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
一声轻笑传入元嘉耳朵,“阿元,当真后悔了?”
声音很微弱,说话也断断续续,带着几分揶揄,若是其他时间,元嘉的白眼能翻上天,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后,这个声音对她来讲是天籁,“秦夜天,你没死?”
她的手小心覆上秦夜天的脸,生怕自己动作太大惊到什么,“你还活着?”
“活着。”
秦夜天掀开眼皮,笑了一下,“你常说祸害遗千年,像我这种人,自然是要长命百岁的。”
这句话很欠打,但这种情况下的元嘉显然没有留意,此刻的她被狂喜所支配,想去看秦夜天的伤势,又怕自己笨手笨脚让他伤得更重,手忙脚乱好一会儿,也只是从他身上起身,颤着手擦去他脸上的血迹,喉咙一阵一阵发紧,“没死就好,你要吓死我了。”
“阿元也会害怕?”
“……”
怎么会不怕?她又不是神。
从那么高的山上摔下来,正常人早就摔成肉饼了,也就是秦夜天早有准备,用匕首缓冲了一下,要不然,现在他俩已经去阴曹地府报道了,而不是在这说话。
“你伤得很重,我要怎么帮你?”
对于不想回答的问题,元嘉果断转移话题。
只是转移得有些生硬,让秦夜天眉梢轻挑,“阿元,不想回答便不想回答,何必寻这般拙劣的借口?”
元嘉:“……”
“罢了,来日方长。”
看着她苍白脸色,秦夜天轻叹一声,“我的伤不要紧,待我养足了精神,自己会处理,你不必害怕。”
说完话,他闭上眼,微蹙的眉头有着几分疲惫。
元嘉呼吸一窒。
她怎么忘了,秦夜天也是人,他会受伤,也会死,他不是金刚不坏之身,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也会累。
她突然想起昨夜见他的场景。
月色清冷,洒在他身上仿佛一层银纱,他负手而立,尽显寂寥,与她印象中永远意气风发敢与天公试比高的桀骜大不相同。
是长途跋涉的缘故?
还是其他原因?
他身上宁折不弯的傲气,似乎被时间打磨,听着那些他最讨厌的话,却没有像之前那般掀桌而起,反而面带浅笑还能顺着韦四娘的话说下去。
这样的秦夜天让她有些陌生。
她所认识的,是面对是使节面对国王都能抽刀剁人的不羁少年郎,他永远自由,永远追寻内心的选择,任何人,任何规矩都不能困住他。
而不是懂得察言观色,开始权衡利弊——他忍韦四娘,没有亲卫们下杀手,是因为她。
这个事实让元嘉又高兴又难受。
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甜蜜的事情,而不是为了那个人打碎自己的一身傲骨。
可换个角度想,却是——一身羁傲骨的秦夜天竟能为她做到这种程度。
秦夜天如此,她还有什么可矫情的?
电石火光间,元嘉心中涌出无数念头。
叫嚣着仿佛能把她撕碎。
怕秦夜天觉察到她的异样,她放缓了呼吸,缓缓调整着心绪。
他愿意为自己改变。
甚至愿意为自己付出自己的生命。
她该知足。
也该……对他好点。
他总说来日方长,可明天与意外哪个先到,谁也不知道。
万一呢,万一没有明天呢?
那些口是心非的话,那些尚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是否要随着意外一同埋葬?
她不想那样。
她想现在就和他在一起。
去磨合,去适应,去改变。
不再轻言放弃,让所谓的爱成为伤害彼此的利器。
元嘉轻手轻脚擦拭着秦夜天脸上的血迹。
擦完他脸上的血,她咬了下唇,手指覆在他肩头——他不让她给他处理伤口,是担心她恐惧血。
她是恐惧,但,也愿意为了他去克服恐惧。
“你不怕?”
男人并未睁开眼,声音里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
“怕。”
元嘉垂眸道:“但更怕你会死。”
回答她的是秦夜天浅浅笑声,“阿元,你不必如此。”
他突然抬起手,攥着插/在肩头的树枝狠狠一拔,血肉皮肉翻飞,他随手把树枝丢在一旁,声音轻不可闻,“我说了,我自己会处理。”
“你不必勉强自己。”
元嘉心口猛然一酸,“秦夜天……”
泪水砸在秦夜天脸上,闭目休息的男人瞬间慌了,睁开眼,抬手去拭她的泪。
身受重伤,他的动作并不灵活,甚至还有些吃力,泪水朦胧中,她看到千军万马中指挥若定的男人此时有些慌乱。
是的,慌乱。
因为她突如其来的眼泪。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矫情。
哪怕再三标榜自己只是咸鱼,做事从不拧巴,但面对秦夜天的她,依旧是矫情的。
再三试探他的心意,当胸捅他一剑,让他身赴险境,险些丢了性命。
被他爱着的她一点都不可爱。
“为什么哭?”
男人脸色苍白,迟疑问她。
“没什么。”
她努力把眼泪憋回去,从他血肉模糊的肩头挑出碎木屑,擦拭着他的伤口,“只是觉得,自己一点不可爱。”
也不值得被爱。
她想起自己的前世,那么那么努力,工作996,甚至做到007,生活上也是竭尽全力,滴水不漏,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她想听别人说一句她很棒,听一句她其实是一个不错的人,可惜,临到死,她也没得到别人的一句肯定。
在资本家眼里,社畜的努力天经地义。
在家人眼里,她的付出理所应当,至于她的感受……呵,没有人会在意她的感受。
她躺在血泊中,身边围了一群人,她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却无人上前对她伸出手。
血从她身体里流出,她清楚感觉到生命的不断流逝,很冷,也很怕。
但她没有死。
得益于医学的发达,她捡回一条命,自此之后,她怕极了血,也彻底咸鱼。
哪有那么多天生的咸鱼?
所谓咸鱼,不过是知道自己无论怎么努力,不是自己的东西也永远不会是自己的,所以干脆躺平。
不去付出了,得失心也就不那么重了。
属不属于自己,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这是自欺欺人的咸鱼,鸵鸟似的逃避着一切。
既然永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既然知道自己不值得被爱,那就不值得被爱吧,她不在乎。
“胡说。”
秦夜天轻抚着她的脸,声音似乎从九天之外飘来,“我的阿元明明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
永远得不到肯定得人突然间被肯定,她心头一震,呼吸变得很轻。
秦夜天的脸近在咫尺间,潋滟凤目柔和如三月春水,以一种润物无声的方式沁进她的心田。
看着她失神的脸,他把她散乱鬓发拨在耳后,温柔吻着她的唇,“我的阿元,也最值得被爱。”
元嘉瞳孔骤然收缩。
呼吸在这一刻变得极其慌乱。
像是知道她在恐惧什么似的,他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精准落在她心上,须臾间抚平她的忐忑不自信,“阿元是很好很好的人。”
“阿元,也值得最好的。”
“不是没有选择,不是生活所迫,而是,阿元值得。”
那些自欺欺人的逃避,那些突如其来的不自信,那些慌不择路的不确定,在这一刻失去所谓咸鱼的伪装,血淋淋被摊开,被点破,然后,被抚平。
——她值得。
值得被爱,值得拥有爱。
不是她不够好,而是那些人眼瞎。
情绪终于崩溃,她伏在秦夜天肩头大哭出声。
谢谢你,治愈我所有不幸。
他的肩头血腥味很重,这一次她却没有再怕,反而觉得很有安全感,有种尘埃落定的安心。
大概是知道她只是在宣泄,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吻了吻她脸颊。
耳畔有长风卷起枯叶的萧瑟,有飞鸟掠过枝头的灵巧,也有秦夜天的呼吸声,落在她心口,裹挟着温柔缱绻,让她漂泊多年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阿元,我想娶你。”
“三媒六聘,十里红妆”
“阿元,我想给你一个家。”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大婚的番外就完结了~
新文【对戏】已开,小可爱们来一发收藏呀!
唐星默,180线糊花,人怂钱多富二代
追星追了多年,却连参加男神见面会都不敢高声喧哗
生平干的最出格的一件事,是生日时家人问她有什么心愿,她说她想和程澈演戏
讲真,她觉得这心愿这辈子也只能是心愿
毕竟程澈出道十余年只演电影,影坛上封神的存在
绝不可能为钱折腰接下她的戏
万万没想到,程澈接了——
唐星默:???男神你被绑架你就眨眨眼!
2、
唐星默一度怀疑程澈欠了赌债才接她的戏
为了让男神迷途知返,她旁敲侧击——
“你不赌,我不赌,和谐幸福跟我走。”
“?”
“十个赌徒九个输,倾家荡产不如猪。”
“。”
“在赌桌上,没有人是赢家。”
微信刚刚发出,她得到一个消息,电影另外一个投资大佬,是程澈本人
唐星默:???
说好的你为还赌债不得不接戏呢!!!
3、
唐星默知道程澈是影帝,对她的喜欢,不过是敬业入戏快
戏杀青后,她选择安静躺列不打扰
却在某个晚上,突然收到程澈的告白
唐星默:?男神还没出戏?
永远冷静自持的男人一身酒气,捏着她的下巴咬牙切齿道:
“喜欢你,是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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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番外三
家?
熟悉又陌生的词汇让元嘉有一瞬的失神。
她似乎从来没有过, 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
也不知道被家人爱着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可当从秦夜天嘴里说出这个词汇时,那种属于家人才会有的温暖明媚瞬间便俘虏了她。
“好。”
元嘉轻轻点头。
在这个野草杂声的山谷, 没有鲜花钻石,也没有亲朋好友的见证,她就这么把自己的一生交托。
她知道, 秦夜天不会让她失望。
元嘉笑了起来。
这次落入山崖, 他们的运气明显不如上次, 这个山谷没有水,也没有山洞可以避风, 秦夜天又伤得重, 她不敢轻易移动,只在原地帮他简单处理一下伤口。
“我们会不会死在这?”
元嘉看着奄奄一息的秦夜天,她心里很是担心。
“不会。”
秦夜天显然心情不错, 气息微弱得都快让人觉察不到了, 但依旧笑得出来, “我衣服夹层里有信号弹, 你打开。”
元嘉:“???”
大兄弟你不早说!
元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速找到信号弹,并飞速放上天。
此时夜幕降临, 信号弹在夜空格外绚烂,看着炸开的十分明显的秦夜天的标志,她突然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这玩意儿这么明显韦家亲卫肯定看得到,韦家人在山上,离得近, 肯定会比秦四他们来得早,秦夜天重伤在身,动不了, 等韦家人到了,等待他们的,是秦夜天被剁成肉泥,她被带走等候韦四娘发落。
元嘉:“......”
就很离谱!
“不行,咱们不能在这。”
元嘉架起秦夜天胳膊,想把他拖走,“如果韦家人先到,咱们就死定了。”
被扯到伤口,秦夜天一声闷哼,“不会。”
“小十三会先到。”
元嘉:“……”
大兄弟你哪来的自信!
这里明明是韦家人的地盘!
“小十三在山谷。”
像是看出她的紧张,秦夜天补了一句。
“真的?那我们有救了。”
元嘉瞬间不紧张了。
她记得小十三被秦夜天派去执行神秘任务,在她离开秦夜天的时候,小十三还没回来,涉及到军机,她从来不问小十三去做什么,只是听到小十三此时在山谷不免有些意外,心里想多嘴问一句,但见秦夜天伤势实在太重,此刻没有陷入昏迷,已经是他身体素质过硬了,这种情况下,她哪里还忍心让他强撑着精神与她聊天?
她伸出手,用中指指腹给他揉着太阳穴。
这是她以前经常做的事情。
战场上拼的是战术与体力,一旦开战,秦夜天便不再卸甲,纵然回营,也只是闭目小憩一会儿,待斥候来报,便是又一轮的厮杀。
他喜欢枕在她腿上,让她给他按太阳穴,他说这样很舒服,无论在外面经历了什么,只要回到她身边,所有的疲倦便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