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才看到梁莉打来的两个未接来电和几条短信。
时间都集中在凌晨四五点的时候,那时候她应该和郁恒在海边,季橙暂时不想去看信息也不想回电,便先搁置了。
走出卧室后看到沙发上躺着的那人时她又一愣。
客厅里的空调开着冷气,灰色的布艺沙发不算大,加上郁恒手长脚长的,整个人躺在上面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滑稽。而且没有枕头也没有被子,想来睡得应该很不舒服。
但他还是睡着了。
季橙心里热了一下,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旁边,静静地看了会儿他的睡颜。
原本穿在她身上的那件外套此时被搭在沙发背上,她随手把拿在手里的手机搁在旁边的茶几上,拿起外套展开,再轻轻盖在他肚子上。末了大概是觉得冷气开得有点低了,又走过去把空调向上调了两度。
做完这些后没想打扰他休息,便又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地去了浴室。
郁恒是被一阵手机震动的声音吵醒的。
他根本没睡多久,此时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不耐烦地伸手向旁边震动的来源摸去,在摸到茶几上的手机后想都不想就接了起来,开口就是相当不耐烦:“什么事儿?”
“知……”刚出口的话被打断,电话那头的女人噎了一下,随后语气有点紧张地问,“你是谁?”
少爷依然很不耐烦:“你打的电话你问我是谁,他妈的你哪位啊?有事快说没事就滚啊!”
因为还没睡醒并压着火气的缘故,所以他的嗓音多了几分低哑。
梁莉拿下附在耳边的手机重新看了眼电话号码,确定自己打的确实是女儿的手机号没错。
但接电话的怎么会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呢?!
电光火石间,又想到了昨晚女儿说过的话——
「是,我傍大款了。」
「他特别有钱,对我也特别好。」
「这些都是他给我的,这张卡也是。」
梁莉差点手软得拿不住手机,昨天晚上她也是气糊涂了所以才相信了,但隔了一晚上以后越想越不对,又觉得季橙昨晚可能在说气话,这才想打电话过来关心一下女儿现在人在哪里。
但没想到接电话的是一个陌生男人。
所以季橙说的居然都是真的?!
梁莉本以为做生意打拼了那么多年,什么经历场合没见过,但眼下自己多少还是受到了冲击,再次开口时甚至语气都染上了惶恐:“你…你就是包养我女儿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
郁恒正想皱眉直接把这神经病似的电话挂了,微一睁眼,却看到了自己手上的一抹白色。
白色?
他的手机可是某牌最新款的限定色:五彩斑斓的黑啊。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手上拿的是应该是季橙的手机,然后又看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妈妈。
郁恒:“……”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2206:59:15~2021-06-2305:39: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armalade30瓶;想抱滚滚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好烦
电话那头是季橙母亲稍显急促的呼吸声。
不远处关着门的浴室里也隐隐的传出水流声。
郁恒怎么都想不到第一次和季橙的妈妈通电话会是这种情境,即便他现在对季家每一位都没什么好感,但从名义上来说,这位毕竟还是自己未来的岳母……他握着手机正语塞,想不到不知道该说什么时,浴室的门啪得一声打开了。
季橙走出来时就看到他已经坐起来了:“你醒了吗?”她刚洗完脸,一头长发在低低的扎在脑后,额前的几缕发丝被水打湿沾在一起。
他默默地把正在通话中的手机递给她。
季橙接过后看了眼,见又是梁莉,眉尖微皱了一下,但还是语气自然地接起:“妈妈?”
那边良久没有说话,接着接电话的声音又换成了女儿,梁莉下意识地就问:“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洗脸。”季橙垂眸解释了一句,随后又抬眼看向郁恒,把手机拿开了一些,对他轻声说,“你要是不想睡了的话也可以去洗漱了。”
浴室里全套的洗漱用具都有,还不止一套。何况这房子本来就是郁恒的,所以季橙对他说的时候也很自然。
郁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应了一声,又看了眼她的手机,这才起身伸着懒腰往浴室走。
但这话落到梁莉的耳朵里立刻就变了味道。
基本上可以等同于,她女儿和别的男人同居这件事被石锤了。
难以相信向来乖巧懂事的女儿居然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来,梁莉只觉得自己心气不顺,失望和震惊交织后,口不择言地脱口:“知知,季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
尽管知道这屋子的隔音效果很好,但季橙还是下意识地看了眼浴室的方向。
收回视线后,空出来的那只手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接着边向阳台的位置走边淡然开口:“是么,我还以为从昨天开始我就不是季家的人了。”
刚说完的同时也拉开了阳台和客厅之间的玻璃门,在阳台站定后,又把门拉了回去。
“你……”梁莉气结,“你爸爸当时正在气头上,说的肯定是气话啊!你是我们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怎么可能真的不让你再回来?”
结合他们的行为,辛辛苦苦这四个字反倒像是一种讽刺。
阳台的空间不是很大,光是水槽和洗衣机就占了三分之一的空间。正午时分的日光闷热,和开着冷气的客厅相比温差夸张。
季橙一时不知道到底是毒辣的太阳更难熬一些,还是母亲的这通电话更让自己觉得难受。
电话那头的梁莉仍在抱怨:“一个个的都不让我省心,瑞鹏昨天晚上那一跤摔了得不轻又进了医院,大半夜一通折腾完了以后医生说要留院观察两天,你爸爸公司忙得又走不开,现在你奶奶还在医院陪着,我还得回家炖骨头汤一会儿送过去……”
季橙没打断她,直到她絮叨完之后,反问了句:“所以我昨天说的那些季瑞鹏干的‘好事’就一笔勾销了对吗?”
梁莉下意识地就说:“你弟弟都住院了!”
是啊,他都受伤了,他们怎么还会忍心再责骂他呢?
从小到大似乎一直都是这样,季橙闭了闭眼想到,不管季瑞鹏做错了什么事都能被轻易原谅,好像只要天不塌下来,他就永远有豁免权。
而她就不一样了,一举一动永远都在被奶奶用放大镜挑刺,不听话要被骂、没考到满分要被骂、不陪弟弟玩要被骂、就连多吃了一口肉都要被指责半天……
万幸的是这些一直都存在的不公平并没有麻木她。
梁莉炖的汤大概是煮沸了,季橙听见了咕嘟冒泡以及勺子搅动的声音。
一直执着这些没什么意思,应该向前看了,她想着。
于是突然问道:“你什么时候送汤去医院?”
“嗯?”像是没想到她忽然问这个,梁莉反应了一下,还是说,“大概一个小时以后……你要来看看瑞鹏吗?”
“……”季橙偶尔也会难以理解母亲的思路。
身后传来了门被拉开的声音,同时一股冷气从背后涌了出来。她稍一回头就看到了郁恒。
少爷径自把她从阳台拉回了客厅,低声道了句“热”,而后又把玻璃门拉了回去。
所处的环境瞬间从闷热变成了凉爽,连带着让她觉得心情好像都有变得好一些。
“没,我就是说一声,我不会再回去了。”季橙握着手机跟着郁恒来到沙发上坐下。
梁莉听她这么说就没好气:“不回来你去哪儿?那个男人能养你一辈子不成?”
她的声音大了点,没开免提都能透过声筒让郁恒听见。
他耳朵一动,认真得看着季橙且郑重地说:“能。”
“……”季橙拍了他的手背一下,示意他别开玩笑了。
少爷委屈的表示他明明很认真。
梁莉还在说:“而且你说不回就不回吗?法律关系上你永远是我女儿懂不懂?”之后语气又稍微软了些,“你还小,没经历过社会所以不知道,其实到头来只有家才是你真正的避风港啊。”
季橙对母亲这一套拙劣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没多大感触,只是听到“法律关系”这四个字后,下意识地问:“成年以后我可以把户口单独迁出来吗?”
电话那头好像是一声塘瓷勺子敲到砂锅边缘的响。
“季橙!”梁莉气到连小名都不叫了,但说来说去却还是那么几句,“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郁恒拿出了自己那只尊贵的五彩斑斓的黑色手机开始玩了。
看来还是提得太早了,季橙轻叹了口气,依然平静道:“可能这就是我的本性吧。”
“你……”
“去医院送汤吧,别再打电话来了。”
“我是你妈!”梁莉火大道,“不管怎么样,在法律是我永远都是你妈!”
季橙有点烦了,干脆挂了电话。
耳边瞬间安静了。
郁恒看她唇角向下弯、腮帮子微微鼓气的样子,感觉有被可爱到后,没忍住上手捏了把她的脸,开玩笑道:“好凶啊宝宝。”
季橙侧过脸避开他的手,第不知道多少次强调:“不要叫这种昵称!”
“行行行。”原来是奶凶。
“每次都这么说。”
郁恒摸了下鼻子,把自己手机上刚搜索的内容转给她看。
屏幕上显示着单独户口所需要的材料和流程。
季橙就这他的手粗略地看了眼,第一条条件就是必须成年且经济独立,再往下看,说是还要拥有单独住房什么的。
看起来很麻烦,而且挺难实施的感觉。
“我也不知道,随便搜的,”郁恒关了手机安慰她,“到时候我再问问我们家律师具体情况怎么搞。”
季橙脱口问:“你们家那位二十年没有输过官司的律师?”
他挑眉:“这你还记得?”不是想不起来喝了酒以后发生的事儿么。
“不记得,”她果然摇头,“只是好像有这个印象。”隐隐约约朦朦胧胧的那种。
“行吧。”
再看一眼时间,都快下午一点了。
郁恒顺口问她:“想吃什么,咱出去吃还是点外卖还是让李管家送来?”
季橙欲言又止。
“怎么了?”
“可以晚点吃吗,我想回趟家。”她如实道。
郁恒没理解:“回去干什么?”
“整理…行李吧,”她解释,“下午家里应该没人,所以我想趁这段时间去收拾一下。”
倒也是,他点头:“现在走?”
“差不多。”算算时间,等她到家,梁莉应该已经去医院看季瑞鹏了。
“行,”他长腿一伸从沙发上站起来,“那走吧。”
“你也去吗?”
郁恒没说话,而是给了她一个“你不是废话么”的眼神。
茶几上还摆着便利店的塑料袋,是早上在海边没吃完又带回来的那一袋。他伸手翻了翻,从里面挑挑拣拣选了两只红豆面包,给了她一只。
“先随便吃点垫垫,走吧。”
他看起来比她还积极,季橙接过面包,道了声谢后才跟上他的脚步。
郁恒来过她家小区门口无数次,但真正去她家里这还是头一回。
季家比他想象中的要大一些,毕竟是四室一厅的户型,装修用的还是浮夸的欧式风,乍一看会觉得好像很厉害那种。
不过等他进了季橙的房间才意识到不过是假象。
少女的卧室好像跟其他房间是两种装修风格,除了嵌入式的衣柜和门保持了欧式之外,其他所有东西都简约到不行,包括那张单人床。书桌书架都是简易搭的、窗帘是透光的布料、床垫硬得宛如木板,且整间屋子除了满满当当的书之外,一点多余的摆设都没有。
如果不是季橙带他进来,他甚至会以为这只是一间书房罢了。
郁恒又想到元晴沫过生日那天晚上,他问她为什么不太开心时她说过的话。
她说她本来想礼尚往来邀请元晴沫也来自己家里做客,可是却怎么都无法说出口。
真正站在她房间里的这一刻,他忽然对这句话有了更深的感受,然后一颗心就像被揪住一样开始难受。
季橙没理会少爷在旁边多愁善感,因为担心家里人随时都有可能回来,所以一心只想着快点收拾了东西快点走人而已。
她打开衣柜,最上层摆着一只黑色的大行李箱。不过她身高不够,就算踮起脚也够不到,正想转身去搬条椅子过来,接着郁恒稍一伸手很轻松地就把箱子取了下来。
“活生生的一个人站在你旁边都那么没有存在感吗?”他有些气闷地控诉。
“抱歉忘记了。”季橙对他扯了个笑容,接着赶紧蹲下打开行李箱就要开始整理东西,顺便又道谢,“谢谢你帮我拿箱子。”
“……”
这只行李箱本来是季瑞鹏的,小胖子没用几次就因为不喜欢这个颜色要买新的,箱子是名牌而且没坏,季奶奶本来想自己留着,奈何家里没有多余的收纳空间了,老太太觉得这箱子太占地儿,这才不得不送到季橙的房间里,当时用的还是施舍般的口气。
季橙本来不想收,但拒绝的话难免又要听奶奶一顿说教,为了省事儿还是接了,然后就一直搁在衣柜的最上层没动过。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