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竭力管理好自己的面部表情。
那些个为自家爷打理后院,协助他笑傲朝堂。还要忍着他睡小妾、睡丫鬟、捧戏子、逛青楼,甚至宠妾灭妻的福晋们也难免又酸又羡。
就不明白自家那老朽年纪大、长得丑。
比不得皇上才华横溢,比不得皇上英明神武也就算了,怎么还比不过皇上爱重嫡妻?
回去非给丫的念念紧箍咒。问问那死老朽:可觉得自己厉害过皇上?
厉害不过?厉害不过,皇上都尊重嫡妻,你做甚老往小妾丫鬟那儿跑。搞出一堆庶子庶女来,给老娘添堵?!
跟福晋们同桌而坐的大臣们:……
就觉得脖颈凉凉的,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
而被她们羡慕嫉妒恨的娜仁:???
双眼圆睁,无限懵逼得看着顺治,再想不到他竟然坑货至此。
当众敬酒什么的,是让她再来个酒后断片,掉马甲大放送吗?
丫丫个呸的!
他是不是忘了,皇后娘娘醉酒之后,不但扒自己的马甲,连皇帝的也别想剩下???
娜仁心中腹诽,面上却笑得情真意切:“些许分内之事而已,哪儿就值当万岁爷如此了?”
“您啊,别嫌弃妾愚钝就已经很好了……”
这等谦逊之言一出,莫说顺治,连太后都听不下去了:“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过于谦虚。”
“自打你入宫以来,所作所为不但皇上看着,哀家看着,天下百姓满朝文武也都看着。”
“就冲后宫数年安稳平静,所有皇子皇女着重健康。还有你当年冒着天花恶疾危险,毅然决然赶往景仁宫的举动等等。这个贤后之名,便非你莫属。”
“非但皇上,便是哀家也得敬你一杯,感谢皇后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为哀家,为皇上,为爱新觉罗氏与天下百姓所做的一切。”
“愿你生辰吉祥,以后余生喜乐安康。再怎么宫务繁忙,也别忘了子嗣大事。皇额娘啊,盼着嫡皇孙或者皇孙女,已经太久太久了。”
如今这两个小冤家终于水到渠成,要做一对真真正正的小夫妻了。
太后便再也按捺不住满心期待,当殿催生。
并不知道个中究竟的所有人等:……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就说世界上哪有真把儿媳当成亲闺女一样疼的婆婆呢?
大婚数年未开怀,还压着别的嫔妃不许有孕。
能忍她这么久,都是太后看在两人同出科尔沁蒙古,同姓一个博尔济吉特氏吧?
现在亲戚特权到期,可不就到了太后上场疯狂催生的时候?!
些个家有嫡女正当选秀年纪,或者女儿入宫几年还未得宠的大人们心中暗笑,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疑被催生的娜仁脸红:“瞧皇额娘这话说的,这……”
“这也不是儿媳自己努力就能成事的呀!”
眼见着这句话之后,满殿哗然,顺治甚至扶额,殊为无奈。
娜仁才后知后觉,自己话中有着什么样的歧义。急忙描补:“咳咳,您也知道,皇上日理万机,鲜少踏足后宫。”
额……
满朝文武与内外命妇等都想捂脸,问问皇后娘娘是不是忘记了,自己根本就不住在后宫里?
从位育宫到昭仁殿,辗转数年。后宫许多妃嫔,也就跟一直跟着皇上。同寝、同住、同食物。
比穷人家纳不起妾,只一夫一妻的小两口还亲密热络,耳鬓厮磨。
结果数年不见喜讯,这其中必有一方……
皇后说这话之前,所有人都默认是她的问题。宫中私底下笑她占着茅坑不嗯嗯的,简直不胜枚举。
而今天这话之后,相关人等由不禁暗暗琢磨。某种大不敬的想法,一直在脑海中盘旋。越看,越觉得皇后娘娘像个专门用来掩盖皇上难言之隐的。嗯,皇后娘娘背锅确实辛苦。众人举杯,齐敬皇后娘娘。
无意甩锅,却成功让顺治成为大清最大黑锅拥有者什么的。
娜仁这心里就不止一点点虚,看着顺治的目光中都歉意满满。就怕龙颜大怒,揭了她的面皮,把她怼到怀疑人生。
顺治虽然不爽,但他能在今儿这大喜之日发火?
果断不能啊!
只把杯盏往前凑了凑,小小声地说:“皇后莫慌,等日后咱们的嫡子嫡女出来,谣言自然不攻而破!”
突然一击,吓得娜仁差点把手中酒杯直接捏碎了去。
这狗皇帝,今儿是打定了主意让她出丑啊!
娜仁咬牙:“如此,妾便谢过万岁爷隆恩了。妾先干为敬,万岁爷您随意。”
说完,她就秉持着壮士断腕,啊呸,豁出去再丢一丑的决心。直接饮尽了杯中酒,结果却半点又香又辣的酒味都没感觉到,只满满沁人心脾的甜!
甜???
娜仁挑眉,就听顺治带头大赞:“皇后果然爽快!窖藏数十年的极品状元红,竟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干了,太有咱们满蒙姑奶奶的气派。”
他都带头了,后续自然更是一阵滔滔不绝的彩虹屁。夸得娜仁飘飘然,差点以为自己喝得不是蜜水,而是数十年的佳酿来着!
皇后娘娘摇头,微不可闻地叹了声:这狗皇帝,花花点子可真多,层出不穷的。
不过也多亏了他这许许多多的点子,才让皇后娘娘顺治度过了内外命妇们的敬酒,保持了酒量达人的形象不倒。
痛饮几十盅依然谈笑风生,连眼神都没乱一丝丝什么的……
不愧皇后娘娘,只有皇后娘娘!
真·一杯倒娜仁谦逊而笑,一脸的高手风范。甚至还能扶着人逢喜事精神爽,喝到脚步都有些踉跄的皇上提前离席。
“你说你啊!”娜仁皱眉:“都知道给我的杯子里换上蜜水,怎么不知道也给自己换换呢?”
“不知道小饮怡情,大饮伤身的道理么!”
“嘿嘿!”顺治傻乐:“朕心里高兴啊,终于的终于,让朕守得云开见月明。朕,朕都恨不得昭告天下,说朕,朕也是有媳妇的人了……”
“印钱,印吉祥钱!”
“挨家挨户地发下去,让所有人等分享朕的喜悦。让他们虔诚替朕与皇后祈祷,祈祷咱们好好的。相濡以沫,恩爱百年,不对!百年也是弹指过,朕,朕要与皇后生生世世!!!”
娜仁一脸无语,倒是林有为笑着回道:“万岁爷忘了?这事早就交代下去了,现在所有人等手中都有您下令铸造的吉祥钱。必然感激涕零。虔诚祈祷您与皇后娘娘情比金坚呢!”
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么一节的娜仁:……
就很懵逼!
醒过神来第一件事儿就是算!算大清现在保守算计,至少两千万人口。便每人一枚吉祥钱,全下来也至少两千万枚,两万多两银子。
对勤俭顺治来说,已经是极大的手笔了。更别说这其中,他还印了许多金银的吉祥币分发下去。
林林总总算一算:“这,这可太铺张浪费了!”
但,一想想这其中处处都是顺治对自己的用心,娜仁的俏脸就忍不住绯红。一句都留着,以后咱们好生过日子差点脱口而出。
只还没等她说,顺治便笑:“不铺张不铺张,为皇后花的钱,再多也值得!”
“只要朕有,只要皇后要,朕……”
“朕什么都给她,毫无保留。只要皇后能踏踏实实的,好好跟朕过日子,别再想那些杂七杂八。”
娜仁:……
也是很无奈,这醉鬼都醉成这样了,还不忘跟她表白。
但……
心里就是有股子汩汩流动的甜,嘴角弯弯,怎么都压不住。
踉踉跄跄的,终于把人扶回了昭仁殿左进。
娜仁却不由惊呆,特别困惑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那个,她也不过是半月左右没回来,怎么昭仁殿上下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偌大的院子里,错落有致地放着许多怒放的鲜花。硬在这冷风瑟瑟的冬日里,让她闻到馨香阵阵,如同身处百花齐放的暖春。
无数美轮美奂的灯笼,将院子里照得亮如白昼。美得让娜仁词穷,只傻呆呆站在那里,恨自己少了几双眼。
就在她目不暇接的时候,紫衫等人捧着托盘鱼贯而来。
竟十字披红地给顺治安排上,更欲把甚玉如意、红苹果地都塞在她手里。
绿腰手里拿着的,是大红盖头没错吧?
娜仁惊悚,抬眼看向顺治。结果诧异地发现:刚刚还醉眼朦胧,踉踉跄跄的某人正一瞬不瞬地看向自己?
眸光清正,眉目分明,哪还有丝毫醉态?
气得娜仁咬牙,给了他个你今天必须给本宫个交代的眼神。
顺治笑着拱手:“就如朕在朝堂上所说,一向以来为了社稷故,冷落辜负皇后良多。连当初婚礼,都颇有些敷衍潦草。”
“如今想来不禁又悔又愧,然帝王大婚再没有重新来过的道理。所以只能委屈皇后,如普通凡俗女子一般,再与朕穿一回龙凤同和袍,拜一回天地。”
“权当朕重新娶皇后一次。”
“这一次,朕不再轻狂叛逆,不再忙碌不已。只用这余生,与皇后相知相许相伴,皇后可愿否?”
娜仁:……
就莫名想起了第二次醉酒后,自己那哭天抢地的委屈。想来顺治也是印象深刻,遂在能力范围之内做出补偿。补偿给她一个婚礼,告诉她,他从头到尾爱的都是她。
一个古代帝王能迁就她至此,娜仁还能说什么?
只含泪点头,道了一声我愿意。
然后,数名小太监便把早就准备好的麻袋,马鞍,火盆子等,依次放在了门口。娜仁也捧好了苹果,盖好了盖头。拉着大红绸花的另一端,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充当唱礼官的林有为笑的见牙不见眼:“新人走麻袋,一代接一代。新人跨马鞍,步步保平安……”
等踩了麻袋,跨了火盆子与马鞍,一对新人可就来到了殿内。
早就托辞精神不济,急急离开了生日宴。实则已经等候多时的太后笑:“来了来了,可来了,哀家都望穿秋水了!”
娜仁一惊:“皇上这点小顽劣,居然还惊动了皇额娘吗?”
太后笑:“这可不是当婆婆的,不占儿媳。实在儿媳你这忒不解风情了些!”
“难得福临像个毛头小子似的,日日上朝处理政物。难得闲暇,还得亲自过问一应事务,务必给你一个虽不够隆重,却一定用心难忘的新开始。有道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你这丫头,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怎么会?”顺治笑:“皇额娘又不是不知道,皇后素来温婉沉静。处处替儿子想到头里,可说用心极了。”
“此番不过被蒙在鼓里,又有些害羞,还不好意思麻烦额娘。方才有此一说,实际上都不知道有多高兴!”
“刚刚进门的时候,就差点感动到掉泪……”
“好好好!”太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知道你们小两口感情好,哀家再说什么也是枉做小人。索性呀,也就不再做那无用功。快快快,安排人唱礼,哀家见证完还要回转慈宁宫呢,才不留下来当那碍眼的大灯笼!”
万一小两口一个放不开,岂不是耽误了她嫡孙子或者嫡孙女的到来?
太后只一想想那个可能,便归心似箭。
春宵苦短,顺治也着急着好么?
这点上,他们母子俩倒是一拍即合。
遂不再墨迹半句,顺治一摆手,林有为赶紧继续:“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完成了这一系列礼节后,娜仁就又被顺治用红色丝绸来着,一步步拉向他们的寝殿。充当喜娘的李佳氏伺候两人坐定,才又眉眼含笑地说道:“请新郎用喜称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
赤金称钩轻轻挑在盖头上,将之勾起,娜仁的眼里就是各种各样喜庆的红。
大红烫金喜字,四处张贴着。大红的百子帐,同色系龙凤呈祥被,连地上都铺满了红色的毡毯。
穿着一身红衣的李佳氏眉眼弯弯,将顺治龙袍的右衽压在娜仁龙凤同和袍的左衽上打了个结。又取金剪刀,各剪了他们一缕发,装在准备好的香囊里。完成了这个代表夫妻结发,永结同心寓意的行动。
接着便是合卺酒。
系了红丝线的瓠瓜瓢里装了甜酒,瓠瓜味苦,寓意夫妻同甘共苦。
甜酒也是酒!
已经发誓再也不喝酒,绝不让自己有机会再出第三次丑的娜仁:……
就很有些纠结。
还是顺治笑言:“讨个彩头而已,皇后今儿都已经没少喝了,此番浅尝辄止便可。”
知道自己醉后是个甚德行的娜仁也不逞强:“谢皇上体恤!”
然后还真就只沾了沾唇,将饮尽瓠中酒的艰巨任务全部交给了顺治。后者面不改色,特别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喝完了合卺酒,接着便是子孙饽饽。
随着娜仁委屈巴巴一句:“生的!”
婚礼流程便彻底走完,众人笑着躬身:“祝皇上皇后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瓜瓞绵绵,白头偕老。”
顺治大手一挥:“都去内务府领赏吧,每人三倍月俸。李佳嬷嬷、林有为两个赏双倍。”
“奴才等谢过皇上,谢过娘娘。”
顺治颔首,挥了挥手。就差明说尔等速速撤退,才是最好的谢恩。
常在御前伺候,知道皇上这几年是怎么千盼万盼才终于修得正果的众人忍笑。又福了福,才赶紧退下。
等这些碍眼的都走干净了,顺治才笑眯眯圈住娜仁,叭地亲在了她的脸上:“数年荏苒而过,皇后可做好兑现诺言准备了么?”
娜仁咬唇:“那,我若说还没有,皇上会放过我么?”。
顺治更紧更用力地搂了搂她:“想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