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饿得千钧一发时,忽然想起了野蔷薇买过几袋荞麦面,便又返回去找她在哪里。
放映室完全黑了,室内被人放了好几条沙发,整个一年级就围坐在一起望着屏幕,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精会神。
说起来,小泽优子的行程完全和他们是颠倒的。
他们忙的时候她没事做,他们没事做的时候她忙,整个一年级简直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她怀疑整个暑假都忙的会见不到她妈妈了。
野蔷薇紧张地盯着大屏幕的影像,手中的泡面慢慢放下,而《巨齿鲨》中男主团体正在小心地寻找着史前动物的痕迹,但巨大的怪物就慢慢地窜到了他们身后——
她的肩膀忽然被拍了拍:“把你的泡面给我吃一口。”
“啊!”野蔷薇惊慌地举起了勺子。
周围几个人都皱着眉望过来了。
小泽优子随意地鞠了个躬,之后直接挨着野蔷薇坐了下来,由于精彩错过,野蔷薇佯怒地拍了她几下,紧接着望见她劳累又含糊地吃了一口面。
一股带着饱腹感的暖意瞬间充斥在了胃里。
“你怎么都不和我说一说。”野蔷薇小声的骂了一句。
小泽优子忍不住全吃完了,可能是周围男生吃薯片的声音也实在太响了,夜晚的饥饿放大了她所有的欲望,饱腹后,她充满罪恶感的还记得要去上称。
“别动了。”身边的声音忽然说。
她眯着眼睛,往四处看,但是疲惫似乎让她没办法听清楚这个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小泽优子迷糊地倚着扶手凝视了几秒。
她又转过头去了,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在拼在一起的沙发旁好像是虎杖悠仁,但她第一个反应并不是转头去查看真伪,而是伸手压着自己的心脏。
仿佛是检查般的要找出有什么感情。
过了几秒,她才检验出心跳声似乎没有加快,那些靡靡的心思也没有在脑海中浮想联翩,确认了一遍又一遍,仿佛是那些曾经的爱意真的在体内一点点剥离了。
眼前的镜头渐渐地花了起来,在视觉中不断旋转着,接着跌落深渊。
小泽优子的头靠在一侧的扶手上,潜意识和男女大防让她尽量靠近野蔷薇,在医院为了固定住头发的大发卡,此时就成为硌着头的利器。
但她也美味地睡着了。
就在她沉睡时,《巨齿鲨》也逐渐变得无聊了,整个文戏突然画风一转的变得尴尬,那个女主角的演技也像是抽风了般的夸张,就连调色镜头都变得尴尬了起来。
把《蚯蚓人3》这部片子都翻来覆去看了三遍的顺平都看不下去了。
他烦躁的想拿出手机,又顾忌着别人观影,但他恨不得直接飞去烂番茄网去评分。
顺平转过头,想看看其他人是什么样子的,伏黑惠早就不耐烦地盯着屏幕了,他满意地望去,见到了虎杖悠仁却是撇过头的。
他也就跟着他的视线往那处看。
那边有皱着眉吃薯片的野蔷薇,还有靠在她肩上睡着的小泽优子,她的半缕栗发被散开了,其余的头发被什么东西固定着,整张脸看不清楚,唯有全身皮肤在发光。
顺平小心地望了好几眼。
粉发少年侧眸垂下,温柔地盯着下方,而下方只有小泽优子抓着东西的手。
他确认了好几秒,吃惊地收回眼,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秘密,勉强冷静下来,又觉得这算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但他实在又有点惊讶。
顺平有些按奈不住地想了想,伸直腿,用小腿碰了碰旁边的伏黑惠,恨不得他也马上看到这一幕。
伏黑惠皱着眉:“干什么?”
这一声异于电影声的男音立即惊醒了旁边的人,所有不经意泄露出的异常全部恢复了原样,只有电影快要结束的声音照常响起。
顺平失落:“没什么。”
电影落幕了。
灯啪的一声打开了,所有在黑暗中生出的气氛被一律不剩的收走了,野蔷薇拍了拍小泽优子的脸,她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
他们当然是要搬东西的,可乐和零食也要一并收走,不过这都是明天早上的事情了。
野蔷薇象征性的问:“都不收拾一下的?”
“明天吧,”伏黑惠说,“别这么看着我,我不是不爱干净,你都不看看现在多晚了。”
说完,栗发少女就打了一个浓浓的哈欠,她赶紧捂上嘴,紧接着又没什么精神的站起来,而不是倚着旁边。
因为她的同伴比她矮一个头不止。
小泽优子勉强打起精神:“……我还要上称量一下,忘记了。”
她缓缓走过去,这才让人看到她滑稽的头发,款式最大的夹子没能夹住她包成丸子头的头发,一半的头发滑到了耳边,而另一半又被夹得很好。
顺平忍不住笑了。
她旁边的野蔷薇奇怪地转过头。
夹子的款式是蝴蝶的,做工是那种不识货的人也能体会到的好,蝴蝶上面还有竖起来的触角,其中一只已经被睡塌了。
后面一片憋笑的声音。
小泽优子迷茫地回过头,可实在是没有发现什么笑点。
她又转过了头去,过了分秒,他禁不住伸出手,轻轻弹了一下蝴蝶发夹竖着的触角,仿佛弹在人心上:“……傻优子。”
第26章 草莓汁(5) 做我们家的未婚妻多好啊……
困倦的小泽优子什么也没听见。
她回去甚至还把发卡扔了。
因为这个发卡早就被她睡烂了, 除了形状很坚固外,两只触角全部睡得翘了起来,怎么掰也恢复不了原样了。
看起来很搞笑。
对于她这个时尚主编的女儿来说, 这东西多的是,杂志社后台全是堆成山的品牌小样。
——那些多余的牌子和杂志却不能一起被打包被买走, 只能堆在后台,被机灵的实习生、擅长占便宜的老油条和幸运的家属而获得。
说起来, 她到底什么时候可以结束课程去看她妈妈呢?
第二天,小泽优子拿着书叹气,她怕吵到野蔷薇休息, 爬起身子坐在走廊上把第一章 看了。
“真努力啊, 优子。”拿着大镰刀的真希调侃道。“才五点就起来看书了。”
她羞愧地用书捂住脸:“别说了, 真希姐, 我就看了这一天……”
“哦, 那你加油。”书壳外的声音说。
小泽优子被她说的一下子就没了臊意,她放下书,望见了真希姐边擦着刀具边走掉的坚毅背影, 让她忽然意识到少女才是五点钟起来训练的人。
一股莫名的动力钻进了小泽优子的心里。
她立即垂头, 指夹扉页,往书上狠狠地看了几行字。足足看了半小时,小泽优子获得了一个头昏目涨的脑袋。
野蔷薇也无精打采:“真希姐叫我去训练了, 优子,你也赶紧去医院吧。”
她回头哦了一声。
愉快的、没有人权的助手生活又开始了。
小泽优子花了点时间走到了医院里, 她不太情愿地敲门,然后抽出垫板和笔,一个上午先把解剖做完了,在等着家入小姐给她指导几句, 晚上再一起工作到十点。
在工作的突然一天,家入硝子说:“不用解剖了,你跟着我治受伤的咒术师吧。”
“啊,我要加班到几点去啊?”她忍不住泄气了。
“这就受不了了?”家入哨子嘲笑地点了一支烟,随即,她吐出了烟雾。“忍忍吧,高专加上你也就两个医生,可是日本整个咒术界就三所医院。”
一所在东京,一所在京都,还有一所在北海道。
医资总共加起来不超过十个人。
小泽优子头疼地闭目,“一千多个人生病了,只找那么几个医生,这能不忙吗?”
而且一千多个人还反反复复的做任务生病。
“医师资格证很难考的,”她继续吸烟,“你以为他们不想考医生啊?他们考不起而已,而你不一样,你有这一行的天赋。”
家入硝子安抚她:“……我能看出来!”
小泽优子扶额想了想。
算了,在正常世界里当医生还更惨一些,别人要考顶级学府学八年以上,出来才好找工作,不像她似乎现在就上手了。
可是他们不用像她以后一样加班!
“我们以后大概就春假、交流会、暑假和寒假忙一点,”家入硝子特地掐了烟,“其他时间还是比较正常的,除非他们打一个电话让你过来给他们治。”
小泽优子狐疑:“你怎么忽然变得那么爱和我说话了?”
越看越越像是怕人跑了。
家入硝子冷笑了一声,一股烟味从鼻底冒了出来:“只是随便和你说说话,不要疑心病那么重,明天我开始调休了,记得等我电话。”
那她也终于可以休息了。
“谢谢家入小姐,”小泽优子一下子笑了,谦逊的朝她鞠了一躬。“我什么时候上课都有空的。”
毕竟只有学生陪着老师的课表,没有老师陪学生的,花得钱多当她没说。
说起来,在医院里,她都习惯闻家入小姐吸的二手烟味和一股抹布味的咒灵尸体了,结果忽然不闻了,感觉真是太棒了。
小泽优子客套:“……我会想家入小姐的。”
“不,你想的是,”家入硝子毫不留情的拆穿她,“太好了,我终于不用吸二手烟了。”
小泽优子对着她羞赧一笑。
她开了门,立即迎着夕阳的余晖,跑回了宿舍,赶紧开始收拾东西。
正在和狗卷打牌的野蔷薇隔墙问:“怎么了,今天那么早回来?”
“我要回家!”小泽优子在室内疯狂收拾着行李,衣服全都被翻乱了。“我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我要回家去见我妈妈,我好想她!”
她突然发现了歧义:“……我是说,医院我是待不下去了,对了,野蔷薇你什么时候回去见你奶奶啊?”
室外打牌的声音很响亮。
“啊,大概假期末尾吧,”野蔷薇扶了快掉的面膜一把,“反正我回去,我奶奶也只会给我洗脑说待在她身边有多好,我干脆最后回去,被她洗几天不耐烦还可以说我开学了。”
她啪的一下:“赢了!”
门哗地被推开了,小泽优子收拾好了自己的小箱子,她见证着野蔷薇得意地踩着坐垫的样子,匆匆挥手,马上就一鼓作气地跑下去打车。
逼近米花町,似乎就越来越靠近她回家的方向,这时候她才发短信:
【小泽:我回来了!】
那边停了一会儿,才甩了一个地址过来:【妈妈:到这里来。】
小泽优子只好肉疼的多花了点钱转移路线。
妈妈让她去的地方是东京全天营业的静冈温泉,就开在新宿地区,刚好离米花町也不远,她没多久就进了店,泡了会儿,就在spa的地方找到了她妈妈。
她激动地抱过去:“妈妈!”
妈妈反而往后躲着,她有点慌张的用手扶着面膜,嗔怒:“你干什么啊?”
“妈妈,”小泽优子委屈地坐着她旁边的位置,“我在学校里当医生真的太苦了,我天天在学解剖,手上都洗不干净,还要天天加班……”
似乎是以前吃了太多的苦了,她现在尝一点,就要昭告全世界它的苦涩。
“有那么苦吗?”妈妈啧啧称奇。
“真的很苦,”她愁眉苦脸,“我真的不求和妈妈一样,天天穿着漂亮衣服去参加很多人的聚会,可是我现在的生活,也太出乎意料了。”
妈妈语气轻松:“那就不干这一行了呗,反正妈妈又不是养不起你。”
小泽优子纠结地躺在垫子上。
她其实也很不想干这一行,不过医生算个社会地位很高的职业,而且咒术界的医生那么少,要是他们生病了没人治怎么办。
要是她的朋友们都生病了,都痛的要死,家入小姐仅有用来支撑加班的咒力也因意外消耗了……
“算了。”她摇了摇头,“要不然还是——”
旁边帘子倏忽被拉开了。
一个同样敷着面膜的女人笑吟吟地望着她,她的面容看得出很漂亮,但也上了年纪了:“你就是优子吧?”
“你是?”小泽优子完全呆住了。
“你怎么连她都忘记了,”妈妈赶紧拍了拍她的肩膀,“优子,她就是惠子阿姨啊,你小时候还住过她家里的。”
惠子阿姨笑了:“直美,这都多少年了,优子不记得很正常啊,都怪我们这些年都没有聚一聚。”
“说起来,自从高中以后我们就没怎么好好见面了。”妈妈继续说。
“是啊……”
她们俩一左一右,小泽优子就夹在她们俩欢声笑语中间,一句话也插不上,尴尬得恨不得钻地,她手足无措地想了一会儿,却恍惚记起来泡汤时高端的客人都习惯自带手帕。
小泽优子垂眼,向她手中的毯子望去,结果更让她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阿姨的夫姓叫幸村。
竟然是幸村精市的妈妈!有什么比你随口诌来的对象的妈妈在身边更尴尬的事吗?
所以等她们换上了和服浴衣,跪坐在软垫上吃饭时,小泽优子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但她刚想坐到妈妈身边时,惠子阿姨就已经坐到那个位置上了。
她只能束手无策地跪坐到了男孩子的旁边。
少年似乎看上去也变得束手束脚的,他原本正在低头看杂志,见她过来,头更撇着了,手肘还不动声色地立了起来,无形又礼貌地拉开了距离。
小泽优子小心地把自己的筷架移过了些。
她浑身僵硬地摆正身体,可能是较少和男孩子相处,单单是靠近他们就让她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摆,一股尴尬又羞赧的情绪几乎是压抑不住地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