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广津流浪和立原道造叼着烟,守着勤勤恳恳工作着的人工造雪机。
“我们还要在这里吹冷风吹多久啊?”
“至少要等这场雪下完吧。”
虽然嘴里抱怨着,但是谁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毕竟他们心里也清楚,今夜的人们,一定希望这场雪,永远也不要停。
-end-
第91章 番外
那天,中也果真去了由理家。
这么说起来好像很是暧昧,可确实那天晚上什么也没有发生。
说是品酒真就是正经的品酒。由理从自己的酒柜里挑选出了珍藏三瓶,要和中也搞盲品竞赛。
所谓盲品,其实就是将红酒的瓶身蒙起来,让人去猜葡萄酒的产地、品种和年份等信息。
三轮下来,两个人各有输赢,勉强打平。而开了封的红酒也不好浪费,于是由理和中也硬是把这三瓶酒喝完了。
……
以上是第二天早上从自己床上醒来的由理,捂着宿醉头痛的脑袋好不容易回想起来的前情提要。
时钟不紧不慢地指向了十点,阳光从未拉上遮光帘的窗口明晃晃暖烘烘地落到被面上。由理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随后意识到自己昨天忘记了卸妆。
靠着卧室的门框,她注视着客厅的桌面,那里犹自站立着空酒瓶和翻倒的红酒杯,里面还余有一点殷红的酒渍。餐桌之后的长沙发上,有一条被叠得整整齐齐的薄毯。
哦,对了,那个男人,好像在她家过夜了。
由理冷静地想。
就在这时,厨房里传来些许动静。
“刺啦”一声,是油脂丰厚的培根片亲吻平底锅表面的声音,一股咸香立刻从掩映的门后飘了出来,刺激着由理的嗅觉感官。
然后这神经信号一路传输到她大半天没有进食过的饥肠辘辘的胃里,激发出了对食物的急切渴望。
她走过去,悄悄推开了厨房的门。
扩大的门缝里逐渐显示出厨房里的景象。入目是一头鲜艳耀眼的橙发,沿着脖颈垂落在他的肩头,发梢上还稍微带着些水汽。男人的西装上衣袖口在手肘处挽起,露出线条紧实的上臂。
这身西装恰到好处地收敛了黑手党的野性,将之掩藏在文明精英的外表之下,这种反衬显得特别性感。
……假如忽略他正系着的那条卡通围裙的话。
“煎蛋要哪种?”
中也头也不抬地问。
“……我要太阳蛋。”从走神中醒过神来,由理迅速回答道,并且开始思考对方喝醉了后被她粗暴丢上沙发过了一夜第二天起来却又给她做/爱心早餐这件事的合理性。
“面包也只剩最后两片了,你的冰箱真是空空如也啊。”
眼前的男人反客为主,甚至开始挑剔起了她的食物库存。
不知道为什么,由理有一点心虚。
“我最近不想做饭嘛……反正可以出去吃。”
单面的煎蛋新鲜出炉,半熟的、饱满的蛋黄看着就非常诱人。中也看向光可照人的料理台桌面,忽然伸出手去,打开了右上方的橱柜门——取出了黑胡椒研磨器。
这不假思索的动作……好像他原本就知道调味品是放在那里一样。
厨房里香气四溢,中也却没什么胃口。
他沉默着,目光又一次扫过敞开着的橱柜里琳琅满目的调味品。
……这里的布置,果真和他梦中的一模一样。
只不过,梦中的他,是被由理拉着回到她当年住在意大利时的公寓,两人一同做了个大扫除,又把这里从地毯到窗帘都好好重新布置了一遍。
当两人一起站在这狭小的厨房里,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气息的时候,他险些把梦中的景象与现实混在了一起。
……只是他身后这个目光里透露着疏离的由理,和梦里的未婚妻还相差甚远。
由理确实饿了,狼吞虎咽地吃掉了这顿简单的早餐。
酒醒后的两人,又回到了较为正常的社交距离,只是聊了两句不咸不淡的话题。
吃完之后,由理送中也到门口。
踏出大门之前,中也回过头,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在身后的由理面颊上亲了一下。
然后两个人同时愣住了。
……糟糕,好像把梦里的习惯带出来了。
怎么办!
担心着自己冒失的举动会让两人本就不熟悉的关系雪上加霜,中也整个僵住,不知所措。
但尴尬的几秒沉默之后,由理忽然笑了一声。
“笨蛋,意大利贴面礼可不是真的亲上去啊。”
中也听到对方非常自然地这么说道。
他抬起头,只看到她宝石般璀璨的眼眸里明亮的笑意。
过了一段时间,他们顺理成章地同居了。
中也终于搬出高级酒店,正大光明地入住了由理的私人公寓,并占据了冰箱的三分之二,软床的二分之一和衣橱的四分之一。
他们好像很亲密,却又不约而同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中也很忙,经常早出晚归,由理则行踪不定,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任务。两个人各自属于不同的组织,因此对自己的日程守口如瓶。
他们不谈论这些,就好像床头柜上的匕首,衣架上挂着的枪袋和洗手池边上的毒针是情侣生活空间的正常组成部分一样。
两个人都刚好闲着的时候,他们也不总是去约会。有时去周边的景点散散步,有时只是宅在家里打联机游戏或者看电影。
以及喝酒。
“你们两个到底进展到何种程度了?难道是认真地在交往吗?”
姐妹吐槽会上,碧洋琪好奇地这么问过由理。
“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由理低头看新做的指甲,“开心不就完了,干嘛非要想得那么清楚呢。”
两个人一个来自彭格列,一个来自港口黑手党,又能有什么结果呢?这种问题还是不要去想为好。
她会一直留在这里,而中也总是要离开,这是毫无疑问的。
虽然抱定了这种想法,但她隐约也觉得,对这段关系,中也恐怕是比她要认真得多的。
这天晚上,中也从梦中惊醒,望着天花板睡意全无。
他还在想着刚才的梦,那却并不是一个噩梦。
联通着另一个世界的梦境就好像不定期播放的连续剧,现在已经进行到婚后温馨日常的新篇章了。
“不行,楼梯太危险了,万一宝宝摔下来怎么办呢?我觉得平层比别墅要好。”
“小孩子的房间也可以放在一楼的……这个户型,活动空间会更大。”
“好吧,可是我还是想要能看到海的房间。”
“那就都不要,我们再去看别的吧。”
嗯,已经进展到新手父母的搬家烦恼之旅了。因为要迎接新生命的到来,小夫妻俩需要从之前住的温馨小公寓里搬出,换成更大的房子。
月光从窗帘缝隙里温柔地倾入,在房间里洒下朦胧的光晕。不知怎么醒了过来的由理,睁开眼睛就看见中也紧抿的双唇。
“怎么啦?”她用迷迷糊糊的声音问道,“睡不着吗?”
中也朝她侧过脸,犹豫问:“由理,你相信平行世界吗?”
“为什么突然在想这个?做了奇怪的梦吗?”
“……我经常会梦到另一个世界的你和我。”
中也的声音很认真。
“是什么样的梦啊?难道是你在彭格列而我在港口黑手党的世界吗?”由理已经彻底醒了,还有心情开着玩笑。
他望着由理轻松的表情,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有说。
过去的交集不同,未来的轨迹也不会相同。
这么些年过去了,擂钵街还是那样的擂钵街,仿佛在警示着他好的结果不一定会如期发生。
织田作之助死了,芥川龙之介加入了黑手党。
而由理也显然不是那个和他并肩作战又相知相伴的由理。
他只能尽力去编写这个世界的他和由理的结局,希望能把那个世界里耀眼的幸福兑换一些。
如果有一天……如果有一天,梦中的美好结局变成现实,也许那才是把这一切说出口的时机。
一个月过去了,望着天花板失眠的人变成了由理。
她在一片漆黑中辗转反侧,终于在两点半的时候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了自己的失眠。
那种奇怪的失落感觉专门挑选她独处的时候跳出来攥住她,搅得她心神不宁,原本无忧无虑的单身生活也没有以前那么香了。
没错,大约一个星期之前,中也从她的公寓搬走了。
间接原因是他在西方的任务已经结束,需要回去横滨述职;直接原因是由理拒绝了他的告白。
怎么会有人要在离开的时候告白呢?这一点由理怎么也想不通。
她以为他们对这一段露水般的感情心照不宣,这种告白显然是破坏了规则才对。
但拒绝中也也没有让由理多好过。
曾经分出去的冰箱、床和衣橱又重新被她占据了,但是空出来的地方好像还是空在那里似的。
继续在公寓里一个人住着的时候,她开始生出幻觉,有时候是中也在厨房里做饭的样子,有时候是中也熟睡的呼吸声,有时候是他们依偎在一起、肌肤相触的感觉。
有时候是中也一个人拖着行李箱落寞离开时的背影。
……敌人真是比想象中要来得狡猾啊。
把脸埋进枕头里,由理重重叹了一口气。
如果只是这样,由理可能还不会做什么。
事情的转折点,发生在她看到了情报部新近收集的港口黑手党情报的时候。
混在一大摞无关紧要路人甲照片里的那一张,被她火眼金睛地挑了出来。
那是一张略有模糊的抓拍,在某个任务现场。
照片上占据主要位置的自然是一脸阴沉迈着六亲不认步伐的中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帅气,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
但重点是,在他边上还有一位金色头发的职业装盘发女性,正在用写满了迷恋、崇拜、痴情的令人汗毛直竖的神情望着中也的方向!
这都足以构成职场性骚扰了吧!
居然和中也走得那么近!
由理有点不爽,有点不服气。
但这个男人和她已经没什么关系,更何况隔着七个小时的时差,想做什么也是有心无力。
由理,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多不像你啊。
是时候开始新生活了。
她对自己说。
然后缓缓地,坚定地,把那张照片放了回去。
这一天对港口黑手党干部中原中也来说,也是平平无奇工作繁忙的一天。
下班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
走出大厦,他迎着晚风烦躁地解开了纽扣,扯松了衬衫的领口,迈向了常去的那间港口黑手党名下的酒吧。
但这一次,默认留给干部大人的那个他习惯坐着的位置,被人抢先一步占据了。
“……由理?”
外套翻飞气势惊人的黑手党干部凌厉的眼神在触碰到那个身影的瞬间被消解了。
“普通的工作调动罢了。”由理矜持地说,同时拨了拨精心打理定型过的卷发,将其别在耳后。
才怪,根本不是这样。
听说她这位雾守高徒想要调去云守基地工作,每个经手此事的人都用不可置信的口气向她确认了三遍。每人三遍,包括草壁先生。
幸好云守本人没有这么无聊,否则她就从东京塔上跳下去。
中也径直走了过来,手按在由理旁边的吧台椅上,却不急着入座。
他抬起头,看进由理的眼睛:“还想玩盲品吗?我公寓里的酒品收藏也很足够。”
由理微微侧头,和中也对视。
之前他们之间跨越亚欧、相隔万里,但现在距离已经足够近,近到他们能在对方瞳孔里看到自己的身影。
然后,她适时地举起鸡尾酒杯,把烈焰般的红唇和上勾的嘴角一同掩住。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