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祁泽的手渐渐松了,把那块布丢进水里,之后抬起眼梢看她:“是,我确实是有私心,我并非那种无条件温柔礼让的人,我性子恶劣,天生就有傲气,你说得对,可那又怎么了?”
他说:“谁对喜欢的人不是主动出击百般心思。当初林遇岚在我身上用心机可以,我就不行了?我不过是想把握机会。”
“我不仅仅是喜欢,你是比谁都清楚的。我一直都念着你,满心都是你,天天想的是你,我巴着腆着脸就想多点和你相处的时间,哪怕只有这么几小时我就是自私想和你在一起,怎么了?”
果然是这样。
清初沉了沉呼吸,闭上有些疲惫的眼皮。
怎么了。
是啊,他说怎么了。
可惜她现在真的没有力气和他说,也懒得跟他辩解,否则她真的会“请”他出去让他知道好好做人。
顾祁泽说:“你觉得林遇岚好,可以,这样的冷天你生病他不在,他和你吵架,惹你哭,让你难受。”
“他有什么好。”
说完,他端起水盆准备离开。
在他起身的那瞬间,清初说:“我确实和他吵架了,是因为你。”
顾祁泽脚步停下。
他有些恍然地盯着前面,耳边是清初的说话声:“如你所言,我们这段感情、他和我在一起,总是会介意着你,介意我们的过去。他说我曾经那样喜欢过一个人,他很羡慕,因为他不会有那样的感情。”
顾祁泽没想过她会提起这些。
她的嘴向来严实,不会向他透露他们感情的任何,这一次,却是主动倾诉。
他回过头,说:“那你……”
清初说:“所以刚刚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做错了。”
顾祁泽:“哪里错。”
清初:“我是不是从来不该喜欢过你,不该有那些回忆,到头来还影响了我的感情,让事情变成这样。”
一句话,如同一盆冷水给顾祁泽浇下。
他端着盆的指尖关节都捏到发白,视线直直地盯着她:“直到现在,你都这样想?”
他以为她是要说什么。
说对林遇岚失望,或者是对他们这段感情失望,亦或是记起和他的过去,对他回心转意。
结果呢,搞了半天就是要说这个。
在他身上继续扎刀子,好像他性格如此,觉得天生不会疼一样。
顾祁泽好笑,他真的笑了:“离谱,我也是离谱,你是真的觉得我百毒不侵,反正厚脸皮,所以说什么话也不会中伤到我?”
“那你真的想对了,清初。”
他走了过去,把手里东西放下去,强抓着她的胳膊让她看室内的一面镜子:“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还有平时的样子吗?你整个人的状态,眼里的精神气,你看你哭红的眼睛。”
她哪还有平时的模样。
里面的人脸色苍白,嘴唇也是,本来最好看的眼因为哭了两次,这会儿有点浮肿,总之看得出是生病的人。
“你真的以为事情会变成这样,单单只是因为你的过去?你对一个人的感情?这种理由,你都会信?”
顾祁泽说:“我是男人,只有男人最懂男人,当一个人没有那么喜欢了,或是因为某个点喜欢消退了,就是会给自己找无数借口推脱,不喜欢对方、对方哪里不好、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又有什么缺陷。”
“如果他真的足够爱你,会因为这个就直接离开任由你的情绪泛滥不管?”
清初觉得竟无法反驳,索性无言。
顾祁泽的声线也缓了些:“所以不要总是第一反应是自己错了,如果你非要这样想,那我会觉得你是对方被PUA了。”
他话说了一大堆,清初听到后面完全没听进去什么。
就知道他最后一句。
她忽然笑了下。
顾祁泽:“?笑什么。”
清初:“没想到有一天我能从顾祁泽嘴里听到PUA这个词来。”
顾祁泽知道她的意思,因为他曾经就是这样一个行为恶劣性格又渣的男人。
谁会想到有一天他会这样耐心地和人讲情感经。
顾祁泽说:“人都是会变的。所以你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好好休息,把烧退下去,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好不容易说完,顾祁泽终于去把那盆水倒了,接着收拾些别的。
屋内有暖气,他只穿着一件衣服,袖口挽到了胳膊上,整个人看着很清瘦,棱角分明,确实比以前多了些成熟的气质。
清初就在那看着他弄,自己则躺在沙发上。
这里的沙发很软,还有毯子,枕头,躺着休憩很舒适。
清初忽然说:“其实我不该和你说那样的话的,也不该和你单独相处,我有男朋友。”
她和顾祁泽说这些,与他独处,本身就是不该的。
她依旧坚持男朋友这个字眼。
是在提醒他,也是提醒自己。
顾祁泽顿了下,低下头说:“没关系的,在我面前,你说什么都没关系,也不会有人知道。”
最起码在今晚。
这是他们二人之间的秘密。
-
生病嗜睡,降温后清初就睡着了,安安静静躺在沙发里,手探出被子,垂了下去。
顾祁泽悄然捏着她的手腕放到她脑袋边。
之后他走了出去。
凌晨时分,他走到了走廊的窗边,身影清瘦落寞,眺望窗外黑夜的视线冷漠。
他打了个电话,是给林遇岚。
他也是问了几个朋友要到的对方联系方式。
电话拨过去没多久就通了,对方很平和地说了声你好,被顾祁泽直接无视。
他直入主题,声音特别冷:“清初发烧了你知道吗?”
事实上,林遇岚一直没睡。
在清初挂完电话后就一直牵挂着,打她电话,试图联系她,皆以失败告终,已经凌晨三点,他一直等着,守着清初的消息。
他开始有些懊恼自己那样气她,他感觉清初应该没睡,只是生气了看到她的消息没有回。
然后就接到了这个陌生电话。
确切来说不是陌生电话,是顾祁泽。
听到他声音那一刻林遇岚就认了出来,他有些意外。
林遇岚问:“怎么是你,你打电话给我做什么。”
顾祁泽冷笑了声:“我说,因为你,清初现在发烧了,一个人在酒店这边,你自己生气擅作主张把她丢下,你到底知不知道她的情况有多糟糕?她喝了酒,为你哭,还生了这场病。”
顾祁泽声音冷得好像恨不得顺着电话线过来跟他干一顿。
林遇岚怔了好几秒,之后才完全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问:“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顾祁泽:“因为我在。”
林遇岚心中隐约有种预感。
顾祁泽道:“我以为你能照顾好她,事实上你不行,被你三言两语说得伤心成这样子,林遇岚,这是你干的好事儿。”
林遇岚慢慢反应过来一切,他说:“你别动她。”
顾祁泽:“我动她?怎么动,清初喜欢你,我能怎么样。我还没那么混蛋。”
然而他又笑:“但她现在喜欢你,以后就不一定了。”
说完电话就被挂了,林遇岚错愕,久久没回过神来。
他望着外面的大雪,黑夜。
暴雪来了,他把清初一个人留在了那儿,顾祁泽还在那,他本来是想等冷静过后明天早晨去接她。
现在……
林遇岚什么也顾不上了,披上大衣拿起车钥匙就要往下冲,顺便还翻出了一堆感冒药,动静惊动了一起的其他几个朋友。
大家都惊了,本来没睡醒不知道林遇岚是干嘛,结果就见他冲出去要开车。
现在在下雪,外面早积了不知道多少雪和霜。
别说这大半夜开车,他就是路也上不了啊!
朋友几个什么都顾不上过去拦:“你到底要干嘛啊,现在在下雪,这个点开车去哪?”
林遇岚:“去找清初。”
朋友早知道他和清初吵架,更知道清初这会儿在哪,知道后更不能让他去:“你知不知道现在暴雪,有通知,道路受阻,你就是再急也不能现在去啊。”
几个人把林遇岚拦了住,又劝:“要实在急,再等几小时,再过一阵道路肯定能恢复正常。”
几个小时。
现在再过几小时都要天明了。
林遇岚无言地望着外面黑沉沉的天,一句也说不出。
那边,给林遇岚打电话说了那几句后顾祁泽心里的气出了不少。
他回了房里,给清初盖好被子,一直陪着她到后半夜。
起初他到底下餐厅后厨去要了些温热的米汤来,喂了清初喝,刚开始她还能喝两口粥,到后来却都吐了,她脑袋晕,身上降温不久又起了热,吐的时候也没什么知觉。
顾祁泽一言不发地全部收拾好,之后,再次敷冰袋,试图物理降温,然而她这次高热来势汹汹,成效都不大。
他不敢给清初随便吃药,怕跟酒精搅和出什么问题。
他特别担心。
明天才能走,万一这几小时人烧废了怎么办。
清初熟睡的时候顾祁泽就陪在她旁边,握着她的手,靠在沙发边静静盯着她的脸,时间久了他有点捱不住,也会轻轻去抱她,碰她的额头,她的脸。
也只敢这样来慰藉自己。
他很想把她整个抱到怀里,好好哄她,安慰她。
可是他不敢,清初现在是生病才不能说什么,等她醒了,他身上的罪行就会又多一条,她会更讨厌他。
可是久了真的难捱,他开始痛恨林遇岚,痛恨他让清初变成这样子,本身初初免疫力就低,哭了一场还吹了风,结果成了这样。
顾祁泽慢慢站起来,走到阳台边去看着外面寒冷的寂夜。
他知道,外面在下雪,下面院子估计都被厚厚的一层雪覆盖,他的初初就是因为这场雪才会生病。
然而他又恨,为什么生病的人不是他,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大病一场也不要看清初这么难受痛苦。
顾祁泽觉得自己有点疯,他也不知道自己想的,忽然离开房间下了楼到院子里。
打开后门的时候满天飞雪,还有寒风呼啸。
如同寒刃刮在人身上。
顾祁泽看着面前的雪,一下就躺了进去。
寒冷瞬间遍布他整个人,有雪灌进他衣服里,他也不动,他知道,这里是院子,雪没有那么厚,他会慢慢感受到彻骨的冰凉却不至于整个人沉下去。
他就是想,想感受清初现在的感觉。
她的痛苦,她的难受,最好是全部都转移到他身上来。
他想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自己。
顾祁泽躺了不知道多久,感觉浑身冰凉了,起来的时候冷到都打颤,他感觉他的唇也冷到发白才上楼回去。
清初仍然睡着,持续的高热让她呼吸始终很重,可这样恬静的人,就算生起病画面也是美好的。
顾祁泽走了过去,非常虔诚、小心翼翼地伸手触碰她,从后面亲昵地把她抱到怀里,裹着身上的寒意,轻轻环住她。
她身上很烫,皮肤触碰的感觉是清晰的。
可是顾祁泽觉得此刻的自己很幸福。
因为他和清初可以有这么一刻的亲昵。
那是隐秘的,无人可知的亲昵。
他有点熬不住了,他只是很想触碰她,哪怕是用这样的方式,哪怕只有一秒,即使只是让他抱抱她,给他这么一个机会。
“清初,你知道吗,你总是那么自卑,觉得自己不好,不会有人喜欢,其实是你对自己太没有信心了,你很好,你有人陪,有人爱,有很多很多人喜欢你,你是个非常优秀的人知道吗。”
这些都是顾祁泽压了好久想和她说的心里话。
也是对曾经的悔悟。
“你是我遇到过最好的女孩子了,能遇到你,是我一生的幸运。”
可能她听不到,而他也只能在这时候偷偷地和她说这些话。
哪怕她醒来他都不敢。
室内灯光很暗,本来是怕刺眼才只开了一盏台灯,却成了唯有的照明。
寒冬,冷夜。
暖风口呼呼吹着,带走屋内的寒意。
不知过了多久。
清初浑浑噩噩醒来时,入目的就是眼前微弱的灯盏光。
她陷在温热中,体温熨烫得感官格外敏锐。
清初感觉她好像是在谁怀里,无意转头。
她有一瞬怔了。
无法反应过来她怎么会和顾祁泽离得那么近,她现在和他是怎样的姿势,而顾祁泽的身上又怎么会那么烫。
她下意识开口:“你……”
顾祁泽视线恍惚地盯着她,忽然凑上来亲了一下她的唇。
清初更呆了。
唇轻贴,是轻微的触碰,却无形勾住了心里紧绷的那根线。
所有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顾祁泽突然捏住她下巴,直接吻了上来。
连犹豫都没有,仿佛早就想做的事,现在不过是实施而已。
他身上的烫意,尽数倾灌。
不是汹涌的,但也不温柔。
只能说天生自合,是曾经的熟悉与契合,唇齿相碰,犹如好久以前的夏夜。
清初没有拒绝,或者说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又或者她没有拒绝的能力。
她与顾祁泽此刻的状态实在太容易让人浮想联翩,连她都没想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瞬间,被他的吻覆盖。
清初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
绝对是做梦了,否则……
他们之间的气息怎么会这么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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