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靖安侯夫人只要外出,定会有靖安侯陪同接送。
据说,靖安侯夫人因为怕疼,靖安侯允诺只生一子。
据说……
孟雪音脑海里猛的窜出上辈子听到的许多传闻,关于靖安侯是如何对待其夫人的。
孟雪音十指紧握,抓着衣袖,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
怪不得!
男人都爱绝色,更何况是这样的倾城绝色。
孟雪音闭上眼睛,心脏不由自主狂跳起来,徒然生出一种自己根本争不过的预感。
可,她看着一旁的顾凛池,惶恐地心蓦然安定下来。
没关系,这样的贵女最好拿捏了,她上辈子和那个人的主母小妾交手学了不少东西,越是下作的手段,对她们这种人最管用。
孟雪音尽力安慰自己。
锦梨安然品茶,无视来自四面八方的眼神。
小场面,不紧张。
毕竟她以后是要景深夫人的人,景深以后是要做皇帝的人。
这样算起来,景深做男皇帝,她做女皇帝。
不错不错。
“今日邀请诸位前来赏花,望诸位玩得尽兴,用膳期间有教坊乐府的舞女乐人为大家表演助兴。”
“自然,若是各家的贵女公子有拿的出手的技艺,也可上台展示。”
长公主示意身边的大宫女传膳。
不多时几队端着盘子的宫女鱼贯而入,一一将盘子放到各处桌子上。
“本宫多年不曾回京,对京中之事所知甚少。念昔是本宫独女,自幼乖巧聪慧,陪同本宫居住在封地,对京城风土人情甚是感兴趣。”
长公主说:”只是苦于对京城实在陌生。“
“回长公主,春时京中各家接连举办宴会,赏花宴游湖宴吟诗宴,郡主若是感兴趣,可前去一观。”一夫人道。
崔清兰在小声跟锦梨解释,“李瑞华这是想让
郡主跟各家贵女结交。”
苏锦梨点头,问:“长公主是想在京城为郡主寻一门夫婿?为何不在封地选?”
在封地选,怎么说也是长公主所辖,虽只担个名头无实权,但也没哪家敢对郡主不敬。
但若是在京城,世家公侯一抓一大把,势力盘根错节,如果郡主受了委屈,长公主还真不一定能为女儿出气。
崔清兰只淡淡说了一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她道:“长公主虽是皇帝亲妹,但于政事上并无干涉,各处世家门第太高的看不上郡主,门第太低的李瑞华又看不上。只能在京城寻一个不高不低的,好歹有皇帝这个舅舅在,看面子许个嫡次子也是有可能的。”
有句话她还没说,若是有可能,哪个皇子看上了叶念昔,李瑞华也是愿意的。
只是皇上不会允许。
苏锦梨明白了。
长公主想让自己女儿过得好。这个好是多方面的,有婚后夫婿对郡主好,有郡主不因身份对别人低头的好,也有不小心犯了错受了欺负有别人撑腰的好。
“崔姐姐这些年来可还好,瑞华可是与姐姐许久未见。”长公主笑道,语气温和平易近人。
崔清兰用帕子沾了沾嘴角,“回长公主,尚可。”她总不能说太好了,除了锦梨的婚事其他都好,听在李瑞华这个因为丧夫去封地的人耳朵里,不知道是嘲笑还是炫耀。
“多年不见,崔姐姐面容还如当时一般不曾变化,瑞华甚是想念崔姐姐。日后瑞华登门拜访,还望崔姐姐不嫌叨扰。”
“自然是愿意的。”崔清兰嘴角抽了抽,心下有不好的预感,李瑞华该不会盯上她家锦沐了吧。
“还不知崔姐姐身边这女子身份几何?”长公主又问。
锦梨心说该自己表演了,她起身行了一个标准的贵女礼,“回长公主,小女丞相府苏锦梨。”
果然是她!
孟雪音心道。
六皇子盯着苏锦梨,越发觉得她的动作有些熟悉。他想起苏锦梨与顾凛池之间的关系,视线在两人身上游移。
心下有了别的算计。
其实,若靖安侯钟情孟雪音,他也不是不可以帮他退婚。
苏家是个很好的助力,苏相文官之首,深受父皇信任。苏
锦梨是苏相独女,苏锦沐少年英才前途不可限量,外家又是崔家那种庞然大物。
若是苏锦梨能做他的皇子妃,那个位置非他莫属。而且只有这样的绝色女子,才配得上他。
长公主惊讶,没想到竟是崔清兰的女儿。她下意识看了看太子,这下恐怕不能如他所愿了,丞相嫡女早与靖安侯有了婚约的。
靖安侯刚在边关打了胜仗,正是得皇兄器重的时候,苏家和崔家更是不能招惹。
因此长公主笑道:”免礼。本宫记得,崔姐姐的独女闺名含梨,倒是与这繁梨园满园的梨花相合。以后若是有兴致了,大可过来转转。”
“我这小女与梨儿你年纪相当,听闻你最喜读书,倒是与我家念昔兴趣相投。”
景深抿紧嘴唇,苏锦梨,她的名字叫苏锦梨。
他猜测的。
因为他认识苏锦沐。
蓦然,心中涌上一抹欢喜。
他又朝那处望了一眼,却不想正对上女子含笑的双眸。
他耳根发烫,连忙收回视线。
自己怎能如此孟浪?
“太子殿下,公主殿下,听闻苏小姐最善诗书,百闻不如一见,不如让苏小姐为这满园梨花题诗一首?”
一名女子突然上前提议。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齐聚苏锦梨的位置。
之前是偷偷摸摸,现在是光明正大。
第9章 丞相嫡女9
题诗啊。
锦梨在还是一条锦鲤的时候,白天黑夜几百年的时光都在许愿池中,听下界的人兽妖怪到她这里许愿。
才子想要高中,佳人求觅得良婿,父母求儿女平安,什么诗文没听过,做一首诗自然不在话下。
不过她这条鱼,最不喜欢被人赶鸭子上架。
这姑娘的意图明眼人都看出来是在针对她。
她脾气不大好,说不给面子就不给面子。
因此,她就那么淡定自若地坐着,手上捧着茶盏轻抿一口,似乎完全没听到刚才的话。
不为所动,不以为意。
崔清兰自然懂女儿的意思,况且就在场这些贵女们的心思,在她眼里简直是一览无遗,就跟那透明的琉璃盏似的。
都是从姑娘的时候过来的,谁还能糊弄的过谁。
不就是看她家梨儿甫一参加宴会,就夺去了所有人的目光吗?
说到底,嫉妒不甘,都是家世不错的贵女,心气高。
但你心气高,拿我女儿做筏子算怎么回事?
当谁好欺负似的,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再说你让我女儿写诗就写诗,你谁啊你?
柳芸这种做法,以往的宴会上也常见,若是两人交好熟识这就是互推。若是有过节,那便是手段。
但偏偏柳芸与锦梨根本没有见过,交好不说,也不曾有过节。
这就是主动挑衅,先撩者贱。
没人搭理那上前的姑娘,那姑娘孤零零站在最前面,成了宾客们的视线焦点,还要忍受在场人的指指点点。
贵女们向来心气高脸皮薄,何况在长公主的宴会上敢第一个出声的,身份到底不会太低,还恰好是太子妃的几个人选之一。
那贵女名柳芸,父亲乃礼部尚书,以往在宴会上都是被人捧着的。
因此这头一回被人下面子,还是在心上人太子殿下面前,全京城的夫人贵女和公子都在,她这丢人算是丢大发了。一张俏脸便红透了,尴尬地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尤其在她偷偷抬眸望向太子时,却见太子正痴痴望着刚刚羞辱了自己的苏锦梨身上,当下掩着帕子就欲离开了宴会场地。
若是她就这么走了也罢,偏偏此时
一人出声叫住她。
“柳小姐且慢!”
柔柔弱弱的声音,柳芸顺着看过去,是靖安侯身边的那个花魁孟雪音。
她当下恼怒地瞪过去,这里哪有她一个妓子插话的地方?她倒要看看,这孟雪音能说出什么来?
“柳小姐且慢。”孟雪音在顾凛池不赞同的目光中站起身来,走到柳芸身边。
柳芸可不屑跟孟雪音这种身份下贱的人站在一起,往旁边挪了两步拉开距离。
孟雪音看到,眼神一暗。
她装作不知,先给上面两人行礼,“民女孟雪音拜见太子殿下,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挑眉,视线在孟雪音、顾凛池和苏锦梨三人身上略过,似乎察觉到什么,轻笑一声。
“孟姑娘既非良籍,该自称一声‘奴婢’,想来你的教养嬷嬷应该教过。”
青楼楚馆的教养嬷嬷,也就是老鸨龟公,教的自然不是什么礼仪,而是如何取悦客人。
长公主这是在提醒她的身份。
孟雪音脸色一白,僵在原地,手猛地捏紧帕子,仿佛在从上面汲取力量。
崔清兰闻言,隔着老远对李瑞华回了一个笑容,算是表达亲近。毕竟以她靖安侯未来岳母的身份,不好在这种场合直接对孟雪音出手,传出去显得她们丞相府无容人之量。
其实她本来也没打算对孟雪音如何。
因为她和相公决定对靖安侯出手,没了靖安侯,看孟雪音一介女子还怎么在那吃人的地方安稳过着。
只是到底心里不平,现如今有李瑞华帮她出这口气,这个人情她记下了。
“民……奴婢不敢。”孟雪音垂下头,一脸屈辱。
顾凛池心疼地看了孟雪音一眼,她从没来过这种地方,不知道在这些人眼里,身份家世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鸿沟之上就是高贵鸿沟之下就是低贱任人欺辱的。
雪音性子纯稚,看见不平之事爱打抱不平,可她不知道纵然她说得再有理,这里也没人听没人看。
想到这里,顾凛池看向苏锦梨,只见她一身轻松品茶闲聊,似乎完全没把台上发生的事情放在眼里。
可明明这件事,不正是因她而起吗?
他从没看错过人,苏锦梨和在场这些人没什么两样,从不会在意别人的想法。
因为她家世好身份贵重,苏相独女,母亲又是崔家嫡女,每年她的生辰清河崔氏都会送来一车又一车的礼物。
即便在公主面前,她若是不乐意,也没人能强迫她做任何事。
看,这不就是吗?
有人不过让她题诗一首,无需她多费心多出彩,只要写出来,相信在场所有人都会违心的夸赞。
偏她不愿意,所以那人便要丢脸,便要倒霉。
雪音为那人出头,却遭长公主羞辱,不过也是为她出气罢了。
他知道,在场人都看不起雪音,可那有如何?他喜欢雪音,这就够了。
而苏锦梨,纵然家世再好皮囊绝色,也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苏小姐。”孟雪音转身朝向锦梨,“容雪音多嘴一句,柳姑娘也是好意。苏小姐头次参加京中的宴会,虽此前有盛名传闻,但百闻不如一见,苏小姐文采几何,只需题诗一首,自有在场宾客作证。”
不少人闻言嗤笑孟雪音的想法,苏相嫡女,何须她们作证?只她的身份,根本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
孟雪音出头也没别的意思,就一个目的,今日苏锦梨不管做与不做,做的诗好与坏,总归苏锦梨的面子是没有了。
苏锦梨做,先头有故意忽视柳芸这一茬,未免显得她自傲。
后面又有她劝出头,她与靖安侯的关系如今京城无人不知无人晓,但凡苏锦梨不甘心做了诗,那与花妓争风头的名声算是坐实了。
堂堂丞相府嫡女,为了未婚夫与花妓争风吃醋,堕了她贵女的身份,也抬了她孟雪音的身份。
苏锦梨不做,那就更能体现她的目中无人,同时她今日过盛的容貌和骄矜的性格传出去,只会落人话柄。
若与她在宴会上的表现对比,苏锦梨目中无人她大义凛然,这又是一箭双雕。
可锦梨会这么容易着了她的道吗?
这么些弯弯绕绕,锦梨是不屑动脑子的,在她看来心思越多的人,反而越容易对付。
心思多,要得就多,看重的就多,也就处处是弱点。
锦梨终于有了反应,她表情好奇地看着孟雪音,声音如环佩撞铃般清脆悦耳。
“你是?”
看,她都不认识你们,为什么要一个个前仆后继找她麻
烦?
孟雪音一愣,似乎没想到锦梨是这种反应,倒是顾凛池突然涌上一股冲动,开口道:“侯府家眷。”
在场人听见这话面上一惊。
孟雪音也又是一愣,继而甜蜜地笑了,眼里满是得意。
崔清兰双眼满是怒火,看得宾客们心惊肉跳,生怕她抄起茶杯就朝顾凛池和孟雪音扔过去。
长公主也是一愣,心道这顾凛池还真敢啊,苏家和崔家也敢招惹,怕是大将军当到头了。
场中唯有一人是疑惑的,那就是太子景深,根本不明白眼前众人间的关系。
还有一人,却与大家想得或惊讶或愤怒或伤心的反应截然不同——
锦梨歪头,一脸‘我明白了’的表情,“这位莫不是靖安侯夫人?”
众人又是一惊,只感觉今天胸膛里的心脏七上八下的,就没安生过。
这些人,一个比一个敢说。
孟雪音:“??!”
顾凛池:“??!”
锦梨还在接着说,“是本小姐孤陋寡闻了,竟不知顾侯爷已经成亲,不曾送礼实乃过失,宴会结束后命人择日送去侯府。”
长公主嘴角抽搐,觉得自己看走眼了,锦梨是长得乖巧好看,但这性格比崔清兰还要刁钻古怪。
尤其还经过苏行远那厮教导,一张嘴说起话来那就是要人命的。
呵,靖安侯夫人?
这小丫头还真是说得面不改色,似乎那个跟靖安侯有婚约的人不是她一样。
不得不说,这心性就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