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满朝文武都跪下:“万岁爷宽厚慈和,最是爱重臣等,绝无亏待!诚那班贼子贪心不足,目无王法。”
“嗯!”顺治点头,语气中颇有几分失落愤懑:“他们是真贪啊!人均白银百万以上,田产房宅无数。”
“亏当初决议查验之时,朕还暗暗愧疚过。以为自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遇上一个吴良辅,就以为全天下都是那等胆大奴才。结果差点儿瞎了朕一双眼!”
“大清迁都才十一年,拢共才换了几个内务府大臣?”
“竟个个贪吝,无一漏网。只银子一项,就够南边的将士们再多打两个月的仗!亏朕殚精竭虑,为军饷、赈灾款项等愁得目不交睫。结果大笔的库银却被硕鼠们给吞了去!!!”
“曾经朕有多敬服那些英雄或其祖辈,现在便有多憎恨走歪了的,亦或者玷污了祖辈英明的混账。朕……”
“朕恨不得将他们五马分尸,阖族罢免!”
当然后面一条纯属瞎扯,各贵族相互联姻盘根错节。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便后来的鳌拜、索额图等,也都只收拾首恶与主要扈从。
抄家可以有,灭族不能够!
但这等威胁之语一出,事情就变得简单顺利了太多太多。
有命案在身,情节恶劣的,直接斩立决并籍没家产。其近支有姑息纵容、同流合污者亦严惩不贷。其余人等则送回盛京种地放羊,三代后才可以参加文武举。
没有命案在身,只单纯贪墨的。
则抄没家产,斩立决。也严惩同流合污者,却不必撵其余人等回盛京,同不限制其子孙参加文武举。
算是帝王仁慈,给他们留下了些许起复希望。
但有数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一群金奴银婢的公子哥儿突然从天堂跌落地狱,光这心理与生活上的巨大落差都够他们一辈子调节不过来了。还上得哪门子进呢?
“考不考得上是他们的事,作何态度却是皇上的事儿。这铁面无私中还残存几分温情的做法,可真是太漂亮!”娜仁微笑,积极给顺治点赞。
顺治只笑:“过奖过奖,不及皇后建议着人痛陈那群混账罪恶,强调朝廷不分满蒙汉,只爱民如子的智慧。还有张榜公布,退给那些被欺压的商户银子等,真真处处彰显仁心。相信消息传开后,百姓必定奔走相告,感激涕零。”
“那也不及万岁爷……”
“皇后也是劳苦功高!”
太后眉眼含笑,静静地看着他们小两口互捧。直看得帝后双双红脸:“皇,皇额娘为甚这般瞧着咱们?”
“看你们说得兴高采烈,皇额娘也跟着欢喜。”太后笑:“只可惜福临事忙,哀家又在‘养病’中。宫外还危机四伏着,无法亲眼一见!”
天知道太后只随口一叹,帝后却再度心有灵犀:“可以微服私访/鱼龙白服啊!!!”
第28章
“鱼龙白服?微服私访?!”太后皱眉, 连连摇头:“不行,不行, 这绝对不行!”
“咱们仨一个当朝太后, 一个中宫皇后,福临更是执掌乾坤的皇帝,真真一身攸关江山社稷。万一有点甚万一, 这……”
“不妥不妥!”
这个……
“可以易钗而弁正好现在冬天, 穿的本来就多。胸一束,帽子一扣, 保准儿谁都辨不出来妾是男是女!”说不定运气好, 还能吸引个把闺阁小姐。
娜仁唇角微弯, 万分期待。
毕竟电视剧、书中的, 这样的名场面不要太多!
结果没等太后否决呢, 顺治就似笑非笑地瞧了瞧她耳朵:“只这耳洞, 莫说男女了,皇后连满汉都遮掩不了!”
好吧,这标志的一耳三钳。
娜仁叹气, 退而求其次地再提角色扮演。
“你这鬼丫头啊, 怎么古灵精怪的?”太后笑着摇头:“只听着再有意思也不成!好娜仁每天看书, 当知亚圣有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好孩子, 你听话, 别让皇额娘担心!”
娜仁实馋原汁原味的古代京城市井风光, 但……
偶像兼大腿都把话说到了这儿, 她也只能微笑点头啊:“嗯,娜仁听皇额娘的!”
可那蔫哒哒的小声儿,听得顺治叫个不顺耳。
咳咳, 无关情爱。
只古人云, 预先取之必先予之!他整日里殚精竭虑,一颗心都扑在朝堂上。且指望皇后帮他管理好后宫、孝顺好皇额娘呢。自然得好生哄着,不然也学孟古青飞马回了科尔沁怎么办?
顺治在心里如是对自己说,目光却不由闪躲,耳根通红:“其,其实无碍的!朕以前常带吴良辅出……”
“什么?”太后瞠目,狠狠揪住破儿子的耳朵:“常出去?就带着吴良辅那个包藏祸心的奴才?你个混账小子简直胆大包天!有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岂不知你这条小命关系到社稷安危?”
堂堂帝王都被骂到理屈词穷,只会唯唯诺诺称是。
直呼再也不敢了!
可娜仁瞧着他那个表情神态也知道,这个不敢里面儿至少缺了个逗号。
下回不?
敢!
但是显而易见,这次出宫是彻底泡汤了。
好在太后虽顾虑重重,怎也不同意她们出宫。但却愿意在能力范围内,尽量满足娜仁的好奇心。遂打宫外请了个擅口技的班子,把当时场景、百姓反映等编了出戏,特特演给帝后看。
再没想到还有这等意外之喜的娜仁星星眼,直接扑到太后怀里:“天呐,天呐,天呐,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这么完美的婆婆?还这么好的,被我给碰上了!mua~皇额娘,娜仁真是太爱你了!”
便如羽毛般温柔而又细腻地轻轻一触,也足够让两个真古人僵硬当场。
顺治甚至不悦皱眉:“皇后你身为六宫之首,更该恪守宫规,给其余嫔妃们起个模范带头作用。再如何欢喜,这等轻浮孟浪之举也不可有!”
一时激动,忘了这是礼教森严古代的娜仁:……
忙羞愧低头,帕子捂脸,颇局促地低低应了声是。
那泫然欲泣的小模样,不但顺治后悔,太后更心疼到不行:“去去去,哪儿都有你?皇后怎么了?小小年纪聪慧老成,把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处处周到。朝野之间,哪个不说声有国母风范呢?”
“今儿只是欢喜之下,跟哀家亲近了些,用得着你跟那儿吹毛求疵?!”
“皇额娘,我……”
“你甚你?”太后一个刀子眼甩过去:“不愿意看,就回位育宫日理万机去!哀家啊,就多余唤你来!”
成功把蠢儿子吼到目瞪口呆后,太后又笑微微地哄娜仁:“好孩子别羞,皇额娘知道你是跟我亲近呢!我啊,就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自打你三位皇姐相继嫁人以来,皇额娘啊,再没享受过这般被抱、被拥、被全心亲近的感觉。”
再是以抱大腿为目标,也晨昏定省了整半年呢!
日久天长之下,娜仁就达不到那种把太后当亲娘的程度,也不免渐生孺慕。
看她实在伤心,不由又把刚刚的动作重复了一遍:“姐姐们远赴蒙古,为满蒙亲如一家贡献。便有心回来孝敬皇额娘,也无奈山高水远。不过没关系啊,皇额娘还有娜仁!”
“您尽可以把娜仁当成四闺女,给娜仁讲姐姐们小时的种种嘛。”
“等圣驾有机会巡幸蒙古,皇额娘跟姐姐们母女重逢的时候。娜仁就在边上,细数向日里您是怎生怀念她们的。好教她们知道,父母之爱便隔山海也绝切不断!”
“嗯!”太后点头,把娜仁紧紧搂在怀中:“好孩子。”
“皇额娘!”
婆媳俩相视而笑,眉眼间满满温情的味道。
被遗忘到海角天涯的顺治:……
就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想了盼了千万遍的场景终于发生在眼前,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还有点烦躁,很想把那对儿腻歪到没完的婆媳俩分开。
嘶!
一定是他端方君子,恪守礼节,而这婆媳俩又……
顺治捂嘴轻咳:“皇额娘不是说有口技班子?”
“皇上不是说要日理万机?”婆媳俩异口同声,颇有几分撵他赶紧的意思。
顺治一屁股坐下:“政务哪有忙得完的?倒是难得皇额娘有此意趣,儿子又岂能不奉陪呢!”
婆媳俩齐齐勾唇:“倒是难为皇上了。”
顺治不语,只盯着场地中央,满满盼着好戏开锣的样子。
太后笑得分外揶揄,到底扬声催了句:“苏麻还不着人赶紧开始?没见你们万岁爷都等急了!”
被点名的苏麻喇姑恭恭敬敬行礼:“嗻,老奴这便过去催!”
实际心里也是大摇其头,无语死了自家主子这新兴的调侃亲儿恶趣味。
好在大婚后,皇上是真迅速成长起来。再无以前那般牛心左性,偏爱跟亲额娘对着干的毛病了。否则……
都不用传口技班子,这娘俩便能给皇后娘娘好生演一场!
本就加急排演,又进宫演给皇上、太后跟皇后娘娘看。绝对时间紧、任务重,压力也山大:既怕演好了惹这几位大怒,直接咔嚓了他们;又怕演不好,那三尊大佛觉得他们浪得虚名,也赐他们一死!
虽太后面前最得力的苏麻喇姑反复保证,可……
老话说得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扬州、嘉定之事不远,满洲鞑靼的话不可信。
只懿旨已下也接了,也容不得他们说不!
“罢罢罢!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吾辈宁死,也莫砸了吟秀班招牌便是。”莫有财皱眉,如是这般吩咐五个弟子。
五人沉重脸点头:“是,听师傅的!”
接着,师徒六个,也是这吟秀班全体成员的他们收拾好各自表情。
一步一步,无比沉重走进殿内:“草民吟秀班班主莫有财携班中弟子等叩见皇上,太后与皇后娘娘,给皇上请安,给太后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太后笑着道了声起磕:“今日召诸位来,主要是想如实听到内务府那起子贪官们被处决当场种种。”
“尔等且拿出看家本事来,只要真实没虚构,便有所僭越,哀家也恕尔等无罪。”
那……
就是表演不好,今儿这项上人头就注定难保的意思吗?
莫有财心中忐忑,面上却越发恭谨:“哎,草民听太后娘娘的。”
行完礼,几人便依次上台,醒目一拍表演就宣告开始。
娜仁愣:“这,都不用布景的么?起码挪个屏风来,把表演者的身形挡一挡。把神秘感保持住,等回头谢幕的时候,观众才能双倍震惊与欢喜呀!”
就为了不让他们入戏太深而生了杀念,特特撤了幕布等布置的莫有财……
赶紧打了下响板,示意表演开始。就怕太后、皇上都深以为然,再着他赶紧置办上!
当!当!当!
几声震耳欲聋的铜锣声想起,听得娜仁虎躯一震。杏眸流转,四下张望。却怎么瞧,也没瞧见这配乐的在哪儿,难道
顺治笑:“别找啦,都说了是口技班,自然一切种种都在个口字。”
“不信你瞧,是不是只有你左手边莫师傅的二弟子嘴巴在动”
所以
娜仁捂嘴:艾玛,本宫这是见到了活的京中善口技者
可惜糟心APP只管交换,不负责换回来。否则只这一波儿牛,就足够她跟好友们吹到天荒地老了呀!
娜仁遗憾摇头,随即双眼死死场中,不愿错过这等精彩一分一秒。
先是码头、学堂、茶楼、酒馆等,悉数贴上了告示。
娜仁甚至听得到兵丁往墙上刷浆糊,抖开告示,一点点贴上去的声音。
脑海中清晰闪过那些年看过的古装剧,城门口、闹市边,一队穿官服、配腰刀的兵卒刚贴完告示,边上就围上来一帮好奇的百姓。甭管看懂看不懂,都一拥上前,试图瞧瞧到底发生了什么。
缓和民族关系的第一站呢,顺治也是用了不少心思。
不但亲自撰写,将事情始末、朝廷与他这个皇上的态度、处理方式等。一一写了个清楚明白,还尽量用通俗易懂些的字眼。
先说那几位曾为大清建立,立下了甚大功,又得到了朝廷怎样的封赏与信任。
而这些个功臣又是如何腐败堕落,从良臣良将变成了大清的蛀虫。
干了哪些勾当等!
他这个皇上又如何痛心疾首,含泪下的处决令。对于惩治贪腐、歧视、欺压甚至奴役汉人事,他这个天子又有怎样的态度与决心。
甚至,他还以帝王之尊跟百姓道了歉。
言说都是他监管不力,养出了这般祸国殃民的蠡虫云云。
百姓们会不会感激涕零,以为自己遇到旷世英主不好说。
但娜仁觉着,啧啧,可真太顺治风了!
为防百姓们学识浅薄,理解不了这其中之意思。每个告示张贴处还特配了专人朗读,并逐字逐句解说。
这个,还是娜仁的提议呢!
而随着解说开始,人群中的议论也渐渐多了起来:“哟!那么些个开国武将,勋贵之臣,甚至是皇族,说斩就斩便算了。还腰斩弃市?”
“要么说蛮夷终究是蛮夷呢,连刑不上大夫都不懂!”
“是极是极!”
“嗟呼!天道不公,大好河山落在关外蛮夷之手……”
“去去去,尔等酸丁少放屁!别自己不要命,还连累了大家伙!”
“就是,就是!且离他们远一些,莫染了祸事。到底他们一个个疯癫张狂,浑不怕死似的,咱可都上有老下有小。”
这提议瞬间得到了许多支持,随即拿扁担的拿扁担,牵孩子的牵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