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老婆很可怕——半娄烟沙
时间:2021-09-18 10:28:17

  吉娃娃感受到了一种归属感,他知道,他找到了。
  他要呆在这里,作为一条忠诚的狗,在这里度过他的一生。
  白漓白日在城镇中观察,晚上回到洞中,按照白日看到的进行练习。
  人类少女说话前要微垂眼睑,未语先笑。
  白漓也垂下她长长的睫毛,嘴角微微挑起,冲着吉娃娃巧笑嫣兮道:“不许钻鞋!”
  吉娃娃很喜欢往她的鞋里钻,小小的布鞋,鞋口被狗子撑得松松垮垮……
  野兽们的成长速度比人要快许多,他们从出生到离群,最快的不超过一年。
  而从一个野兽变成人类,则需要太久的光阴。
  她要遮掩自己的本性,改变一直以来的生存习惯,还要收敛身上的煞气。
  白漓不厌其烦的练习走路,举止,说话,乃至看人的目光。
  从寒冬到酷暑,从金秋又到寒冬。
  天空中洋洋洒洒飘起了雪花,吉娃娃在雪地里翻了个滚,抖干净身上的雪花,他快速跑回了山洞。
  白漓端坐于桌前,悬腕书写着什么,眼角扫到某只小东西一路从外面跑了回来。
  吉娃娃往白漓膝盖上一扑,白漓笔尖微顿,墨水就印晕了字迹工整的长诗。
  白漓:“……”
  吉娃娃非常聪明,他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伸长脖颈看了眼长诗,下一秒就把小脑袋依靠在了白漓的双膝上,认认真真的装可怜。
  白漓扫了他一眼,放下毛笔,单手提起他的后颈肉,抱在了怀中,道:“你扰我何事?”
  见白漓未生气,吉娃娃摇了摇尾巴,扭头看向洞外。
  白漓顺着他的视线向外望去,就看到了空中飞舞的点点莹白色。
  吉娃娃很喜欢雪。
  也许是因为白漓在冬天捡到的他,他便像雏鸟一般,喜欢上了这寒风刺骨的冬天。
  白漓抱着吉娃娃走到洞口,依靠在洞壁上看雪。
  吉娃娃用脑壳蹭了蹭白漓的下颌,见白漓不反对,便蹬鼻子上脸,伸出小舌头舔她的脸蛋。
  白漓低头瞧了他一眼,揉了揉吉娃娃的脑袋。
  她呼出一口气,白花花的气体向外飘,一眨眼就消失在了空中。
  吉娃娃陪了白漓许多年,就连白漓也记不得具体的年数。
  可以确定的是,每一次的离别都让白漓学会了很重要的东西。
  曾经无风自摇的青草教会了白漓什么叫怜悯。
  一蹦半尺高的大红鱼教会了白漓如何温柔的对待生命。
  没皮没脸的野猪让她知道了什么是奋不顾己。
  吉娃娃闭眼的时候,白漓再一次感受到了陪伴的重量。
  白漓收拾好包袱,梳起精致的发簪,穿好繁琐的衣裳,撑着油伞,小步踏出了阴凉的山洞。
  包裹里有闪着碎光的鱼鳞,打磨光滑的獠牙,和一块旧狗窝的碎片。
  ……
  所谓百生道,每一千年便要在人间走一遭。
  从蚊蝇鼠卵到花草鱼虫,再到飞禽走兽。
  最后一世,才会托生成百灵之首的人。
  金光在空中飘浮,他比上一世更加迷茫了。
  他原本以为,他只要再陪伴她一世,便可了却所有的执念。
  可他错了。
  每经历一世,他就变得越加贪婪。
  陪了她一世,便想再陪她一世,永生永世才好。
  ……永生永世?
  望着白漓下山远走的背影,金光想,他可能……知道自己要什么了。
  原地一闪,金光消失了踪影。
  白漓若有所觉的回头,却什么都没看到。
  ……
  一年之后,京城某富贵人家。
  媒婆用红布裹着白胖胖的婴儿,贺喜道:“岁老爷恭喜,是个公子哥!”
  岁老爷激动的打量自己的小儿子,道:“这小子怎么不哭啊?”
  媒婆笑道:“小公子懂事,不想吵到夫人,方才出生时嘹亮的叫了几声,便再也不闹了!”
  岁老爷人逢喜事,眉开眼笑的接过酣睡的小儿子,连道:“好!赏!”
  人到中年,喜得幺子,岁家大摆宴席三天三夜。
  岁老爷唯愿幺子岁岁平安,悠然自得。
  遂取名,岁悠。
  作者有话要说:  到齐了,开戏~~
 
 
第81章 13、一个人
  窗外的知了断断续续的鸣叫,声音粗粝燥耳,任谁听了都会皱两下眉头。
  夫子非常纳闷,在这样的干扰下,为什么还会有人睡的香甜无比,均匀的打起了呼噜?
  七八岁的顽童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幸灾乐祸的捂嘴偷偷向后瞄。
  学堂倒数第二排中间的桌子上趴着一个男童,头发松松散散的梳在脑后,将头伏在胳膊上,睡得浑然忘我,好似不知今夕是何年。
  夫子额头青筋鼓起,忍不住高声道:“岁悠!”
  听见有人叫他,岁悠才翻了翻沉重的眼皮,慢悠悠的露出一双眼睛。
  看见叫他的人是夫子,岁悠懒散的从书桌上支起身子,白净的脸蛋上还有衣裳压出的睡痕。
  “夫子,您怎么入我梦中来了?”岁悠睡的迷糊,以为还在梦中。
  孩童们听到哄堂大笑。
  夫子拍了拍桌子,冲岁悠吼道:“不是我入你梦中,是你在堂上睡大觉!”
  “哦。”
  岁悠应了一声,立起桌上的书本,将头倚在左臂上,还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东倒西歪,迷迷糊糊。
  若是其他孩童,早就慌张的站起身,鞠躬给夫子道歉。
  岁悠从来都不会,仿佛只要他足够镇定,他在堂上睡觉就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夫子:“……站起来!”
  岁悠一动不动,一点没有对号入座的意识。
  夫子:“岁悠,站起来!”
  “哦。”岁悠慢慢的站起身,衣服松垮垮的,头发睡得有些乱。
  夫子:“站到下堂!”
  岁悠对罚站早就习以为常,他捂嘴打了个哈欠,擦了擦眼角挤出来的眼泪,口齿不清道:“好。”
  夫子叹了口气。
  他对岁老爷的小儿子很是头疼。
  岁悠从小天资聪颖,一点就透,一听就懂,非常有灵性。
  但他有一个很大的缺点,就是懒散。
  打从刚出生,他就爱睡觉。
  别的婴孩夜中醒四五次,岁悠最多一次,哼哼几声来表达自己的要求,喝完奶,或是给他换了尿布,他转眼就能睡着,不用你多费一点心。
  小时候的优点,长大来看就未必是好事了。
  他睡得有点太多了。
  白日在学堂上睡,归家在长塌上睡,晚上回床了还能睡。到哪都像一滩软泥,没个正形。
  多亏他长得钟灵毓秀,看起来很讨喜。
  岁家老爷夫人一度担心,自家的幼子是不是得了什么嗜睡的病症。招来数位京城名医,没有一个能看出名堂。
  反倒岁老爷一个颇有修仙造化的朋友看了岁悠半响,对岁老爷说:“不如,您找修仙之人看看?”
  这话一听,岁老爷就泛起了嘀咕,莫非自家幼子被什么脏东西沾到了?还是有什么修仙机缘?
  可修仙之人要夏练酷暑,冬练严寒,他能吃得了那个苦吗?
  岁老爷越想越觉得煞有介事,就将这件事揣进了心里。
  待岁悠八岁生辰刚过,京城里来了一位不得了的修士,玄道宗的天冥真人。
  玄道宗乃是赫赫有名的三宗之首,有名的修士遍布全天下,单拎出哪一个,都是响当当的名头。
  岁老爷正想带着岁悠去找天冥真人看看,没想到天冥真人倒是先在人群中瞧见了岁悠。
  年龄超两百岁的天冥真人白发白须,笑起来就像慈眉善目的老寿星。
  见天冥真人朝着这个方向走来,人们纷纷让出一条路,好奇的看着这位上下一身白的真人要去哪儿。
  天冥真人最后在岁悠面前停下了脚步,笑着问岁悠道:“小友灵根清明,可有修仙之意?”
  听到真人的这句话,身后随行的修士们都瞪大了眼睛,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不得了啊,真人这是要收徒啊!
  天冥真人两百余岁,只收过两个徒弟。
  一个是威震四方的剑修达坤,另一个就是玄道宗的宗长,璧琨掌门。
  哪一个都是一方大能。
  这样的天冥真人,居然要收徒?
  修士们认真打量岁悠,想看看这娃娃究竟有何不同。
  岁悠丝毫没有天选之子的自觉,他挠了挠头,看了眼白胡子白衣服,连眼睫毛都是白色的老头,道:“没有。”
  非常的干脆利落。
  修士们:!!
  无知顽童!
  岁悠不给面子,岁老爷可是个人精。
  他虽然不懂修仙圈子里的弯弯绕绕,但天冥真人的地位他还是略有耳闻的,连忙摆出待客笑脸,对法师道:“小儿懵懂,还请法师勿要责怪。”
  天冥真人慈祥的笑了笑,问岁悠:“为何啊?”
  除了自家爹娘,很少有大人会耐着性子跟岁悠讲话,他不由得多看了老头一眼,道:“为何要修仙?他人所愿,并非我所愿。”
  人人都想修仙,人人都想考取功名,可岁悠并不想。
  成仙就好了?当官就赢了?人生数十载,对别人重要的,并非对他重要。
  天冥真人哈哈大笑,道:“小友还未修,哪里知道这是不是你所愿?”
  岁悠歪头想了想,这时,站在天冥真人身后的修士不小心手抖了一下,宽袖中的画桶就掉了下来。
  十余张画洒落在地上,刚好有一张飘到了岁悠的鞋面上。
  岁悠弯身将画捡了起来,打量了一眼画中人,便再也移不开视线。
  干燥的宣纸上,用墨汁画了一个人。
  身形纤细,发丝飞舞在身后,女子抬起宽大的袖子,捂住了下半张脸,只能看到一双犀利的眼睛。
  “她是谁?”岁悠认真的打量着画中人,喃喃问道。
  天冥真人身后的修士正在捡地上的妖图,天冥真人看了看岁悠手中拿的妖图,回答道:“她是只白狸妖。”
  “妖怪?你认识她?”岁悠颇感兴趣的问道。
  天冥真人笑着道:“我不认识她,她杀了几个修士,才被绘到了妖图上。”
  这只白狸妖一年前才出山,很快便名声远扬,虽然不是什么好名声。
  她杀了几个修士,并掏空了他们的心肝。很奇怪的是,她只杀修士,并且都是些劣迹斑斑的修士。
  因此许多名门大宗,都只是绘了她的妖图放着,没有专门派弟子去抓捕。
  听到妖怪杀人,岁老爷吓了一跳,脑子里立马开始浮想联翩。
  可岁悠面不改色,仿佛妖怪吃人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
  岁悠盯着画上的人,问道:“那几个道士做了什么才惹怒了她?”
  平常人听到妖怪杀人,都会下意识的去联想这只妖怪有多么恐怖,多么惨无人性,而岁悠丝毫没有被结果所引导。
  他的直觉告诉他,画中的白狸妖不会无缘无故的杀人。
  天冥真人想了想道:“老夫也不知,得找到这只白狸妖,亲自问她一下才好。”
  这只白狸妖为何会杀人,天冥真人还是有些头绪的。
  有些修士,做了不该做的事,惹怒了一只妖罢了。
  虽说妖杀人杀多了会入魔。
  但有些妖杀的“人”根本不配称之为人,天道自有是非善恶,不到最后,谁都算不清当中的因果。
  岁悠将画认真的折好,抬头问道:“我若修仙,能否有机会见到她?”
  天冥真人笑着点头:“这事老夫无法许诺,但小友若是不修仙,见到她的机会便更小。”
  岁老爷这才听出了不对劲,还没等他阻止,就听方才还斩钉截铁拒绝的岁悠点头道:“那我入宗。”
  “哎!等等!”岁老爷连忙插话进来,对天冥真人陪笑道:“真人稍等,我再问问我家孩儿。”
  岁老爷将岁悠拉出人群,掏出手帕擦了擦脑门子上的汗。岁老爷中年发福,走两步就一头热汗。
  岁悠跟着他爹往前走,右手非常自然的将白狸妖的画像塞进了衣服里,明目张胆的偷了画。
  “悠悠啊,修士可做不得呀,一不小心就容易没命的,你没听天冥真人说,妖怪会吃人啊!”
  岁悠:“修仙之人自会学保命的本领,爹爹不用担心。”
  岁悠是很懒,还总没个正形,但他很有主意,一旦做了决定,便不容易更改。
  岁老爷真是太后悔了!他今天就不应该带岁悠来!
  “你为什么突然又想修仙了?想抓妖?”岁老爷不明白,自家儿子怎么能三言两语就改了心思。
  让岁悠做他不想做的事情,简直比登天还难,若是没有足够的好处,他绝对不会动心思。
  岁悠一大早就被亲爹拉了出来,有点犯困了。他揉了揉眼睛道:“我想要那只白狸妖。”
  岁老爷隐隐察觉到不好,他咽了口唾沫,道:“杀,杀人的那只白狸妖?”
  岁悠:“是。”
  “要,要那只妖做,做什么?”
  岁老爷希望从他儿子口中听到“为了除暴安良”“为了逝去的道士”……
  然而,岁悠却道:“我想要她陪着我。”
  岁老爷脑袋上的汗更多了,他有些结巴道:“陪着你?一直?”
  岁悠想了想,小大人似的道:“等我长大了,就娶来当媳妇。”
  岁老爷眼冒黑光,靠在树干上好悬没晕过去,他想着童言无忌,孩子还小,说不定长大就忘了。
  “可那妖怪,她吃人啊!她把你吃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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