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宝珠心说,她都快成个圆球了,让人有心思才怪。
后宫嫔妃是他的,他不去滋养,佟宝珠现在也懒得操心。还是安心养胎吧。
平安地把孩子生下来,才是当前重中之重的事。
因为皇上在承乾宫里,隆科多也几乎是天天在承乾宫。与以往不同的是,去正殿请了安,就站去西偏殿门口当值。
康熙闲的时候把他叫进殿内,与他聊些家常。
在闲谈中,康熙对隆科多的印象,渐渐有了变化,发现隆科多并不是他想象中不知民间疾苦的世家子弟。是有些胆大包天,但其中都有迫不得已的原因。
“有件事,朕一直没给你说。”正月十三的晚上,康熙坐在承乾宫西次间的塌上和佟宝珠聊闲话。
“有人告诉朕,隆科多看上了穆尔哈的妾室,多次和穆尔哈商议,把那小妾让他。”
佟宝珠正在喝鲜牛乳,听到这里,惊得忘记吞咽,一下子呛着了。扶着肚子,咳了好几声,咳得屋内的人心惊胆战。
尤其是康熙,生怕佟宝珠一个用力,让孩子早产了。待恢复平静后,他赶紧把话题引去了别处。
贵妃不能受一点刺激。
佟宝珠追问道:“隆科多那件事,后来怎样了?”穆尔哈是隆科多的岳父,也是他们的外祖叔。
她额娘是隆科多夫人的堂姑。
她还知道野史上曾记载隆科多霸占了他岳父的妾室,那个妾室名叫李四儿,隆科多后来落得个抄家囚禁的结果,也多少与他的妾室嚣张跋扈、乱收钱财有关。
这是个祸害精!
康熙见贵妃盯着她等听下文,只得又说:“隆科多说,那妾室本就是他的相好。当初,佟夫人说待他娶了正室,便同意他纳对方为妾;待他成了亲,佟夫人又说等他夫人有了身孕;有了身孕之后,又说等孩子生了。终于等到孩子出生,他岳父把对方纳为了妾室。”
竟然是这样!
原来这才是康熙说隆科多过分的事。想到自己敲打隆科多时,他听话的模样,佟宝珠就觉得殿内太闷了。让宫人去把东次间的窗子打开通风,又吩咐她们拿了个湿帕子给她擦脸。
“现在呢?是什么情况?”她问。
“年前,索额图出面劝说,让他以大局为重。”康熙道,“此事暂时搁下了。”
“还要索额图劝说?”佟宝珠好奇地问:“臣妾的阿玛不管吗?大伯也不管?”
“朕听说是,他们管不了。隆科多同他们关系不佳,也不听他们的话。”
他们不是管不了,是不想管,在暗中和赫舍里氏较劲呢。看最终是赫舍里氏让步,还是佟佳氏让步。在家族纷争中,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就可能决定这个家族的地位。
康熙不会和她说朝中复杂的事。他拉佟宝珠的手,放在自己手里,笑着转了话。
“贵妃幸亏入了宫,不经常与佟家来往。否则,不知道要搅进去多少的糟心事。今天隆科多还跟朕说,前些年,因为你妹的事,他还与你阿玛吵闹过一场。说他们不为你本人着想,一心只想着你是否能让佟家更上一层楼。”
佟宝珠:“......”
康熙又道:“朕通过和隆科多谈话,才知道贵妃在佟家那十多年的辛苦。自小就请了女先生和嬷嬷教诗书礼仪,没有一天能像普通姑娘一样轻松地生活。为的就是能成为朕的皇后。贵妃怎么不早告诉朕呢?早告诉朕,前几年,朕就封贵妃为皇后了。孩子不生也罢。”
停顿了片刻后,又说道:“没有什么事,能比得上两个人无所阻碍的在一起更好了。再说,朕的已经有了那么多孩子,不用再考虑开枝散叶的事。”
佟宝珠:“……”抬手狠捶了他一下,“你知道,这大半年,我受了多少罪嘛。我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快熬出头了,你现在竟然说不稀罕了。”
康熙:“……”他没有不稀罕,他只是想表明他后悔要贵妃生孩子。不至一次的后悔,最近是天天后悔。
作者有话说:
小宝宝还在他额娘胆子里。
第180章 奇功
翌日, 趁着康熙和太子谈话期间,佟宝珠着人把隆科多唤了过来。两人聊了一会儿闲话后,她说道:“昨晚皇上提起你,说你有胆色, 又足智多谋。不仅能找到云游在外的谛晖方丈, 还能令他心甘情愿地公开卜卦。”
隆科多刚端起茶盏, 正要喝, 听到此话愣了片刻, 又把茶盏放下。不安地摸了一下袖口, 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是好。
佟宝珠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隆科多。从他受惊的神色里, 判断出,他大约是以为自己做的隐秘, 没料到会被皇上知晓,还知晓得清清楚楚。
她说:“皇上的耳目不只是銮仪卫。所以做任何事,都要三思而后行。要去想,皇上知道了会如何处置。”
隆科多“嗯”了一声后,装着轻松的样子,看向佟宝珠笑道:“大姐, 臣记着了。”
谛晖方丈在众人眼里,那是神仙级的人物,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传说还能呼风唤雨。前几年,康熙南巡时, 特意抽出了半天时间前去探访, 为他所在的灵隐寺, 亲笔题名“云林惮寺”。取“蓬莱何处望, 凡身至云林”之意。
隆科多竟敢让人拿着二两不知真的假极品狮子峰茶,去找这样一个人卜卦,借以散布她生子有利于大清国的传言。真是如康熙所说,胆大包天的很。
佟宝珠道:“你与皇上相处再久些,就会知道。皇上的智谋眼光,整个朝堂,无人能及。只是他大部分时候掩饰的很好,很多事都装着不知。你不要心存侥幸,使手段去糊弄他。”
转话道:“今天要跟你说的是另一件事。本宫听皇上说,葛尔丹的儿女是他的左膀右臂,你手下若是有身手好的人,思考一下,用个什么办法,暗中掳过来一个做人质。即使不能令葛尔丹主动退兵,也能在开战之前,鼓舞大清兵将们的士气。”
停顿了一下,又说:“要做的巧妙,不能明目张胆的掳。否则损了皇上的圣明声誉,不但皇上会大怒,也会为你自己留下人品不佳的污点。”
隆科多方才还在提心吊胆,听到这里,心里又坦然了。皇上非但未怪罪他,还让大姐给他透露了一个立奇功的机会。此事若是办成,朝中将再无人置喙他的能力。
娘娘在皇上心中,果然如众人看到的那般珍视无比。
隆科多站起身,郑重地施礼:“谢娘娘隆恩,臣一定会把此事办妥。”
佟宝珠看了旁边的容嬷嬷一眼后,道:“此事无论是否能成,都要做的隐秘,不能和本宫沾上半点关系。”
又道:“有一件事你要明白。皇上一心想征讨葛尔丹,其目的,不是要绞杀葛尔丹本人。是要威慑蒙古各部,同时借机启用先前那些罢官免职以及丁忧的官员们。到时候,将会有大批官员重新入朝,朝堂就会有大变动。”
机会就是在变动之中出现的,他大伯和阿玛将要起复了,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隆科多目光闪了闪,沉声道:“臣记下了。臣会好好把握这次机会,谢谢大姐。”
佟宝珠笑道:“我们是同胞姐弟,理应相互提点。你为本宫做了那么多事,本宫从未说过谢。”端起茶盏浅呷了一口后,又道,“五阿哥在来信中说,元宵节之前会赶回来,也就是今明两日了。他出去了一圈,想必见识广博,你与他聊聊,看他有什么想法没有。还有施世纶,他以前那些朋友都是些鸡鸣狗盗之徒,能想到普通人想不到的地方。你也找他聊聊,看能否得些有用的消息。”
隆科多早十多年前就认识施世纶,对于这个变相圈禁在京城里的汉人子弟没一点好印象。哪怕是现在做了内务府的副总管,他依旧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至于五阿哥,那就是个小屁孩子。
但他姐提到了这两个人,他只好恭敬地说:“臣记下了,臣会去找他们,向他们虚心请教。”
隆科多出去没多久,太子进来了。请安问礼后,说起元宵节的安排。明日中午,他将在午门前祈福,现在高台已经搭起来了,上面设有“三官”画像。
“到时候会有众多百姓围观,一定很热闹。皇额娘行动不便,不能登午门观看,太可惜了。”太子的话里透着遗憾。
佟宝珠好奇地问:“什么三官?”
“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危。此三官画像,是谛晖方丈亲手所绘。”
太子想到自己将要做的事,就特别开心,又说道:“午门前的灯会,从中午开始,摆到子时。戍时三刻,皇阿玛会登午门,在东侧的燕翅楼上撒金币祈福。祈求三官以及众人保佑皇额娘顺顺利利地诞下小皇子。”
佟宝珠低头看看自己圆滚滚的身子,迟疑了片刻后道:“是难得一见的盛事,错过真是太可惜了。本宫与你皇阿玛商议一下,尽量去观看。”
太子急忙道:“皇阿玛没让儿臣告诉您。儿臣是心中欢喜,忍不着说了出来。”
别人都说太子稳重,可在她面前,言谈举止就是一位普通的少年。佟宝珠挺喜欢看到太子这样。她笑道:“好事就应该早些说嘛,本宫就可以早一会儿开心。太子放心吧,等你皇阿玛告诉本宫的时候,本宫会装着十分惊喜。”
这个时候,隆科多刚出东华门,听到擦身而过的马车被守门的禁卫军拦截,回头看时,正看到五阿哥从车窗里探出头:“爷才出去几日啊,就不认得了,还不赶快放行。迟上一口气的功夫,爷就让鄂大人把你们都撤掉......”
“方才的那两位奴才是新调来的,没认出来是五爷的马车。还请五爷大人大量饶过这些不长眼的奴才们。”一名禁卫军头目走到道歉。
隆科多犹豫了一会儿,快步走过去,打招呼:“五阿哥回来了,我正有事要找你。”
五阿哥方才就看见隆科多了,懒得搭理他这个贵戚。此时看到对方主动搭话,他揶揄地笑道:“舅舅好啊!事情若是不急,等我先回宫。”既然早晚得叫舅舅,就早些叫着吧,反正在前世的记忆中,经常管此人叫舅舅,叫得挺顺口。
“我上你的车,一边走一边说。不耽误你的时间。”隆科多道。
“行,那舅舅上来吧。”
隆科多感受到对方对他的排斥,但他大姐有叮嘱,再加上此事需要尽快的办,便没作计较。
上了马车后,直奔主题:“葛尔丹是皇上的心病。他不是有两儿两女嘛,我准备找人暗中把他们掳到京城里。你有什么好建议吗?娘娘说你的见识广博,让我听听你的意见。”又道,“这事要保密,不能外泄。”
出去这一趟,五阿哥想开了,打算以后不再去想那些所谓的前世。这辈子要无拘无束,随心所欲的活一回。做想做的事,说想说的话。
方才还在嘻皮笑脸呢,听了隆科多的话,脸上的笑意瞬间没了。他身为一个皇子,居然从未考虑过如何解决葛尔丹这个叛敌。
每次想起他皇阿玛的这块心病,他也就是考虑军粮的问题。而军粮现在有施世纶和纳兰明珠筹谋。这两个人的能干程度,自己就是再活一百岁也赶不上。索性也就不再去想。
“舅舅......”五阿哥盯着隆科多问:“你,怎么有如此想法?”
隆科多以为五阿哥会说,这会损害皇上的圣明。一般人都会认为,英明神武的大清国万岁爷,不可能任由臣子使这种不讲道义的卑鄙手段。
“怎么了?”他问。
“想法极好。”五阿哥先是肯定,接着又激动地说道:“要掳就掳葛尔丹的大儿子色卜腾巴尔珠尔,他是阿奴王后生的儿子,在准葛尔部的威望很高。掳这样的人才有用处。”又肯定地说,“我知道,巴尔珠尔这时候可能会在哪里。”
隆科多:“......”难怪大姐让找五阿哥,这个小毛孩子,比他对葛尔丹的情况了解的还要多。
五阿哥:“舅舅,这事让我来办,你给我派三十个身手好的人,再安排人在沿途接应。不出三个月,我一准把他掳到京城里。”
隆科多不动声色地问:“你怎么知道他在哪儿?”
五阿哥爽朗笑道:“葛尔丹现在带着一万骑兵,在蒙古各部四处游荡呢。蒙古缺粮,筹粮的重任肯定是葛丹尔最信任又能干的人,那就是大台吉巴尔珠尔。离蒙古最近能筹到粮的地方是哈密,他多半就是在哈密府。”
隆科多:“......”一个还没长全乎的小孩儿,怎么能对准葛尔之事如此熟悉?
五阿哥和巴尔珠尔很熟。在他与前世有关的记忆里,巴尔珠尔在哈密筹粮时,被当地的回民抓到,押送到了京城。从此就在京城住了下来,他们还成为了朋友,经常一起逛戏园子。
只是记不得,这件事是发生在哪次征葛尔丹的前夕。记忆里,他皇阿玛率军亲征了三次。三次都没抓到葛尔丹本人,最后对方还是服毒自尽了。
现在想来,巴尔珠尔被俘之事,应该是京城出动了人手暗中去抓的,把这个名头安在了当地回民头上。
这样以来,就彰显出了康熙皇帝是民望所归的圣主,葛尔丹是官民都痛恨的叛军。
“这事说定了啊。”五阿哥拍拍年轻的隆科多,诚挚地说:“舅舅现在赶快去找人,我跟皇阿玛见个面,争取明日就出发。”真好,这一世,又可以和巴尔珠尔做朋友了。
隆科多总觉得这件事里透着古怪。他听他大姐提起此事时,觉得是千难万难之事,正因为如此,抓到对方才是奇功一件。
他这还没有开始准备呢,就已经看到前方铺好了一条坦途大道。
顺利得不可思议。
“主子爷,前面就是射殿,马车不能往前走了。”坐在车外的随从,敲着车厢说。
五阿哥又扬着手拍拍隆科多的肩膀:“舅舅若是没旁的事,晚上我们去宏福客栈里详谈。顺便我也有话跟你说。”担心他不去,又强调道:“是与你切身利益有关的大事。我们合作一场,也算是朋友,我不能置你的安危于不顾。”
隆科多:“……”迟疑了片刻后道,“说话就说话,你能不能不要与我有身体接触。你是皇子没错,可我是你舅舅,还大了你十几岁。别没大没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