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仁歪头:“妾妇道人家,并不懂许多国家大事。也不敢妄言,只觉得让老鼠守着米缸,本就是个十分冒险的行为。毕竟打洞、吃米都是鼠的天性,偏米缸又不可能不守!所以怎么层层设卡,让米缸处于防护中、缸里的米粒粒有数,有档可查。”
“再放几只猫,随时随地巡逻在米缸内外。使鼠儿们望而生畏,米缸也就安全多了!”
这下,顺治可不敢再拿口口声声称自己小妇人一个的皇后当普通小妇人了。
当即认真地拱了拱手,道了句愿闻其详。
娜仁也不藏着掖着,细细思索了好一阵儿后。才用自认土又村的语言,给顺治科普了下现代银监会、证监会之类的理念。建议他除了派人彻查物价外,再专门成立个对内务府的监察部门。
专门用于监察内务府采买、民间巨贾囤货居奇等事。
并为此专门立法!
听得顺治双眼晶亮,拍案叫绝:“皇后大才也!”
夸完便讪讪一笑,准备听她滔滔不绝的自我吹嘘。可……
拾人牙慧的事儿,哪儿还好为自己夸功呢?
娜仁低头,脸都红到脖子根儿:“皇上过誉了,妾,妾也是从御史台啊、吏部等等,总结出来的点小经验。您若觉得还有几分道理便尽管拿去用,只千千万万的别跟任何人透露。”
说着,她还双手合十冲着顺治拜了拜:“求求,求求您了,妾胆儿小,不想被群臣上表说牝鸡司晨呐!”
唯恐被守在外头的林有为听见,娜仁还特特往顺治身边挪了挪。
以至于顺治能看到她如蝶翼般轻颤的睫毛,也能感受到那如兰气息打在自己脸上。不期然地,就让他想起了那夜的梦境:“那个,朕前朝还有事儿。就不多陪皇后了,回头得空再来瞧你!”
等淑惠妃听着信儿,盛装打扮好,以给姐姐请安来皇上面前露脸时。看到的,就是万岁爷称得上落荒而逃的身影。
看得她好生诧异:“姐,万岁爷这怎么了?跟被狗撵了似的,连我给他行礼的功夫都不匀啊!啧啧,看不出瘦得跟个小鸡似的,跑得倒是不慢!”
噗!
咳咳咳!
这二货妹子,成功让娜仁一口茶呛到嗓子,差点儿把肺给咳出来:“你……”
“好嘛,好嘛,妾失礼了,跟皇后娘娘请罪好不好?我的亲姐哎,您可千万别再罚妹妹背那劳什子宫规了!你瞧啊,我这手指头都起茧子了,现在看着书就脑仁子疼。”
“怪道始皇帝要焚书坑儒,定然是那帮酸生写的书太难了!”
娜仁扶额:“这绝对是始皇被黑得最惨的一次。你呀,本宫好容易求得皇额娘点头,趁着颁金节把你给放出来。这才过了一夜的功夫呢,你快给我谨言慎行。不然……”
“就别怪本宫当个辣手无情的黑心姐姐了!”
淑惠妃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别别别,姐,亲姐,你千万别!”
“嗯?”娜仁偏头,一个冷冷淡淡的眼神瞥过去。
淑惠妃脸上一苦,忙肃容正色标标准准地行了个礼:“是,娘娘教训的是,妾省得了。必然戒之慎之,再不敢轻犯。不过……”
淑惠妃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娜仁脸上并无愠色后才奓着胆子说:“妾都听了这许久的话了,到底几时能得宠啊?”
“就,就不被翻牌子。也好歹让萨仁格日勒在皇上面前露个脸啊,不然回头选秀,大批美人儿进宫。皇上还能认得妾淑惠妃是哪个么?”
小姑娘愁眉紧锁,满满忧伤的模样,看得娜仁好生不忍。虽然这小刺头怎么敲打也不肯改,连今儿都抱着小心思而来。可作为妃嫔,她积极敬业,努力上进有错么?
没有啊!
错在大猪蹄子顺治,养了娇花无数却不肯好好浇!
娜仁默默吐槽,接着就给便宜妹子指了条明路:“皇上事母至孝,常往慈宁宫陪太后用膳。你若能侍奉好她老人家,还愁未来不前程似锦?”
淑惠妃:……
你当我没试过?可同母所生的姐妹来,姑祖母就喜欢你这个大点儿的!
皇后选你,平日里宠着你护着你,连……
“连萨仁格日勒往她身边殷勤,也不见她有半点感动的!张口就问最近乖了没?可别淘气,给姐你添乱子!亏阿布还说京城遍地锦绣,最是人间天堂。”
“结果吃穿用度倒是不差,别的却半点儿没有,连素来最疼我的姐姐都跟变了个人儿般!早知如此,我,我还不如留在科尔沁,当我自由自在的小格格……”
娜仁皱眉,还待劝劝她。
不想顺治竟去而复返,把这话听到了耳里:“好歹你也是皇后亲妹,优待多少还是有的。若真后悔,朕着人送你回科尔沁便是!”
第26章 万更第二天
噗通!!!
是淑惠妃双膝一软, 直接跪地的声音。
动静大的让娜仁都忍不住替她疼得慌,当事人毫无所觉。还一个劲儿磕头:“皇, 皇上, 您怎么半道儿又回来了?哦不,妾没有窥视帝踪,更不敢管到皇上头上。只……”
“妾年幼无知, 嘴上没有个把门儿的。还请万岁爷赎罪, 妾……妾这就回去抄书、背宫规?”
眼看着顺治那山雨欲来,黑黢黢都跟锅底儿顺色的脸……
争宠萨仁格日勒是绝对不敢争宠了!她只想原地消失, 哪怕是自己最为厌憎的抄书、背宫规也没有关系。
顺治只叹:“依礼将尔等纳入宫中, 却耽于国事, 鲜少流连后宫。此事确系朕之过, 但大清立国不久, 内忧外患。需要朕这个皇帝操心的事儿多着!”
“也许几年, 也许一辈子,朕都无心恋栈后宫。你若真觉不乐,还不如回科尔沁当个无忧无虑的格格。朕便……”
“不不不!”淑惠妃疯狂摇头, 都不等顺治把朕便着人送你回科尔沁的后话说完:“《孟子》言, 女子之嫁, 母命之, 往送之门, 戒之曰:往之女家, 必敬必戒, 无违夫子。以顺为正,妾妇之道也。”
“妾既来了京城,当了皇上的淑惠妃, 便生是您的人, 死是您的鬼!若真被送回科尔沁,妾,妾又甚脸面苟活?”
见顺治不语,她还赶紧膝行着抱娜仁大腿:“姐,姐你快替萨仁格日勒说上两句啊?向日里你可最疼妹子了,怎一到了京城竟还像变了个人似的?”
“你还是萨仁格日勒最爱最爱的姐姐么!”
实力演绎上一秒疯狂叫嚣,下一秒跪下来叫爸爸。
简直又怂又跳!
偏娜仁这个人家的最佳姐姐还得保持人设不能崩,real糟心。好一会儿,她才悠悠一声长叹:“瞧见了吧?非是本宫这个姐姐无情,实在后宫佳丽三千,我也只是其中之一。”
“便正位中宫,也做不了万岁爷的主!”
“就算能在皇上面前有几分薄面,也绝不帮你。甚至还得严加管教你,非为姐变了、不疼你了。而是在大清江山面前,个人的小情小爱都得靠后。而且你也说了,妾妇之道以顺为正对不对 ?”
淑惠妃迷茫脸,想说那就是搪塞之言啊!
她甚至连具体意思都不知道,只含含混混地背了。留着在太后、皇上面前表演。好叫他们知道,博尔济吉特氏的聪慧女子多着,她也是个天才。
娜仁也是服了这个给剧本还不知道怎么往下接的憨憨。
无奈之下,她也只能一下下拔了满头珠翠,直直跪在了顺治面前:“妾管教不力,以至于淑惠妃口出妄言,污染圣听。即日起,妾自罚抄经百卷,禁足半年。以儆效尤,还请皇上看着萨仁格日勒尚年幼,不与深究。”
顺治急忙上前,亲手把人扶起来:“些许小事儿,皇后何至于此?”
“妾忝居后位,自对后宫嫔妃有管教督导之责。结果……”
娜仁咬唇,眉头轻蹙:“结果却因顾念幼妹,不舍重罚,以至于她屡屡犯忌。于公于私,于情于理,妾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见亲姐都脱簪待罪了,淑惠妃终于害怕。
太后教导,亲姐训诫,身边心腹嬷嬷劝说等齐齐涌上心头。直接哇地一声哭出来:“千错万错都是萨仁格日勒的错,皇上您要杀要剐就冲着我来吧!别为难姐姐,她……”
“她平日里没少训诫我的,是我不听。还暗生妒忌,妄图来坤宁宫截胡。想仗着自己青春貌美,赶在姐姐面前得宠。横竖她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姐,再如何也不会对我下狠手。全没有想到皇上您喜不喜欢,又会不会迁怒姐姐。呜呜呜,我错了,真错了……”
真涕泪交流,您要杀要剐我一个人来吧,千万放过姐姐的哭嚎不断重复。
顺治的关注点却始终在她说皇后自打入宫后跟变了个人儿似的上!
虽前头暗卫的调查结果毫无破绽,可顺治心头始终有那么一丝违和。觉得皇后过于渊博,再触类旁通,不世出的天才也没有她这等进步速度吧?
或者,可以从淑惠妃这里打开缺口,好生了解了解皇后种种。
心思电转间,顺治勾唇,笑得如融融春风:“看不出来,淑惠妃平日里跳脱无状。连皇额娘提起来都不禁皱眉,笑骂一声皮猴子,说就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儿。”
“关键时刻还挺勇敢,都知道站出来护着姐姐了!”
“只你以后规行矩步,别再淘气,惹皇额娘跟你姐姐操心,今儿这事儿便到此为止。否则再有下次,谁出面求情都不灵。朕定派人送你回科尔沁,并告知绰尔济你在宫中种种!”
这……
尼玛简直最后通牒!
吓得淑惠妃浑身一颤,继而死死捂嘴,疯狂摇头:“皇上放心,不会了,真的不会了。您跟姐姐,哦不,是皇后娘娘。”
“您跟皇后娘娘想必还有话要谈,妾便不多打搅……”
“等等!”顺治皱眉:“让蓝衣、绿腰几个给你整理下妆容!”
萨仁格日勒愣,继而星星眼,心里好像有小兔子在蹦蹦跳:难道……
这就是诗中所写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结果皇上在糖后又补了一刀:“免得让别个看到胡乱猜测,再误会皇后不是个好姐姐!”
哗!
冰天雪地里,一盆凉水兜头而来,不但冻死了心头的小兔子,也冰封了她滚烫的心。
“不是要告退么,怎还不走?”顺治皱眉,看着神思不属的淑惠妃。
纳闷都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俩,怎么差距就这么大?该不是绰尔济福晋把所有聪明智慧都传给了皇后,到幺女这里便只剩下个中人之姿了吧!
娜仁:……
就看来时还嚣张无比的便宜妹子这会像斗败的公鸡一样,俏脸煞白、脚步虚浮。
明显被打击得不轻的样子。
忙着人好生照顾着,仔细送回她宫中,让她那心腹嬷嬷劝着点儿。
说得淑惠妃一脸感动,觉得世上还是姐姐好。
结果一抬头,就看皇上又一根根的,把刚刚姐姐拔下来的钗环又重新给她插回去:“皇后样样都好,只过于谨慎认真。多大点儿事?也值当你堂堂国母脱簪待罪?”
“到底甚啊到底!”顺治笑:“该说到底是淑惠妃不驯。”
“这才放出来几天啊,又来你宫里闹事儿?行,知你心善,对嫡亲妹子都有不忍。下次只报到位育宫,朕亲自料理便是!”
小话儿狠的,淑惠妃整个人都裂开了好么?
这场景深深印刻在她脑海里,经年之后依然清晰如昨。让她深深羡慕的同时再无力嫉妒与恨,只反反复复提醒自己千万别再去捋姐姐的虎须。
毕竟亲姐好惹,她身后的狠辣帝王却很难弹啊!
她可没有孟古青那样强横的家世,也不敢想还能被封个公主、郡主的。一旦被告知所有罪状遣返科尔沁,等着她的怕不就是青灯古佛?
阿弥陀佛,非是对佛祖不敬,只她更喜欢饮酒吃肉、穿金戴银。
坤宁宫中,见便宜妹子终于转身离去后。
娜仁火速急退了两步,什么羞怯啊、柔情啊,都刹那间褪了个干干净净。只见恭恭敬敬福身,规规矩矩行礼:“妾谢过万岁爷宽宏与相助。此类事,妾不敢保证以后都不会发生,只保证会处理好。”
“绝不让皇上为国事殚精竭虑的同时,还因后宫琐事烦恼。”
顺治怅然若失地收回手,把剩下没插完的扁方、耳挖簪等悉数放在了桌案上。
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皇后客气了!说好的互助双赢,朕总不好让你自己面对一切。再有类似事,你遣小邓子往位育宫支应一声便是。”
“哪个若觉得皇宫太小,装不下她了。尽可以自行离去,朕不但不怪,还给与相当补偿。可留下的,必须恪守宫中规矩。胆敢僭越忤逆的,让她等着祸及全家吧!”
“这……”娜仁挠头:“不好吧?她们还都小着,一时想左了也是有的。不如……”
勤加规劝,多方疏导,再给转移下注意力。
毕竟也没干啥违法乱纪的,只在合理范围内努力升级而已!本身就不能算错,更何况还都是一群十几岁的未成年?
除非万不得已,娜仁并不想做个辣手摧花的!
“小么?”顺治笑:“都已经为人妇,甚至为人母了,可谈不上个小。再者她们家人将人送进宫来,不就是为搏一条通天之路?既然敢上桌,就应有可能会输到倾家荡产的觉悟。”
“算了,皇后素来心善。朕啊,也甭指望你能狠下心来了。还是朕多盯着点儿,免得你堂堂国母,却被底下的奴才秧子们欺负了去!”
有被小瞧的娜仁:……
想想犟嘴后可能会失去的庇护,决定在顺治面前当个怂怂:“如此,妾便全仰仗万岁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