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美人(重生)——丸子炒饭
时间:2021-09-19 10:01:23

  周婕妤如今仗着有公主,外加父亲立了功劳,渐渐对中宫也有些轻慢,她做了主位嫔妃不说,皇帝每月去看大公主的次数比来坤宁殿都多,虽然皇帝没兴致留宿,但她所能得到的恩宠也算是叫人羡慕了。
  她看了许久的书,午睡又歇了一会儿,刚思忖着皇帝如今的怒气差不多都该散了,想派人到会宁殿去安抚问询,然而圣上身边的陈副都知却已经过来了。
  内侍的身上一般都会有些熏香,避免主子们嗅到阉人的不雅体味,福宁殿的内侍算是宫中最有体面的了,跟着能染上些皇帝最近喜欢的香料。
  皇帝喜好雅致,常常在内殿熏染风雅香料,香气幽微绵长,动人心怀,一如圣上般风姿清朗。
  然而今日陈副都知的身上更多是一种她从没嗅到过的香气,很是古朴自然,还略带了一点寒酸。
  “官家现在还在会宁殿么?”
  皇后随口问了一句,她漫不经心地抚过初拟定的随驾名单,太后的病症不适合盛夏出游,而皇帝的意思是去温泉行宫避暑,大约想等太后稍好一点便拟旨定下的,这份名单早早定出来也好。
  “回圣人的话,官家陪着云娘子用了膳歇息,现在还未起身,所以叫奴婢过来呈报事情。”陈副都知恭敬地将皇帝的意思转述了一遍:“官家的意思大致如此,剩下的全凭娘娘的安排。”
  皇后面上不显露些什么,她论起来比圣上要清闲得多,官家往常这时辰已经在书房理政了,但今日却还在会宁殿中逗留。
  “若是充仪的病情加重,就该叫太医去瞧一瞧,纵然陛下身体强健,也不该久久守候,误了官家批阅奏疏倒还是小事,万一有损圣体可怎么得了?”
  皇后这话着实叫陈副都知有些为难,其实圣上早早就醒了,但是被云娘子睡梦中紧环着下不了榻,又不愿意扰了她的清梦,便吩咐内侍将今日送来的奏折搬到会宁殿书房里去看,想着等到奏疏送来的时候再行斟酌要不要唤醒她。
  但这话当然不能说给皇后听,圣人就算再怎么样也还是一个女子,本来圣上的旨意就叫皇后有些不痛快,他说了非但不会减少皇后的担忧,反而是在火上浇油。
  “圣人不必忧心,今日相公们上的奏疏少些,官家略看看也便交付外朝了。”陈副都知笑着解释道:“云娘子也只是身上有些酸疼发热,并不是要紧的症候,还请娘娘宽心。”
  皇后听他这样含糊也不好深究,只是让宫人送了茶给陈副都知润一润嗓子,“你今日身上熏的是什么香,倒别致得很,同福宁殿里燃着的出尘香不大一样。”
  皇后赞赏云充仪的香料,这也算是一件叫人高兴的事情,陈副都知谢了皇后的茶,躬身答道:“这是官家新得的四和香,说是用料质朴,不伤物力,只是原也没多少,便只在内殿熏染,其他地方仍然是用旧日的熏香。”
  皇帝只肯在内殿用的东西,想来当然是十分喜爱的,毕竟出尘香用料贵重,竟也次了这香一等。
  “果然是官家喜欢的东西,确实与众不同,不知都知可否将香方抄录一份,叫坤宁殿的宫人也试一试?”
  皇后笑吟吟相求已经是极给脸面了,陈副都知也不敢推脱拿大,云滢除了送到福宁殿两盒香,其实也将香方一并给了的,这香方的用料太简单,他请宫人拿了纸笔,工整抄录一份交给皇后的近身侍女,而后才告辞出殿。
  待到他走以后,皇后反而没了兴致去接那张香方。
  袖砚捧着墨迹未干的纸张颇有些犹豫,她刚想请示皇后时,只见自家娘娘已经抬手拿了羊毫笔,在砚中蘸饱墨汁后狠狠地名单上划了几道,方才长出了一口气,“把这香方拿到那边去,叫人制出来给他熏衣裳。”
  她应了一声是,知道这时候皇后的心情恐怕不佳,想先出去也好,但是皇后停顿片刻,还有别的吩咐。
  “叫四郎把那个人送进来罢,好些日子了,就是金银窝也该忘得差不多了。”皇后将名单撂在一边,揉了揉太阳穴,她平静地吩咐道:“她夫家既然也已经安抚平顺了,想来也没什么旁的事,到了汝州行宫别馆,叫她再来见我罢。”
  袖砚心颤了一下,秦家养着那姑娘已经很久了,秦氏势大,就算是那家里来闹也能威逼利诱压回去。
  即便乐寿郡君出身钱氏,又有一副好生养的身子,但圣上对乐寿郡君钱氏也没有什么兴致,册封以后连私下单独伴驾的机会也不曾有过,会宁殿那边缠圣上缠得紧,钱氏便是想要做些什么也比不过云滢撒一撒娇来得强些。
  但是皇后因为与云充仪稍有些不和,连带着也不太盼着那个进宫,但是如今却又肯了,想必也是想通了的。
  皇帝的喜好就这样明晃晃地摆在眼前,就算寻不来一个十分相似的,但是总也不会差到哪处去。
  “是,奴婢这就去办,”袖砚尽量平静地问道:“娘娘,其实四爷还寻来了几个完璧之身,不如……”
  “完璧又有什么用处,钱氏到现在不也还是完璧?”
  曾有一个之前服侍在福宁殿中的受罚宫人说起,云充仪初夜的时候也是没有见红的,不知道是被谁先破了身子,但是她哭一哭便混过去了,官家非但没处死她,竟然还以福宁殿里的宫人服侍不力而发作,将好些宫人换下去了。
  “开国以来多少嫔妃都不是完璧进宫,只要那张脸生得倾国倾城,圣上何曾在乎这个?”
  ……
  韩国夫人隔了三日才又进宫,她听见堂兄派人送来的消息还颇为心惊胆战,但是隔了几日才发现,自己的那些担心属实是多余了。
  云娘子不单单没失宠,甚至还能叫圣上允准她一个丈夫被贬出京的妇人跟随去汤泉行宫,简直是人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夫人进宫传道授业原本就够劳累了,怎么又拿了这许多东西来看我?”
  云滢扫了一眼韩国夫人送来的礼物,稍微感到意外。
  “承蒙娘子在官家面前提携,妾才能随着圣驾一道往汤泉去。”
  她夫君被贬之后,即便皇帝没有收回这个外命妇的衔儿,可是实际上她已经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有一样的待遇,那些品阶不如她的命妇们也不会巴着她了。
  “妾实在是无以为报,只能略备薄礼,请娘子不要嫌弃才好。”
  “举手之劳,又不是什么大事,随驾的名单也没有定下来,若是到最后夫人不能成行,岂不是打我的脸?”云滢微怔,随后莞尔一笑:“官家随口便应下来了,我早些告诉夫人只是怕万一成行,您准备不好路上的东西。”
  她要韩国夫人跟着她去汤泉行宫,除却要有一个熟识这些命妇的人帮她解围之外,也是赤||裸||裸地在向这些散播她流言的命妇与嫔妃炫耀自己的宠爱。
  那些人编排她如杨妃一般狐媚,蛊惑了性情温和的天子,因此官家才对她百依百顺,但实际上这些人却只是因为得不到皇帝这样的眷顾而生她的气。
  她便是要叫这些人知道,只要她情愿,这些内外命妇的规矩根本不存在。
 
 
第49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韩国夫人曾同她说起春秋战国有一个“千金买骨”的典故, 君王能以千金买骏马的骨头,那么天下人自然也能感知到他买马的强烈之心,源源不断地向王都提供骏马。
  而她也是一样的, 朝中的命妇也有许多,但是她都不认识, 而韩国夫人也是金银堆里长大的,寻常的玉器玩物叫人瞧不上眼, 也显得她太客气, 反而不如安心受着韩国夫人的讨好陪伴, 随口赏赐一个大恩典,不仅叫周文氏对她受宠的程度有一个新的认知, 便是旁的夫人也会心热眼红。
  这是多大的事情, 皇帝随口便应承下来,倒教韩国夫人更添了几分刮目相看, 她将带来的锦缎和珍珠珊瑚拿给云滢看:“妾听闻宫中时兴珍珠妆, 又爱用珍珠做些头面首饰,想着官家赏娘子的珠子太大,做妆面或者碾成粉太可惜, 所以拿了些小珍珠到娘子面前献丑。”
  韩国夫人客客气气地将那些圆润饱满的珍珠放在她面前, 这些珍珠其实已经算不上小了, 只是比起皇帝送她的那些南珠和北珠还不太够看,但是一个臣子家中能有多少财力, 怎可能和天子相提并论。
  “夫人客气了, ”云滢看了看,吩咐侍女接了过去,“官家不太喜欢宫中时兴的这种妆容,所以我平素也不大抹粉的。”
  即便是宫中女子, 也不见得个个皮肤白皙,三白珍珠妆虽然夸张,但是却可以遮掩女子原本肤色的不足,雕琢五官,以及达到视觉上瘦脸的效果。
  男人和女人喜欢的东西是不一样的,女子化妆除了讨好丈夫以外,其实更多是化给自己看高兴的,否则皇帝一月才进后宫几次,这些嫔妃妆点自己,也算是一种乐趣,可是圣上却十分不喜欢这种脸上抹着厚厚香粉的妆容,除了嫔妃夜间侍寝时卸妆前后容易产生大的落差以外,也觉得花里胡哨。
  圣上偶尔也会为云滢描眉点唇,但是两人时常亲昵,便是白日也是如此,她总不能像是旁的宫妃一样,为了追求这些好看而抹着厚厚的一层粉,交颈私语时染了圣上一手红白色的胭脂香粉。
  韩国夫人也知道宫中珍珠远胜坊间,这些珍珠没什么值得夸耀的,便将私存的锦缎拿给了云滢看:“有珍珠也该配些好衣裳才是,我听闻娘子的伯父现下在蜀地任职,便托官人将他调到了府里任职,又在蜀地特地寻了最好的织女绣娘连夜赶工,得了几匹锦缎立刻送来汴京。”
  云滢神色微怔,她记得她伯父和叔父这些年一直就没有升过官,除了前些日子圣上有意加恩晋封,好像一直在蜀地做一个七八品的小官。
  周相公被贬到蜀地去做知府,手下的诸曹官和幕职官有些还是可以由他自己选任的。
  韩国夫人说这些自然是为了讨好她,但是云滢却觉得心中并不喜欢,反而有些后悔当初没有答应圣上将人调到京城来的提议。
  “外面的事情我不大知道,官家恐怕也不想我知道。”云滢的笑意淡了一些,“若没有做官家的娘子,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们的消息。”
  云滢的过往京中真正了解的人也不多,教坊那边也没问出些什么来,蜀地那边的云氏族人只含蓄说过小时候云充仪常到他们府中去玩,后来进宫也就没了消息。
  韩国夫人母族中本来就有女眷在宫中做嫔妃,只当是九重宫阙锁美人,内廷外朝隔绝才不得消息,这番话把云滢的思亲之情都勾起来了,反而深有感触:“妾的堂兄有一个女儿也在宫中,比娘子稍微年长几岁,妾好多年没有见过她了。”
  云滢知道她说的是文贵人,也不解释些什么:“夫人说的是文娘子罢,我还曾经与她一同侍奉过老娘娘的。”
  说起来这个文贵人也叫她意外得很,她明明可以当夜在太后面前告发自己,又或者到坤宁殿去请皇后主持公道,但实际上她却老实得像是一只鹌鹑,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反倒让她原来如何叫太后“意外”知晓的打算落空了。
  韩国夫人应承了一声是,她含笑道:“我这侄女在宫内全仰仗着娘子,若不是官家疼惜您,不许旁人入住会宁殿,恐怕这孩子都要请旨随娘子一起住的。”
  云滢的神色渐渐冷下去,她知道一些低位嫔妃会想着依附主位,获得恩宠,但她现下实在是没有将宠爱分给别人的想法,对这种提议稍有些苗头就要压住的:“那倒也是,我性子不好,文娘子要是住在我边上,不知道要受多少磋磨。”
  韩国夫人知道是她理解错了意思,从侍女手中接过茶,亲手递给云滢,请云滢将人都吩咐出去:“娘子宽心,贵人久失上意,她知道分寸,什么也不会说的。”
  云滢根本不曾问过文氏要说些什么,但她却着急先一步说出来了,韩国夫人总不至于心急口快到这种程度,既是试探,也是示好。
  韩国夫人见云滢不接那盏茶,也不急着放下去,而是一直端在手中:“妾知道娘子在宫中有官家恩宠,但正是如此,外朝也有好些人诋毁您,觉得您无依无靠,便肆意散播流言。”
  “若是您在外头能有亲眷,膝下又有皇嗣,想来也不至于太被动。”
  即便手中的茶没有人去接,她也笑得依旧大方,“妾夫君孤身在蜀地,儿女又已成家,闲时除了陪娘子说话看书,无非是与几位大臣家中的夫人打双陆,又或者和人出去看一看铺子庄子,娘子若是不嫌弃,以后妾讲些市井的笑话给您,逗您笑一笑也好。”
  韩国夫人用一只手维持着敬奉的姿势,另一只手到衣袖处拿出一张被折成四方的纸笺,垫在了茶盏下面一并奉上。
  “贵人前些年得了一张助孕的方子,调养妇人身子最是得宜,妾堂兄前些年私下令人试过,确实得了个儿子。”
  云滢不复方才的沉默,但也没有什么动作,“可我听说,文娘子这些时日还有小日子上的毛病。”
  “官家长久不踏足内廷,贵人自知无用,便不再喝这苦药了。”韩国夫人知道云滢心中的顾虑:“不好的东西贵人也不敢呈给娘子的,万一官家知晓,文氏全族的前程岂不都要白白断送?”
  她这个堂侄女因为在宫中一向不得宠,这药金贵,小日子上的毛病需要长期的精心呵护,一个贵人的份例也撑不起长年累月这样用药,圣上一连数月不踏足内廷,文贵人便也死了心,后来就放弃这条路,知道她同云滢要好,转而有了别的心思,连云娘子带刀入殿这样大的事都敢瞒下来。
  “周相公费心了。”云滢倚坐在案几处,半侧过头来瞧她,静默半晌后方才接过已经不复白雾袅袅的茶盏:“既然夫人一片好意,我收着便是了。”
  温热的茶汤正好入口,她啜饮了一口便搁下了,“今日我也乏了,夫人不妨回府去罢。”
  ……
  太后的病症在冬日与春日严重,而到了夏日之后,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炎热,万物生机盎然,还是因为新开太医用的药好,身子反而松快些。
  皇帝不欲将去往行宫的时间拖到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因此礼部也就拟定了四月十三圣驾携后妃朝臣,奉太后太妃出游,令汝州行宫接驾。
  太妃容易发喘病,其实不太适合泡温泉,但是太后却不想将她留在宫中,因此也一道跟着去散散心。
  宫中正三品以上的嫔妃除了贤妃久不露面,愿意留在宫中替皇帝分忧看守,还有另外几个皇帝不大想得起来的,又犯了忌讳的,其余几乎都随驾而行。
  偶尔还有几位没得了正式名分的小嫔妃,像是文贵人与两个服侍皇帝久远的老人,也得了体恤跟着一起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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