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黄文琦瞧不起女人,说起女人不是这个娘们儿就是那个娘们儿,人家长得漂亮就是狐狸精,人家能干点就是想勾搭男人,女人们去秀坊干活儿他都说抛头露面不守规矩。聂青禾去铺子干活更是戳他眼眶子,觉得她败坏风俗,恨不得给她关回家去。
好家伙,人家聂青禾出来正儿八经地干活儿,他倒是找个不三不四的勾搭男人,还被人家带人打上门,哼!丢人玩应儿!
送走李娘子,聂青禾立刻去跟林掌柜说,让他亲自去王家杂货铺收买个伙计打探是谁给黄掌柜供货。
钱掌柜:“不是王老板卖的吗?怎么还有姓黄的事儿?”
聂青禾:“王老板以前不知道,是听陈老板说才想定发网的,定了我们的发网,又不知道从哪里知道黄掌柜的更便宜,所以就退了我们的进了黄掌柜的呗。”
“那王家能知道是哪里勾的?”
聂青禾:“我猜啊,黄掌柜想让王老板退了我们的单,那肯定得保证他那里有人有货啊,少不得就得给客户看看。王老板退了我们的单,只怕心虚也不太会去黄记铺子,怕我们看到不好意思。那他肯定是直接去那边拿货,才这么几天,估计也没多少货,必然要分批,不是王家伙计去拿就是黄家伙计送,他们之间这也不是什么多机密的消息吧。”
林掌柜一拍手:“是这个道理!”
钱掌柜也服了,“那我们分头行事。”
原本聂青禾以为起码得三五天才能打探到消息,结果第二天一早聂青禾刚到铺子,他们就来说打探到消息了。
林掌柜打探出黄掌柜在城西南租了两个院子,笼了十来个妇女勾发网,还有一个院子研究聂青禾家洗发膏和洁面膏的配方。
他们熬了好多生姜何首乌皂角膏,还熬了茶籽饼桑叶侧柏叶皂角膏,可不管怎么弄就是熬不出聂青禾一样的来。
毕竟一种洗发水里面有二三十样配料,他只知道几样哪里够,关键的几样没有呢。
聂青禾的洗发膏洗完以后头发很滋润、顺滑,他熬的洗完妇人的长发就直接枯草一样打结,能气死个人。
聂青禾真是服了,他如果想卖,直接来进货不好吗?给他大宗出货价,干嘛非要自己研究原料?出力不讨好,浪费时间和金钱!
钱掌柜打探出另外一个消息,黄掌柜那一批女工只会勾,却不是她们模仿出来的,而是另有其人。
“高人住哪里?”聂青禾忽闪着一双水灵灵的杏眼认真听着。
钱掌柜却微微一笑,端茶喝水。
林掌柜受不了钱掌柜卖关子,拍了他一巴掌,“赶紧的,别磨叽,卖啥关子啊。”
钱掌柜:“我费了一坛子上好的状元红才跟王家一个掌柜打探到的。”
林掌柜:“行行行,我给你两坛子。”
钱掌柜:“三坛子。”
林掌柜:“成,在哪里?”
钱掌柜:“南边竹帘胡同,哎,可怜见的,日子可贫苦了,姓黄的真不是人,让人给他仿造了聂姑娘的发网,然后就想一脚踹开人家。”
聂青禾一捶桌子,这不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么,“快,咱赶紧去抢人!”
两位掌柜目瞪口呆。
第49章 抢到--人才得靠抢!
钱掌柜打探的是住在竹帘胡同的一个张家老婆子,张婆子年轻时候也是个手巧的,剪纸、编筐子、编席子、蒲团,样样都会。以前据说还给那些纨绔公子哥儿编蝈蝈笼子,只是现在年纪大了力气不够,眼睛也不好使,手指头变得粗笨,做活儿也没那么精巧了。
不管怎么说,她能单纯靠着模仿就把发网勾出来,聂青禾就觉得很了不起,值得拉拢。
恰好黄掌柜有眼无珠,怠慢人家,那正好便宜她呢。
钱掌柜却觉得她不应该对人那么好,应该直接带人报官,去把张婆子抓了,然后用她来拿捏黄掌柜,看这一次是不是还去找两位老板说和。
聂青禾笑道:“咱们缺人工啊,这位张婆婆如此厉害,不正是我们要找的吗?说起来这黄掌柜也有几分本事,他总能找到合适自己的人手,就是太抠门了一些。”
钱掌柜还要说什么,林掌柜拉住了他。
三人商量了一下,为了避免两个铺子的矛盾,两位掌柜不去,聂青禾自己多带人手,把作坊里泼辣能打的婆子带上俩,再带上最粗壮的那个汉子听她指挥。
另外,林掌柜给她预支了几两银子和一串钱,让她随机应变。
聂青禾也不耽误时间,让珍珠留守铺子,她带人立刻坐着驴车去竹帘胡同。
黄掌柜想和她打价格战,想逼着她降价,想逼着她拿出更好的技术,可她--偏不走寻常路。
她要给黄掌柜再来一次釜底抽薪,知道什么是为她作嫁衣裳。
张婆子家就在南大街从城门过来第四条胡同的最深处,旁边是一个水湾,除了她家还有两三间没人住的破屋子。
虽然听钱掌柜说过张婆子日子过得清苦,可聂青禾看到那破败的小院儿的时候还是惊呆了。
院墙居然是泥巴糊着荆条编起来的篱笆,院门更是简陋的篱笆门,连木板都没。站在篱笆门外,院子里的情形也尽收眼底。低矮的茅草屋,窗户都是半塌的,用几块木板子支撑着。真真的家徒四壁,的确没有什么好防备的,别说篱笆门,就是没有门也不会有小偷光顾的。
这会儿屋檐下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子,和一个二十来岁的妇人正在勾发网,她们手上动作不慢,看着是做惯手工的。
听见了脚步声,婆媳二人抬头望过来,看到五大三粗的男人吓得一个激灵,张婆子立刻让儿媳去屋里躲着。
她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我们可是有东家的。”
聂青禾问道:“张婆婆,请问你东家是哪位?”
她给那个大汉打了个手势,大汉握着钵大的拳头挥了挥,“谁?”
张婆子看着他们凶神恶煞的,似乎自己不说他们就要打进来,倒不如说了还能撑撑腰杆子,兴许他们就怕了呢,毕竟黄家在金台城也是有头有脸的呢。
她就说是黄掌柜。
聂青禾笑起来,“张婆婆,你别怕,我就问问黄掌柜给你一个发网几个钱啊?”
张婆婆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手上的动作却慢了下来。”
聂青禾继续道:“张婆婆,你有所不知,这发网是我给柳记设计的,我找人做小的给一个钱,大的两个钱。黄掌柜在城西南也雇了一帮妇人勾我的发网,工钱是我给的一半,他给你多少?你帮她破解了我的发网,他一个月起码得给你二两银子吧?”
张婆子脸色苍白,嘴唇也哆嗦起来。
天煞的黄掌柜!
她家条件原本不错,可后来一场意外老头子和大儿子都没了,大儿媳回了娘家,她也病倒了。等她好不容易好起来,小儿子又疾病缠身干不了重活,家里就靠她和小儿媳妇撑着。吃饭原本也难不倒她俩,可儿子的病却要花不少钱,最后她们只能卖房典当家什儿,一来二去就半租半借住在这样一个小破院儿里。
她本想着让小儿媳妇回娘家去,重新嫁个好人家,免得被自己家拖累,自己和儿子哪天不中用就一起去了。可儿媳妇又是个认死理的,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肯改嫁。
张婆子又只好咬牙撑着继续过日子。
前阵子黄掌柜突然找到她,给她家六十斤糙粮,半斤盐,十个鸡蛋,让她给勾一个发网。
如果能勾得一模一样就给她十两银子,还让她组织妇人勾发网,她当管事婆子,一个月起码赚二三两,吃饭儿子看病就都有了。
张婆子小时候家里是打渔的,勾过渔网,看看那发网就知道是勾的,但是那发网看着简单其实也有一些精巧之处。她一连三天拆了十几个才摸索点门道,勾出个差不多的来,但是还不能一模一样,她就跟黄掌柜派来的俩婆子说,还需要多拆几个多摸索两天。
没想到她还没勾得一模一样呢,他已经背着她找人开始勾了?
这个混蛋,果然信不得。
张老婆子气得浑身发抖,他这是想用六十斤糙粮,就换自己给他弄会勾发网的门道,然后他直接找人勾,这是不想给自己钱啊。
这个该死的姓黄的!天打雷劈哟!
聂青禾看她那反应就知道肯定是被黄掌柜骗了。这黄掌柜也真是够抠门的,想找人研究技术,居然还不想给钱,就想着卸磨杀驴了。
此人真是小气狡诈,合作不得!
她也没进去,就隔着篱笆门和张婆子说话,免得吓着她们,“张婆婆,你有没有兴趣跟柳记合作?要是给我们勾发网,价格跟别人一样,我还能教你更多花式,我会的可多了呢。”
张婆子很是心动,“闺女,你、你不骗人?”随即她抬手擦了擦浑浊的眼睛看着聂青禾,“你这个闺女长得这么俊俏端庄,一看就是个善良的人,不像那姓黄的满肚子坏水儿。姑娘,你可不能骗人呐,我老婆子可没活路了啊。”
聂青禾笑道:“当然不骗人。你给黄掌柜摁手印了吗?”
张婆子摇头。
黄掌柜自信的很,一个糟老婆子哪里逃得过他的手掌心啊,而且还是用过就踹的,更不会写文契摁手印了。
聂青禾笑起来,这就好办。
她就让张老婆子收拾一下,今儿就跟她走,去柳记后面的院子住着。
张婆子的儿媳妇还有些犹豫,生怕聂青禾骗他们去。
张婆子一咬牙,“咱家穷得冬天的被子还没着落,除了这两只手,人家还图咱啥?”
儿媳妇见她拿定主意,也愿意跟着。
家里也没东西,一个破木箱子装完了所有家什儿,另外锅碗瓢盆的不是破的就是多少年的,两个筐子装下了。
张婆子家这个月的房租是交了的,但是也没几天就到月底了,没几个钱就算了。
聂青禾让大汉把张婆子儿子抱上驴车,又把家当都放上,然后跟张婆子说以后有人问,就说外甥来接她去享福不用住茅草院儿了。
至于谁是外甥,柳记那么多伙计呢,哪个都成。
张婆子对她言听计从。
张婆子有些兴奋,这辈子第一次做这样冒险的举动,对她家来说相信一个小丫头真是一场豪赌。
可她赌了,就冲着小丫头能做出这样精巧的发网,也是个有本事的。
驴车路过黄记分铺子的时候,聂青禾发现他们已经重新找了一个三十来岁模样普通的插戴婆在那里给人梳妆,不过客人寥寥无几,插戴婆也拉着脸没有什么笑容。有几个以前总来看白霜霜占便宜的,这会儿在外面探头探脑看到插戴婆也没了兴趣,转身就走了。
此时黄掌柜正在后院暴躁呢。
他就是看不惯柳大掌柜,更看不惯柳大掌柜弄个漂亮小丫头来招揽生意,虽然都说聂青禾本本分分只给妇人梳妆打扮,并没有勾搭男人,可他才不信呢!!!
他先是找李娘子去找茬,结果李娘子回头反而骂他恶心!
他又找孙婆子去捣乱,结果孙婆子被柳如归押着来对质!
他花大价钱去雇了白霜霜来跟聂青禾打擂台,寻思一个妩媚妖娆的姐儿肯定比一个豆芽菜小丫头有滋味儿,结果白霜霜给高家妒妇强行赎回家做妾去了!
他娘的,怎么自己这么倒霉呢?干啥都不顺利!
他还找人买了很多洁面膏洗发膏回来研究,打算熬出一样的来,结果一锅又一锅,哪一锅都不成。最后没办法,他又想找人混去柳记小院儿偷窥,结果聂大力防备很严,很多材料根本不给别人知道。他让人去收买陈子健的爹娘试探一下,结果陈子健整天嘻嘻哈哈根本不管配方,还让他爹娘不许多问,问配方是要犯事儿的。他又让人接近那俩学徒,结果那俩就是蠢货!
还好自己勾发网的事儿有进展了。
张婆子有两把刷子,破解了聂青禾的发网工艺,估计明后天就能勾得一模一样!
至于洗发膏的秘方,他绝对不能就此罢休,一定要想个有效的办法把秘方拿到手。至于办法,只要舍得下本钱,总归是有的。他就不信聂大力那么一个毛头小子,会没有弱点?只要找对方法,拿下聂大力就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到时候自己就掌握了发网和洗发膏洁面膏的配方,靠着低价彻底把生意都抢到自己来,看柳记出丑,把聂青禾赶走,让柳如归也抬不起头来!
他要让黄记在金台城一家独大,他要让爹和二婶好好看看,自己才是最厉害的!
自己才应该继承黄记的所有生意和产业!
黄记老板是他亲叔,实际是他亲爹,他是他娘和小叔子偷情生下来的,家里人心照不宣而已。他亲爹对他也格外看重,所以养得他有些为所欲为,但是二婶却对他恨之入骨,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总想给他赶出黄家,见天的拿柳大掌柜讽刺他不行。
他才不会屈服!
聂青禾不知道黄掌柜那么多算计,她只觉得高兴,张婆婆是个宝啊,以后不只是勾发网,还可以勾别的啊。
虽然现在人不可能穿针织勾编的外衣,但是内衣、手套、袜子绝对会喜欢的。
聂青禾带人直接回小院儿,让张婆子一家住在北屋东间,再让人在堂屋垒灶坑让他们做饭吃。
她和张婆子说好,小屋是东家的,租给他们家住,按照员工价付房租,比市面一个月要便宜三十文钱。另外又预支给张婆子一两银子,让她买米面、给儿子抓药,安顿一下明天还是上工。
张婆子却等不及,“好姑娘我现在就能上工,家里的事情有媳妇呢。”
她原本也是个巧手的,后来力气不行了很多活儿做不动,既然还有一样自己能干的那当然不想放过。
看她那么积极主动,聂青禾就让珍珠去拿一个勾发网的笸箩给她,里面有需要的丝线和大中小三个型号的钩针。
她对张婆子道:“张婆婆您那个发网有地方勾得不大对。”
张婆子:“老婆子晓得呢。一开始拆着学的时候不顺利,摸索了三天才摸索到一点门道。不过后来勾着勾着我就越来越熟练,有些错的地方就能纠正过来,其实我前天就能勾得一模一样啦。”
聂青禾由衷地佩服,“张婆婆真是手艺人。”
只是她有些好奇张婆婆,为什么没有及时把正确的发网工艺告诉黄掌柜的人,让他们改过来,这样她说不定也能赚笔钱。
张婆子皱纹纵横的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聂姑娘,我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