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乱七八糟的各种事, 康熙在长春宫留宿一晚。
苏漾明显感觉他强势了些,掐得她手腕疼, 不知是不是许久没见面, 也没这么安安心心的留下来交流过, 临到中途苏漾辛苦的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精疲力竭耗尽:
“皇上,你轻一点, 妾身的腰还要不要了?”
苏漾用力捶床, 愤然道:“走开, 让妾身来。”
这句让我上还没出口,又是剧烈喘息, 沙哑的啊了声。
“别动。”
青年鬓发间,汗珠滚滚滴落,他制止了苏漾想翻身下床的行为, 眼眸深黑如墨,嗓音暗沉低哑, 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欲念, “你后腰腰伤还未好,经不起折腾。”
他认认真真的,用手舀了黑玉养颜膏,轻轻擦拭着她后腰处:
“你的这个烧伤,朕看难免留下红痣, 黑玉养颜膏,若是用完了,去找徐忠拿。”
他倒是假好心。
苏漾轻哼一声,断断续续道:“上,上次,您是没见徐太医被妾身要了两瓶过来,那就跟抄家似的心疼死,若是妾身这几天又去忙着向他讨要,估计能将妾身给拉了黑名单,注明:苏贵人与皇上不得入内。”
她面颊红扑扑的,眼睫挂了些微汗水,明明不在西暖阁,温泉似的冒气熏染,热气蒸腾而上,仿佛连脑子也升着烟。
黑玉养颜膏的效果确实好,用了后凉丝丝的,被掐伤掐红的腰间,仿佛也得到了舒缓。
苏漾瘫在床上,力图使自己成为一只没有思想,只想睡觉的咸鱼。
康熙却拉着她的手,道:“自己涂。”
苏漾鼻音泄出两分不情不愿:“你真过分。”
康熙问哪过分了,她又红着耳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
敬事房外,满脸疑惑的小公公,执着笔,悄悄问身边的同僚。
“听闻贵人腰伤许久,可是还没好?”
同僚差点上脚踹他:“闺房之事,你管腰伤好不好,皇上为贵人涂抹伤药,那也是趣味。”
“你就照着写就成了!”
小公公挠了挠头,于是提笔道:
五月十九,皇上摆驾长春宫,为贵人上药。
翌日,康熙一大清早便回了乾清宫。
他起身时,苏漾睡梦中有所察觉,无意识的伸出手往旁侧探索,好端端的少了个人,她才满眼惺忪的睁开,一瞧窗外,黑漆漆一片。
“这么早就走啊。”
她张了张口,艰难地扯动差点破嗓的喉咙,不太舒服的皱着眉:“皇上……”
昨夜睡得晚,离现在才两个时辰。
苏漾不知他昨晚怎么就发了疯似的,劝也劝不听,折腾到快凌晨,才放她去睡。
不过大概恋爱中的男性,比较要强。
苏漾一想,很快释然。
“过几日端阳节,去往行宫,要提前做些准备,今日是端阳前上朝的最后一日,不可荒废了。”
康熙三言两语将她说服,见她还懵懂着眼,想了想,又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了一个吻。
“早安吻,晚安吻。”
随后转身离开。
苏漾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脑袋,上面残留的温热,好像才触碰她这身皮肉,吻进灵魂里。
她麻着大脑,心想这皇帝,还真的会举一反三,不仅亲,还要说两次。
又重新睡了个回笼觉,晌午才起身洗漱。
凝夏给她接了水洗脸,一边笑着说:“主子,皇上的赏赐过来了。”
苏漾无动于衷地:“送库房去吧。”
她现在对这些身外之物,十分不感兴趣。
“对了,避子汤准备了吗?”
苏漾搓了搓脸,将清水往脸上一浇,终于从那红粉泡泡里暂时踏出来。
凝夏脸色有些迟疑:“主子……主子是,皇上临走时,说是准备了,但选择喝与否,由您来决定。”
“主子,咱们还是要个孩子吧。”
苏漾坚定摇头:“拿过来吧,我喝了。”
她态度坚决,凝夏见事情无可转圜,只能抬脚出去,将早已准备好的避子汤端入。
昨晚她没有听见苏漾的那一番高谈论阔,说是过两年。
过两年,黄花菜都凉了。
现在情浓于水,两年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苏漾一看那黑乎乎的药,拧着眉,闻着那苦涩到一见面,她就想转身跑路的冲动。
“对身体无害吧?”
苏漾实在不敢恭维这古代的避孕技术。
避子汤也算是中药熬制,俗话说是药三分毒,要是将来这皇帝,天天临驾长春宫,她估计这毒性能从0到满,不死都得喝死了。
“这是徐太医特意调制开的处方,说是对身体无碍。”
凝夏深深吸了口凉气,“主子,这还从来没人问过这个问题!”
苏漾摆了摆手,不欲多说。
她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了。
随后满脸狰狞的被凝夏喂了一口甜蜜饯,才勉强将这味道给压下去。
灌了好几杯水,口中残留的淡淡甜味,仿佛也似曾相识过。
她伤寒,脚崴。
当时是多鱼照顾的她。
这几个月,她完全没往承乾宫去过。
苏漾琢磨了下:“凝夏,你说,我怎么能把别人宫中的宫女,要过来?”
“您说的是多鱼姐姐吗?”
凝夏一点就通,“多鱼姐姐是承乾宫佟贵妃身边的,直接要,不太好吧。”
她琢磨着给主子出主意:“不然,您问问多鱼姐姐,看她愿不愿意,如果愿意的话,也好顺理成章的接过来。”
苏漾只是这么一想,知道佟贵妃,大概率是不放人的。
而且,若是直接要人,说不准还会引起佟贵妃对她的猜忌。
佟贵妃不比以往,现在掌摄六宫,待行皇后之职,对后宫的事都有权利管理,苏漾这样直接大咧咧的去将人要过来,容易引起矛盾冲突。
皇帝那也不好交代。
直接去找多鱼的话,也不合适。
不好听的直接说背主。
苏漾不可能让她背上这顶帽子,只能先按下心思,专心的等待端阳节的到来。
端阳节的前三日。
浩浩汤汤的人群,出宫,从紫禁城到了行宫西苑。
宜嫔与她坐在同一马车上。
她笑得如沐春风:“苏妹妹,近日姐姐瞧你精神极好,容颜更胜以往,不知可是用了什么胭脂?”
苏漾摸了摸脸,下意识朝凝夏一看去,发现凝夏在马车外,她只能收回目光,拘谨又从容:“姐姐或许久未见到妾身,若是天天见着妾身,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她虽入了皇帝的眼,可也没把握自己,有这骄矜高傲且作的资本。
一如既往的,矜持礼仪,丝毫不落错处把柄。
宜嫔轻叹一声:“本主与妹妹也算相识甚久,可偶尔也会觉得,妹妹对姐姐,没有对荣嫔那般随意自然,姐姐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妹妹且放心。”
“如今贵妃娘娘掌摄后宫,本主与荣嫔相交共处,经常听荣嫔提到你,说若是这次你来,说不准还能打理得井井有条。”
苏漾歉意道:“荣嫔性子就是那般,姐姐别和她当真。妾身哪有那本事来做这些,当初做女官时,妾身也甚少过手这些,贵妃娘娘当时还特地给妾身准备了个嬷嬷,教导呢。”
“可奈何这脑袋瓜子,就是不灵通,又是皇上金口玉言,也不好卸职,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做,每每都要辛苦许久。”
“荣嫔姐姐,真是折煞妾身,娘娘万望莫放在心上。”
宜嫔无奈道:“苏妹妹,真是不知道,姐姐该怎么说你好。”
“闲聊而已,妹妹尽可抒发胸意。”
“对了。”她似有若无的提起,“听闻妹妹在承乾宫时,有一宫女与妹妹交好,如今妹妹又成了皇上眼中的珠子,甚是喜爱。怎么……”
怎么就没把自己好姐妹接过来呢。
苏漾在心里给她默默补充完。
要是能接,早就接了还用你说。
苏漾一片淡然:“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有些是不好做变动,免得坏了气氛。”
她三言两语带过,滴水不漏。
宜嫔有时候还和侍女提起,说这长春宫的苏贵人,荣宠于身,受帝王喜爱,可这性子,一如既往的……无趣。
也不知皇上究竟是看中了她哪点。
若说心思缜密,心机深沉,那大咧咧的荣嫔,竟也能和她成为至交好友,仅仅是因为救了荣宪吗?
她看不一定。
说不准哪,这荣嫔,也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
后宫的女人,哪个能是简单的?
宜嫔见她不欲多说,收回目光,闭着眼,很快就被这颠来颠去的马车给颠入睡梦。
西苑奢侈明亮,金碧辉煌。
亭台楼阁,风趣雅致。
三海相邻,水波涛涛。
苏漾不是第一次来。
上次年节的冰嬉活动,活动没参与,反倒是在自己楼阁里差点翻车。
差点葬身火海的阴影,从当日到达起,苏漾就隐约感觉身子不适,还是从前,从紫光阁搬出来后的那间屋子,但家具摆设以及其他,都统统换了个遍。
从前安嫔阴阳怪气,说她这桌子椅子,木材不好,这次也不知是何时,就换上了黑檀木。
靠近时,都能闻见淡淡的香味。
凝冬捂着嘴:“哇!好香啊!”
她笑着在房间内四处看了看,“夏夏姐姐,这里随便一样东西,奴才是一辈子都赚不到的!”
凝夏默然无语,片刻后淡淡道:“看就行了,不用你赚。”
她看着屋子内,焕然一新的东西,深深地感觉到,主子身上的荣宠。
以前只是皇上常来长春宫,但她自己就在长春宫里,经常能听见别的宫女羡慕她:“御膳房什么好东西,除了太后,都往这送过来。”
从虚空中,在这次的西苑行宫,她总算是能真正的切身体会了。
不过她焦虑的不是这点。
而是年前封的答应乌雅氏.玛雅。
乌雅氏的肚子,一天天的,在悄无声息中,变大了。
看着不像是封为答应时,才怀着的。
封为答应时,乌雅氏自己可能都还没意识到。
凝夏端阳的前五日,是听见主子说的那一番言论的。
只是当时不太好说什么,主子执意如此,她这个做奴才的也只能听之任之。
孩子傍身,话糙理不糙。
也不知主子到底如何想的。
苏漾正在小院子里,给自己上次走之前,种下的一颗小桃子浇水。
只有桃子核,她也不敢确定,到底能不能冬日活着。
这次一来,她进院子看的墙角的桃子核,如今已经是筷子细大小,涨势喜人。
过不了两三年,这颗桃子树,就能开花结果,且品尝。
就像她积攒的,一瓶一瓶的愿力瓶。
希望到时候,还能亲自吃上一口,这样也不负字对它的细心栽培。
凝夏出来,接过水:“主子,奴才来浇吧,外间日晒,太阳毒辣,主子回屋,房间里,凝冬已经散了冰块,不热。”
冰块是西苑的人,在冬天里大量保存的。
就是为了皇帝一年来几次,与其他嫔妃鞥用上。
这次太皇太后和其他太妃未来。
她们端阳节,自己在宫中举办端阳节日的盛典,佟贵妃这次也没来。
这次来的是荣嫔、宜嫔,也其他嫔妃。
包括苏漾自己。
所以,这次皇帝一来西苑,就让梁九功,赶紧把冰块送了来,与此同时,其他嫔妃房间里,也收到了冰。
皇帝所得的冰块一部分的份例,直接毫不掩饰,大大方方的给了苏漾。
嫔妃和贵人答应的用冰份例,可不一样。
梁九功刚送来又走,没一会儿一个小公公端来一盘荔枝,谄媚一笑,道:“苏贵人,您尝尝。”
这荔枝是个稀罕物。
平时只有皇帝才能享用,其他嫔妃,只能偶尔吃一吃,若想一来就吃上,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荔枝整整一盘,看了都让人眼红。
苏漾见小公公满脸喜悦,就差在脸上摆着苏贵人独得圣宠,昭告天下。
可这荔枝……苏漾沉默着,捡着好听话说:“多谢皇上好意,凝冬,送这位公公出去。”
“是。”凝冬得了示意,上前两步,“公公您请。”
凝夏平素不爱笑的脸,也忍不住露出喜色:“主子,这皇上送的荔枝……”
这送荔枝,有个典故。
有个诗人曾写道:
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说明皇帝的偏爱。
在凝夏心中,更是叠了深深一层信心。
说明皇上比她想象的,更看重主子。
这主子一好,他们也跟着鸡犬升天,可谓是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苏漾深吸口气,将这平平无奇的荔枝,剥了一颗放在嘴里。
味道像烂红薯味道,酸酸甜甜。
别问她怎么这么清楚。
以前她就是老是吃荔枝上火的。
喜欢是喜欢,贪多了也不行。
这皇帝要是天天送……她也真的是无福消受。
下午荣嫔过来,眼尖瞧见桌上摆着的荔枝,笑眯眯道:“妾身可赶了个早,定是来时洗干净了手。”
“本主吃两颗,不碍事吧?”
苏漾无奈摆手,“你吃你吃,待会顺手让凝夏给你打包带走。”
“得了吧,你这得了好还卖乖,本主可不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