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淮南将烟拿下来,夹在指间,猩红的火光晃了几下,他眸光泛寒,冷冷打断程放,“再给老子说一个字试试。”
男人这个样子让程放不由地又想起了十六七岁那时的他。
暴躁易怒,偏执可怖,别人一碰他,他就发疯。
程放往旁边挪了几个位置,他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见男人没有动手揍他的意思,才呼出一口浊气。
顿了顿,他又想起他们曾经可是有过过命的交情——虽然是许淮南顺手将他从敌人的手中救回来的,但这并不影响他此刻给许淮南加上几层外表凶狠内心柔软的滤镜。
程放这么想着,胆子便越发的大起来,他再次开口:“南哥,其实女孩子这种生物,有时候就和宠物一样,你多哄哄就好了,你不能老是这么凶啊,嫂子又不是我这种五大三粗在军营里待过的野人,你得耐着性子,软着话语一点一点地去哄,实在哄不好,你还可以多送点珠宝啊衣服啊私人游艇啊这些玩意,我跟你说,没有哪个女孩子会抵得住这些东西的诱惑。”
许淮南沉默片刻,将烟掐灭,“项目不想谈了现在就给我滚。”
程放眼睛亮了亮,看来他无形中竟然揣摩对了对方的心思,许淮南竟然主动跟他提起合作项目的事情了。
他忙不迭开口:“我已经让人做过分析报告了,这个项目的利润率大概在这个区间。”
程放双手并用,夸张地做了一个动作。
*
翌日上午。
《逃》第一期的录制格外顺利,比导演组的预期录制完成时间提前了一天。
晏苏补录了一些镜头之后,就和严平一起去了H市机场,在VIP候机室里休息。
还有半个小时才登机,她没管旁边在屋子里走了好几圈,看着她欲言又止好几回的严平,闭着眼睛小憩起来。
飞机在B市落地之后,两人上了早早等候在路边来接晏苏的商务车。
去做造型的路上,严平终于憋不住了,“你说蔡春晖突然撤资和许总……”
晏苏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蔡春晖撤资这件事和他没关系。”
严平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还这么确定?”
晏苏耐着性子解释道:“许淮南就算想要我拍不成戏,做不成演员,他也有千个万个更简单的方法,完全用不着借别人的手,他根本不屑这么做。”
见严平还狐疑地瞅着她。
晏苏深吸一口气,开始给他举例:“就像现在只要他一句话,嘉盛高层就能立刻把你从我身边调走,让我一个人孤身奋战。”
严平脑子里那根筋终于转过来,“那蔡总……”
没说完,他笑了一声。
既然这样,走一个蔡总,也没什么关系了。
只要许总没有阻拦,那他积累的那些人脉都还可以用。
严平打开手机通讯录,将所有联系人浏览了一遍下来足足花了五分钟,最后他把目光放在其中一个耳根子贼软的富二代手机号码上。
电话从拨出去到接通一共不到十秒。
严平看了一眼再次闭上眼睛的晏苏,一边腹诽着,睡睡睡就知道睡,咋这么能睡。
一边对着电话微笑着道:“程总,您好,我是严平。”
“是,上次我们一起打过高尔夫。”
“我今天给您打电话,主要是想问问您对影视投资这一块有没有兴趣?”
*
B市。
BLOOM每年一度的时尚慈善晚宴活动,来的可不止一些走红毯博眼球的娱乐圈内当红明星,很多名流也会云集于此,只是他们大多不会出现在媒体的镜头和第二天的新闻上面。
因此每一年晚宴的地点格外讲究。
今年杂志社新走马上任的主编特地花了大价钱,租下了此前从未外租出去过的国家大剧院。
作为上流圈出席的名媛贵妇们早早地就到了,几个几个的挨在一块围成一圈,或是在富丽堂皇的剧院礼堂中喝着档次还行的香槟谈笑社交,或是不经意间着炫耀着身上的珠宝首饰。
张梦瑶和自己几个小姐妹不在礼堂里,反而站在外面更受女明星青睐的几十米红毯尽头的展板附近,看着记者们飞快地按着快门。
“梦瑶,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呀,你在看什么?”
听到小姐妹问自己,张梦瑶从自己美好的臆想中回过神来,她一脸春风得意地说道:“待会你就知道了。”
“什么呀,搞得这么神秘。”
张梦瑶刚要说话,余光里注意到一道熟悉到让她咬牙切齿的身影。
她皱了皱眉,对方的状态怎么和网上传的不一样。
这看上去可一点也不憔悴啊?
而且这一点说不过去啊,都被许淮南甩了,她这一副高傲的样子还装给谁看呢。
她原本想过今晚晏苏多半不会有脸过来,就算以明星的身份过来,也会因为没人撑腰了,畏畏缩缩放不开手脚。
结果女人一袭靛蓝色薄纱长裙,乌黑柔顺的长卷发疏懒地披在肩上,雪白圆润的耳垂上坠着珍珠流苏耳环,漂亮的锁骨下方是大片大片白玉一般干净凝白的肌肤。
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是浑然天成的媚色。
虽然晏苏到现在还未公开发表过复出声明,但是她今天出席这个场合已经算是复出的正式信号了。
为了抢夺头条,最早将消息发回自家报社,记者们也不管其他还在红毯上晃晃悠悠的明星了,纷纷挤到展板前,所有镜头都对准了她一个人。
晏苏太久没有经历过这种阵仗了,签完名站在展板前的时候,还有点不适应迎面而来的闪光灯。
好在很快有人走过来,引着她从一侧通道快速地往礼堂走。
晏苏目不斜视地往里走,都快进礼堂了,也没注意到刚刚在展板附近通道站着的张梦瑶和她的塑料小姐妹。
直到她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追过来,紧接着有人在她身后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看来某些人的报应到了呀,看你以后还怎么横。”
没认出来这声音,反应了几秒,她才脚步一顿,意识到对方是在说她。
晏苏刚想回头看看是哪个傻逼,余光就注意到礼堂另一侧的门被打开,一道熟悉的人影抬步走了进来。
许淮南几乎是同时看到了她。
两人四目相对,隔着偌大的礼堂和人群遥遥相望。
注意到两侧的人,原本觥筹交错,谈笑风生的礼堂一瞬间寂静下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许淮南。
比起去探究晏苏到底憔没憔悴,难不难过,他们此刻更关心的是许淮南的态度,这决定了他们以后的行事准则。
许淮南今天一身纯黑西服,没系领带,领口处第一颗纽扣开着,露出一小截削瘦的锁骨,他冷白的喉结滚了滚,平静地收回了视线。
第20章 20. 你是不是离开我就不能活了?……
BLOOM新上任的主编还在核对之后的拍卖流程, 发现礼堂突然安静了下来,下意识地顺着人群的目光看过去。
看到许淮南,他怔了一下。
他实在有些意外。
前几年, 杂志社前主编M姐年年都给君恒送去了邀请函,但许淮南从来没回应过,这次他也只是让人象征性地给周安发了邀请函。
说实话, 他就算是指望孟亦那尊大神能抽空大驾光临,也没想过许淮南这个祖宗会过来。
顿了顿, 想到圈子里有关他和双料影后甚嚣尘上的离婚传闻, 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晏苏的方向。
晏苏在他看过来之前, 已经收回了视线。
她的座位在第一排中间, 紧挨着她位置的是她之前那三个塑料小姐妹。
这次看到她过来, 其中两个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立刻别开了脸, 假装讨论起下周在日本举办的春夏秀场。
倒是去年刚从国外回来的那个小姑娘坚持不懈地吹起了彩虹屁。
“苏姐姐,你今天真的太杀我了, 呜呜呜我也想拥有同款锁骨,还有……”
她又看了看晏苏饱满柔和的曲线, 和往下盈盈可握的腰肢, 再配上女人那张又冷又欲的脸。
颜云舒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自己那颗怦怦跳的小心脏。
晏苏从她开始说话就在思考她叫什么名字, 到现在,也没想起来, 她蹙了蹙眉。
颜云舒显然理解错了她蹙眉的意思,又靠近了一点,小声安慰道:“苏姐姐,她们是有点过分了, 但你别难过呀。”
晏苏咳嗽了一声,隔了几秒,她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对方的安慰。
早就知道人心如此,当初对她那么好的经纪人姐姐都能给她加药,将她送到投资商床上,她有什么好难过的。
颜云舒还想说些什么,她右手边的女生用力地扯了扯她的手腕,用眼神警告她坐好。
她咬了咬唇瓣,坐直身体。
晏苏眼睛盯着舞台上正在讲话的主持人,她抬着头,雪白的脖颈线条流畅修长,神情平静而淡然。
*
很快,晚宴进入拍卖流程。
前面的拍品不算稀奇,叫价的人没多少,很快就成交了。
最后一个拍品是条钻石手链。
是BLOOM主编从一个法国华裔富豪的妻子手里接过来保管的。
上个月,手链的拥有者即捐赠者过世,享龄101岁。
按照她的遗愿,此条手链拍卖获得的全部收益将用于她丈夫的家乡——国内贫困地区学校的建设和孤儿机构的修缮。
手链通体铂金,中央一颗耀眼大粉钻,四周镶嵌一圈小粉钻,由视觉上的层次感堆叠出玫瑰花的形状。
制作工艺十分复杂,稍有不慎,毁坏任何钻石一个切面,整体就会被破坏,因此有传言说当初这条手链从开始打磨到成品足足耗时一年整。
今天到场的大部分名媛千金,都是为了这个手链而来。
主持人宣布了起拍价为三千万之后,立刻有人举牌叫价。
“三千五百万。”
“三千六百万!”
“……”
过了十分钟,价格叫到了六千万。
很快,又有一个举牌的,“六千万加一百万!”
“六千一百万十万!”
拍卖流程实在有些无聊,晏苏听得实在困乏,她抬手揉了揉两侧太阳穴,刚要起身出去躲一会儿清净。
一道疏懒清沉的嗓音从礼堂二楼包间里传出来,“1亿。”
她脚步顿了下,随即不到半秒,她若无其事地出去了。
礼堂内的其他人则是一片哗然。
疯了吧,直接从六千万跳到了一亿。
这下没人再加价了。
他们心里明白,就算再往上加价也无济于事了,只要许淮南举了牌子,他们就注定和这条手链无缘了。
很快,女人们又有了新的可以八卦的内容。
许淮南和晏苏都离婚了,他拍下手链是为了什么?
难道他这么快就有了新欢?还是像圈里传的那样,他早就狡兔三窟、金屋藏娇了?
最终手链以一亿的价格成交后,BLOOM主编亲自上台叙述了这条手链背后的故事,还有手链捐赠者对丈夫家乡的热爱与美好憧憬。
晏苏从礼堂侧门出去之后,进了光线昏暗的安全通道。
她拉开手包最里面的夹层,将里面的烟盒拿出来,摸出一根烟,拿在手里,送到鼻子下面轻嗅了一下。
她没有抽烟的习惯,包里没有打火机,只是偶尔心烦的时候她会闻一闻味道。
说起来,这可能还得感谢许淮南。
姥姥刚过世那段时间,她其实一直找不到法子缓解内心的痛苦。
看许淮南每次脸色不好的时候都会抽烟,当时她挺好奇,这东西是不是能缓解痛苦,让人忘记烦恼。
后来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跑去一中旁边不良少年常光顾的小卖部买了一包最贵的烟和一个打火机。
刚躲进旁边的巷子,趁着中午这边没人正想试试,结果好巧不巧,就看到了许淮南的车径直堵在了巷子口。
巷子单向通行,里面是一堵墙,前面三个垃圾桶,她想跑回学校都没办法。
十六岁的她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男人下了车,一步一步走过来,将她藏在身后的手拽了出来。
她握在掌心里的打火机也被他一把躲过去,随手扔进了后面的垃圾桶。
而后,男人捏着她的下巴,逼着她对他对视,“再有下次,你的腿就别想要了。”
晏苏记得当时好像是许淮南第一次对她发火。
但可能也不算发火。
他的脾气似乎一直就那样,只是刚遇见的那时候,可能念及她亲人刚离开,稍微多了点包容和耐心。
所以那时候凶她,还是比较有震慑力。
后来她就再也没碰过这个东西。
还在胡思乱想,听到有人推门的厚重声响。
晏苏匆匆将手里的烟和烟盒塞进手包,正要转身回礼堂。
与进来的颀长身影擦肩而过的时候,猝不及防,她的手腕就被扣住,而后她被拽进他的怀里,背被紧紧抵在一旁的墙上。
熟悉的烟草味道像潮水一样围过来,带着浓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
她眼睫颤了颤,下意识就抬起手,想推开许淮南。
结果跟推了一堵墙一样,没有推动分毫。
许淮南指腹摩挲着她细腻光滑的手腕肌肤,片刻,他眼眸微眯,声线冷冽。
“你现在认错,我可以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瞧这副施舍的,大发慈悲的口吻。
好像真的她做错了什么似的。
晏苏轻笑了一声。
女人嗓音悦耳轻灵,却带着满满的嘲讽,不知道是对她自己,还是对他的。
“许淮南,你是不是离开我就不能活了?”
不等他回答,她趁他分神,一把推开了他。
黑暗中,她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你如果说是,我还可以再认真考虑一下。”
第21章 21. “你喝一个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