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恬恬突然听懂了,他为什么说这一段话的意思了。
“伤了腿,没什么可怕的,复健也没有什么困难的。只要意志够坚强,这世上就没有不可能的事。”郗会顿了顿,“我相信你。”
苏恬恬脸有些红:“你不觉得,我不自量力,伤都没有养好全,就开始复健了。”
“没有。”男人的声音斩钉截铁。
“我以为你会跟其他人一样说我。刘医生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让我一百天后开始复健,我等不了。”
郗会:“没有人,比你自己更清楚。你做自己的事,不需要别人的在意。”
苏恬恬笑了,“其实要真的等到一百天,肌肉都萎缩了。”
郗会:“想知道,当年我是多少天开始复健的?”
郗会似打开了话匣子,一说就一发不可收拾。
苏恬恬还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不过也没太奇怪,她本来就对他不熟,也不知道他以前是爱说话,还是不爱说话。
她刚见到他的时候,他还跟她开玩笑说,大哥总在他面前念叨她的好呢。
那个时候她就觉得他应该是个油腔滑调惯会哄女孩子的人。
后来又发现不是。
那些话都是大哥真实说过的,他只不过是平述直铺地说出来而已。
后来见他冷着脸抓住梁卫的手腕,把人的手折断了,她感觉他应该不像一个多话的人。
所以这会听到他不停的找话题跟她说话,才会觉得好奇罢了。
这一打岔,她的整个心神,也就被分散了。
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竟然慢慢地走到了床边。
中间都没有打过颤,腿都没有抖。
连腿上以前每次走的时候会发生的疼痛,都没有感觉到。
她竟然没有扶着人,自己一步一步很平稳地走到了床边。
郗会一开始还会拿手扶着她,什么时候放开的,她都不知道。
“我就这么走过来了?”
郗会道:“只要走出了第一步,后面就容易了。我说过,要相信自己。”
这个时候,苏恬恬才后知后觉地发觉,刚才郗会说那么多的“废话”,原来是想分散她的注意,不把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伤腿上,平稳地把剩下的路走完。
她都没有觉察的时候,路就在她脚下走完了。
苏恬恬:“谢谢你,郗大哥。”
“应该的。”郗会道,“还想走吗?”
苏恬恬道:“走。”
郗会:“我陪着你。”
苏恬恬并没有拒绝。
她刚摔过一次,这如今有人在旁边看着,她就不怕摔了。
就是……
“你的手臂没事吧?要不要去包扎一下?”都出血了,都是让她抓的,苏恬恬有些不好意思。
郗会连看都没有看一眼自己已经血崩的手臂,“无碍,只是小伤而已。”一点也没有在意自己那条受伤的胳膊。
苏恬恬还是有些过去不去,“都是我……你还是去包扎一下吧。”
郗会却笑了:“等你练完这一圈,就过去。”
苏恬恬也笑了:“那我赶紧走完这一圈。”
“不急。”见她望过来,他道,“我以前受过比这更多的伤,就随便包扎下,就上战场了。”
苏恬恬知道,军队里一直都有轻伤不下火线的传统,但是现在已经解放了,跟以前不一样了。
就像她爸爸,以前打仗的时候,受再重的伤,只要不危及生命,依然会坚守在阵地上。但如今,还能这样做吗?肯定不行。爸爸那次车祸,刘医生也是让他住院,但爸爸依然带伤上班,这难道就是军人吗?
苏恬恬肃然起敬。
她一直知道,军人是一个最值得人尊敬的职业。
以前在现代,她没有真正接触过军人,也就是从电视上看到过类似的报道,那个时候她就对军人充满敬意。
后来她穿越了,当了军人的后代,但那个时候离战争很远了。
爸爸和地方上的人一样,正常上下班,在大院里,她也没有遇到过哪个叔叔受伤之类的事。
直到这次车祸。
直到看到了郗会。
明明都受伤了,他们还能那样轻描淡写地说没事。
就像她的妈妈也是,受伤了,没有伤到起不来的程度,依然奋斗在自己的岗位上。
这就让苏恬恬有些惭愧。
她竟然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月了,现在才开始复健呢。
“慢慢来,不急。”郗会的声音,响在耳畔。
苏恬恬“嗯”了一声:“我也不差的。”
苏恬恬并不止走完一圈,郗会陪着她,一开始是在病房里走的,后来慢慢移到了走廊上。
走廊那边的空间更大,路也更长,也更困难。
这一次,苏恬恬不但没摔,还走得特别的平稳。
大大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等宋思宁知道这事,苏恬恬已经回病房休息了。
郗会也悄悄地走了,地上还滴有他手臂上流下的血。
“是郗同志扶着你走的?”
苏恬恬道:“一开始是他扶着我的,后来我自己走的。”
她没有告诉苏妈妈,她差点摔了的事,怕妈妈担心。
宋思宁道:“郗同志是个好孩子。”
人和人之间,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
都是十八九二十来岁的年龄,一个还是大少爷一样的习性,哪怕是当了兵了,还没有改变原来的习性。另一个,却坚强忍耐,都参加到抓捕特务的斗争中了。
一开始宋思宁并不知道郗会是在参加抓捕特务的斗争中受伤的。
但她是军人,还是军区医院里的中层领导,很多事情,只要不是特别机密的事情,她还是有渠道知道这些的。
特别是,这些特务已经被抓了,虽然还不知道江城还隐藏了多少特务。
但她还是从丈夫的口里知道了这事。
更知道了,郗会是为了救自己儿子受的伤,她对郗会的印象就到了一定的高度。
这孩子真不错。
不过……
“你哥真去打了梁卫了?”宋思宁想到今天早上在办公室听到的消息。
梁卫被人打了,打得还不轻,骨头都断了?
她就想到了自己的儿子。
那天,儿子跟女儿在说悄悄话,说要去套麻袋。
当时,她以为儿子只是说说的,就没有太在意,没想到,儿子真的这么干了?
“没有吧?”苏恬恬那天也只是开个玩笑,她没有想过哥哥真会去打。
但看妈妈的表情,她知道这事怕是真的了。
哥哥真的去套了梁卫的麻袋了。
苏恬恬没觉得哥哥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虽然说套人麻袋,有些不太君子所为。但苏恬恬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君子,哥哥也没说他一定要做君子。
跟前世相比,都轻了。前世,他们一家人被下放到农场,爸爸被折磨死,妈妈病死,连她都没逃过死亡的下场,两个哥哥那么惨,苏恬恬都觉得,只是套个麻袋而已,便宜他了。
宋思宁:“这事是真的,梁卫被人打了。”
她就很头疼,这事如果被人查出来,是建国干的,会不会有人举报?
在现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可别真让人查出来什么啊。
苏恬恬:“我没觉得,哥哥这样做不对。”
见妈妈望过来,苏恬恬笑,“妈妈,你也别觉得我狠心,我真觉得这样太便宜他了。哥哥也是因为心疼我,这才忍不下这口气。要不是我还在医院,我都愿意跟着哥哥去打他一顿。”
宋思宁揉揉额头:“这事,可不能传出去,谁问都不能承认,知道吗?”
苏恬恬道:“我和哥哥就没打算承认。”
要不然就不会套上麻袋,可不就是不想让人知道吗?
“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梁家应该也能猜到。”这才是宋思宁担心的。
怎么就不等等,等几天,风头过了,再打,也就没人会往他们身上想。
苏恬恬却道:“这又怎样?他们没证据,乱咬人,那就是诬陷。”
“有些时候,证据并不能决定一切。”宋思宁就有些担心。
“妈,别着急,有爸呢。”苏恬恬安慰。
对,有爸爸呢!
爸爸只怕早就知道这事了吧?
……
苏伯义还真的比苏妈妈更早知道这事。
而且比苏妈妈更知道真相。
这事不是听谁说的,也不是从梁父的嘴里听说的。
他的桌子上,有一封举报信。
匿名举报。
第28章 (补上)阴谋论
这是一封匿名的举报信。
信的内容就是举报苏建国身为军人, 竟然殴打战友。
信上有鼻子有眼的,说得就像有那么回事。
而且,这封举报信放在他的桌子上, 这是真的想要举报, 还是有别的目的?
举报的那个人不知道, 苏建国是他的儿子吗?
如果不知道,那这举报信还能算正常的举报。
但如果知道呢?
他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这人是故意的。
故意把这封举报投到他这里,就看他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他是知道自己儿子的性格, 建国比较容易冲动。
不像建军,做事情比较三思而后行。
但, 不管建国怎么冲动, 他也不会真的留下什么把柄给人的。
那这封举报信就有点意思了。
不管是出于哪种目的,都不像是真的要举报什么, 反倒像憋着什么大招。
苏伯义的右手, 轻轻地扣着桌面, 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那个人什么目的, 暂时不得知。
但举报信到了他手里,还是举报的他自己的儿子。
不管他查不查,这事只怕不能善了了。
这件事情, 肯定是需要调查的。
但怎么调查,却是个事。
他不放心其他人, 把这个事情交给了他的警卫员。
苏伯义一直都有在想这事,下班的时候,他还见到梁父也从办公室出来,两人在走廊上相遇。
梁父的眼中明显有着些什么,这让苏伯义忍不住就微微地皱了下眉。
这里会有梁父的参与吗?
梁父和他,一直从战场一起过来的, 曾经背靠背,一起杀过鬼子。
也从死人堆里,把人扒拉出来,一路背到卫生队。
这是经历过生死的人,才会有战友情。
但——
自从两家定了婚又退了婚,似乎就有那么一点点别的味道。
果真应了那句,做不成亲家,也别做朋友。
这都是当年老爷子给家里招惹来的一系列的麻烦。
苏伯义让人调查的同时,自己也去了基地,亲自找上了苏建国。
有些事能在电话里说,有些事却不能在电话里说。
电话有窃听情况,军内内线电话,更是有被窃听系统收纳。
他不想落人话柄,更不想给家里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个敏感的时期,小心没大错。
正好,他需要去每个训练基地,了解各个成员的情况。特别是苏建国他们队又抓到了特务,这事更需要了解。本来是打算过几天去,正好这次机会,他就提前去了,也要给基地来个措手不及,正好能了解到真实的情况。
苏伯义的到来,苏建国还不知……
他这两天挺忙的,郗会又不在,所有的担子就全部压在了他身上。
特务小队有十几个人,但是他总觉得不只这些,中间肯定是有一些就此隐藏下来了。现在他们的首要任务,就是要提审这些特务,让他们交待。
苏伯义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他在小窗上看了一眼审讯室的情况。审讯人员除了保卫科和审讯科的同志,就是他儿子苏建国了。
他并没有去打扰他们的审讯,而是去查了苏建国的出入记录。
“这都是苏建国的出入登记?”苏伯义拿着一小叠纸,问着干部科的同志。
那份出入登记证明,是从哨兵守卫处所得。
干部科的同志:“是的,司令员,所有人员出入的登记,都在这了。”
苏伯义点头,表示知道了,有疑问会通知他,就让他下去了。
苏伯义翻看着这份资料,这里不只有苏建国的资料,还有其他队员的。
就连梁卫悄悄出营没经过哨兵排查的出入记录都有。
苏伯义很快就翻到了苏建国那一页。
苏建国的出入登记很简单,从他入营开始,总共出营过七次,次次都是
同大大队所有队员一起进入——只除了最后一次入营记录,是三个人。
最后一次记录,定格在六月二十八日。
也就是前天。
时间是晚上九点。
梁卫被打的大概时刻,就是在晚上十一点——这是梁卫自己交待的。
而从城里到基地,开车都要一小时。
从这份出入记录来看,苏建国根本没有作案的时间。
苏伯义暗暗松了一口气,整个表情也变得轻松了起来。
“爸,你找我。”不知何时,苏建国已经从审讯室出来,听说他爸来了,急忙往待客室而去,就看到他爸在翻看出入登记证明。
待客室里,除了父子俩,没旁人。
苏伯义将那封举报信扔给了他:“梁卫是你打的?”
早在看到苏爸爸在翻看出入登记证明的时候,苏建国就已经猜到了大概,这会看到这那举报信,苏建国脸上连半点心慌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