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王娇养指南(上)——风行水云间
时间:2021-09-20 09:31:05

  虽然她穿上齐腰襦裙,外头又罩白色比甲,看起来雅致不少,但赵丰和黄大还是一眼认出,她就是半个月前、风雪破庙里那个女人!
  这女子也认出了赵丰,眨了一下眼:“是你!”
  她下意识抬眼打量四周,再看向赵丰:“这店是你开的,你是卖灯笼的?”
  话音刚落,才想起自己实是多此一问。这人拿提灯换她的黄面馍馍,显然是个灯匠。
  “是啊。”赵丰很快回过神来。那天在破庙中邂逅此女,他还从她手里救下一只黄鼠狼,拿到一只馍馍。只是后半夜自己太困睡过去了,醒来以后,这女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没料到,此时此地又相逢。
  进店是客,赵丰客客气气问:“姑娘,有什么可以效劳?”
  “你这里也代写书信?”女子问完,也觉出边上有一道视线始终黏在自己身上。她一转头,望见边上站着个大汉,手里提着两只灯笼,目光却死死盯着她。
  那眼神不善,她一下就能辨别出来。
  “有事?”女子秀眉蹙起。
  “没事。”她一开口,黄大就警醒了。他不能在恩人的店里惹麻烦!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这小娘皮捉过他,还打算剥下他的皮,这口气早晚要出,却不忙在今日。明儿再问赵丰这女子的情况。
  他忍下报复的心思,提着灯笼头也不回出去了。
  女子看他背影一眼,并不放在心上,而是转头对赵丰道:“替我写封信。”
  “好。”赵丰从架上的匣子里取纸,再研墨蘸笔,“请说。”
  “李师爷,大小事务还要你继续费心,我在春明城过完上巳节即回。非常时期,着大伙儿莫与人置闲气,安分守己。”
  她在店里边踱步边说,赵丰运笔如飞,写到这里戛然而止,等着她的下文。
  结果她没有下文,只道:“就这样。”凑过来看了看,赞一声,“字不错,就一个卖灯笼的来说。”
  “谬赞了。”赵丰微笑道,“灯笼的纸屏上也时常要作画题字的。”
  女子取回信纸落款。
  说是落款,其实不若说是涂鸦,连赵丰都看不出她到底写了什么。但他发现女子握笔的姿势很标准。
  也就是说,她练过字,应该也识不少字,信里的内容不难,没有生僻词,为什么还要他来代笔?
  随后女子从怀里取出一只软囊,自其中掏出印章。
  赵丰赶紧找印泥给她。但女子瞪他一眼:“转头。”
  男女有别,姑娘不愿名字被陌生人所知,这也很正常。赵丰老实转过头去,直到女子盖好印章,将信纸叠好,才对他道:“再写信皮。”
  信皮即是信封。
  赵丰重新执笔,听她一字一字念道:“交梁国青州知州府幕宾李顺元亲启。”
  这封信竟然要寄去梁国!
  赵丰微怔,但未表现在脸上,依旧是给她一丝不苟写好了。
  女子装好信,付了笔费,正要走出去,抬头恰见墙上挂着的几串灯笼里有这么一盏,画屏上绘着一对夫妇带着小儿女游逛水边的场景,笔法生动,画中人脸上的笑容也很真切。赵丰是制来上巳节应景儿的,所以绘得一团喜气,和乐融融。
  她多看两眼,有些恍惚。赵丰即抓住机会推销:“姑娘可愿将它带走?我可以加上木竿,把它做成提笼,十四天后就可以提着游园了。”
  提灯笼,这在大户人家里都是下人的活儿,除了上巳节。据说,在这一天亲自打灯笼可以“照福”,谐音“招福”。
  “不要这个。”女子却皱起眉头,赵丰这才注意到她眉心有一道很浅很淡的竖纹。看来,她平时没少做出这个动作了。
  一个姑娘家,怎会有那么多烦心事?赵丰正想着,却见她指了指另一盏提灯:“这盏还不错,给我改成提灯。”
  赵丰看了一眼,就有些无语。灯上绘的是一群狮子,神态威猛。狮子的标志是血盆大口、尖牙利爪,他全都保留了,否则那就不是狮子而是土狗了。
  尽管个头不大,但这不是人们手里的提灯,通常挂在祠堂上作辟邪之用。赵丰忍不住多嘴了:“你、你确定?”
  “你卖不卖了?”她有些不耐烦,这男人太婆妈了,还有些无谓的善心和软弱。
  她想起那个风雨夜赵丰的所作作为。
  谈到钱,赵丰立刻就回过神来:“卖!你稍等。”
  他飞快取下灯笼,加以改造。
  少年手指修长,上下翻飞,很是老练。女子在桌边坐下等待,似是看他加竿,但赵丰发现她目无焦距,其实只是发呆而已。
  她总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咦,自己为什么会用出“总是”这个词?他和这女子不过是第二回见面而已。
  他正在努力工作,外头又奔进来一人,作小厮打扮,对着女子行了一礼:“九小姐,老太爷找您回去呢。”
  女子长长叹了口气,才问赵丰:“好了么?”
  “好了!”他快手快脚做完最后一步,将成品递过去。“原本要四十文钱,熟人价,只收你三十七文!”
  女子呵了一声:“当你的熟人,也不咋值钱嘛。”说罢拿起灯笼,身边的小厮赶紧替她接过。
  看她神态、衣著和举止言行,都不是小门小户出来,有学识也有涵养。赵丰再一次感觉到奇怪,为何她不自己动笔?
 
 
第265章 天亻(加更)
  他将客人送到门口,正要礼貌地说一声“慢走”,街上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
  “强盗抢钱啦,拦住他!”
  赵丰抬头望去,恰好见到十余丈外有个男子沿街大步飞奔,神色惊惶,把拦路的行人推得七倒八歪。
  女声传自他背后。
  光天化日之下,有人抢劫。
  那汉子速度不慢,眼看就要从灯笼铺外冲过。女子气喘吁吁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拦下他,谁抓到他一定重谢!”
  这种事儿,赵丰在乡下没见过十桩也见过八桩了。抢钱的男人是个壮汉,大手大脚,他估摸着自己正面刚是打不过的,正好有个卖豆腐脑儿的游街小贩坐在他店门口的石阶上休息,重物都撂在地上,扁担放在身边。
  赵丰目光微闪,往前两步,突然一抬腿将扁担踢了出去!
  也合该那大汉倒霉,正好回头去看苦主位置,冷不防前面多了个障碍物绊着了小腿。
  “扑通——”他一下飞跌出去,五体投地。
  伴着一声痛呼,原本他奔得有多猛,这下摔得就有多惨,扑得地上尘土飞扬。
  他勉力爬起,铜铃大的眼睛瞪向灯笼铺门口:“谁,是谁!”
  这人生得凶恶,小贩吓得一哆嗦,赵丰也咽了下口水。不过这人还未来得及发威,就见到身前有个女子对他笑了笑,然后一记勾拳打在他腹膈上,力量奇大无比!
  这里的脏器没有胸骨的保护,大汉被她打得眼前一黑弯下了腰,胃里的酸水都吐了出来。
  不过吐了两下,他又不甘地反击。
  结果这女子拧住他的手往背上一拗,抬足直接踹在他腿弯里。
  “扑通”,他又着地了,这回是单膝下跪,身体被压弯下去,鼻子里吸进的都是方才自己搅起的灰尘。
  他才要嗷嗷喊痛,这女子已经一记手刀劈在他后颈上。
  倒霉强盗二话不说,立刻晕倒。
  九小姐这才将他扔在地上,拍了拍手。
  她一个女子干脆俐落就撂倒了大块头,看起来不费吹灰之力。边上的吃瓜群众都看呆,好一会儿才爆出掌声如雷。
  九小姐神色淡定,对小厮道:“报官送押。”
  那小厮领命,转身飞快去了。
  这时苦主终于挤进人群,却是两个姑娘,看模样是一对儿主仆。那丫鬟上前踢了强盗一脚,才恨恨道:“好大狗胆,也不看看你抢的是谁!”
  她家主人年纪约莫在十四、五岁左右,眉目小巧、容色秀丽,这时赶紧道:“多谢……”
  她还未说出两个字,就看见了九小姐,突然咦了一声:“九、九姑姑?”
  九小姐从昏倒的强盗手里拽出一个葱绿的荷包,递给她道:“清莹,是不是你的?”
  被唤作清莹的姑娘赶紧点头,小声道:“谢谢九姑姑!”听娘亲说,这位九姑姑厉害得紧,今日一见,果然!
  九小姐反手一指:“你还得谢谢他,拦住劫匪的是他。”
  姑娘妙目一转,看见九姑姑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男子,面目和善清秀。但她满心都是对九姑姑的好奇,只冲他笑了笑,道一声“多谢”。
  赵丰回以一笑,回店去了。
  在他转身瞬间,小姑娘突然微感晕眩,身体晃了两下。
  边上的丫鬟赶紧扶住她:“小姐?!”
  “没事。”晕感转眼消失,清莹又恢复了正常。
  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好像有东西不同了,她能感知,但说不上来。
  这时九小姐跟她说话,清莹很快将这疑问抛去了九霄云外。
  又过不久,地上昏迷的强盗被官差押走了。九小姐则带着这对遭劫的主仆一同返家。
  天已经黑了。
  别人铺子都是入夜打烊,赵丰这里,生意才刚要好起来。他将铺子内外大小灯笼一齐点亮,顿时成为方圆百丈最抢眼的光源。
  华灯初上。这里每一盏灯笼,大的、小的、保守的、古怪的,都在夜色中扩散出金黄的暖晕。
  往这铺子门边一站,早春的寒气顿时就被光和热驱走了。
  于是走近的客人很快多了起来。
  快过节了嘛。
  九小姐无意间回头,恰见赵丰站在灯笼阵下,他的面庞和眼神都被踱上一层暖光,很是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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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丰一直忙活到戊时,才有空坐下来吃一个菜肉夹饼。
  离上巳节越近,灯笼铺子的生意也会越好,毕竟这个节日又称作“上巳灯会”,大家手里要是没执一盏灯,哪里有游园的喜庆气氛?
  此时街上没什么人走动了。赵丰就住在店里,这时关好门板回来,收拾一番,原本凌乱的案头,现在只剩下一本厚书特别显眼。
  就是中间被撕掉的页根不翼而飞那本。
  赵丰活动一下酸疼的肩背,才把它翻开。
  它在他案头摆了好些时日,他却连打开看一眼的功夫都没有。
  这本子的封皮早就掉了色,还被人从下到上、从左到右撕掉一半,幸好书名还在。
  赵丰逐字逐句念了出来:“鸳鸯……谱?”
  侧边好像还有小字,但被撕得所剩无几,“天”字还留着,下一个字就只剩下“亻”旁了。
  只这么几个字,赵丰看得一头雾水,尤其翻开扉页也没有任何注解。
  但是不得不说,这书页的质量上乘,页页俱是雪白,虽然在潮湿的地面垫桌脚垫了那么久,却不腐烂,也不长霉点,甚至连一个蠹洞都没有。
  难怪寿材铺老板用它来垫桌脚。赵丰这几天和周围的店家也慢慢熟悉,有些往来,于是听说自家铺子在寿材店之前的确是个旧书摊,常有文人出入。
  赵丰来回翻了两遍,都未找到被撕扯过的痕迹,同时也明白前前任店主为何遗弃它了:每一页里都是古怪的花纹,如丝如络,连个正常的字体都没有,唯有当你仔细凝视它,看至双眼昏花,令人眼花缭乱的符纹才会被人眼略去,于是依稀可以看到两、三个字。
  赵丰揉了好几次眼,确定自己看见的是一个个人名。
  是的,每一页的绘纹当中其实都隐藏一个名字,并且无论翻到哪里,左页都是半圆,右页也是半圆,二者在书缝里相交。如果将它摊平了,就是一个浑然天成的圆。
 
 
第266章 决别
  也即是说,左右半圆里各隐着一个人名,那么每一页就有两个名字。
  这是什么书?算书、异术,还是某人心血来潮的无厘头创作?赵丰看得一头雾水,抓不到规律,眼睛也涩痛得很。
  他随意翻了几下就翻到正中页,打了个呵欠正想放弃,目光却又一次捕捉到最熟悉的人名。
  赵丰。
  他又翻到这一页了啊?并且花纹和隐在里面的人名都是红色的,像是朱砂画就。
  这本书看着有些年头了,里边怎会有他的名字,莫不是同名同姓?赵丰来了兴趣,将这一页抚平,去看右页与它相配的人名。
  右页的花纹和人名却是浅绿发灰的。
  “风……”
  他眼睛涩得要命,揉了揉才能努力辨认:“立……”
  最后一个字,他看了好久好久。
  “晚?”
  风立晚?这名字好似在哪里听说过,可他想了半天也未想起,果然“赵丰”的出现也只是同名同姓吗?
  两个人名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可是“风”这个姓,对他来说确实不陌生,对他恩重如山的夫子,要他找的就是风家。
  杨夫子大名杨向良,生前很少提及家人,直到过世前才将赵丰叫到床头仔细交代,让他一定要将自己的遗物转交给风家老爷子,至于家里人员情况,杨向良也做了简单介绍:
  他是上门女婿,妻子是风家家主孙女,族中排第三,他无外室,膝下有一女名风清莹。至于其他亲戚,“风家庞杂冗余,那些个人你不认得也罢。”
  赵丰还记得,夫子说这话时脸上神情恹恹,也不知是气息奄奄还是不想多提。
  如今杂事都料理完毕,他也该走一趟风家了,赵丰轻轻呼出一口气。杨夫子到死都不肯回去的地方,也令他莫名地倍感压力。
  ¥¥¥¥¥
  次日是个大晴天。
  赵丰起了个大早但没有开张,在店里搓了两个灯笼,这才换上一身新衣,前往风家。
  风家老太爷住的宅子,据说是从黄大的主人手里买下来的。赵丰一进去就觉庭院深深,幽静雅致,就连园子的大榕树看起来都是昂然贵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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