的打算,却也没有直接离开。
余娇娇早就看到了那一抹身影,她等啊等啊,并没等到她推门,便站起身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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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
房门从里面打开了,余娇娇看着站在门口的淮英,因为有烛光,可以看清他的容颜。细致的眉眼,与梦中一模一样。
“你回来啦?”她开心的说着:“快进来吧,我给你泡茶。”
淮英本是不想来,但听到她的声音却无法拒绝,便也只能走了进去。
余娇娇关上门,这房间也只有他们二人。
花船很大,房间的装饰富丽堂皇,淮英坐到了椅子上,看着余娇娇给自己泡了一壶新茶。
他的视线一直在她的身上,从未离去。
当年走的时候,她还小小的一只。转眼间,已经亭亭玉立,身上还有着少女的清香。
他捡的小东西,长大了。
余娇娇确信自己的泡茶技术渐长了一步,她将半个手掌大的小茶壶放到了淮英的面前。
“淮英已经许久没有喝过我泡的茶了,可曾怀念?”
淮英敛目:“不曾。”
听到这两个字,余娇娇反而笑出了声。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心情甚好,也许是今日便见到了淮英——也许,她这小命又能保住了。这月华丹之毒,淮英会继续帮她压制的吧?
余娇娇来到了淮英的身侧,她蹲下身,坐到了地上。
伸出双手敲打着他的腿,声音娇俏:“那我可是很想念淮英的啊,这次听清明宗的人说找到了你的踪迹,我就自动请缨,说什么也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