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光, 三魔君,以及类似莫如这样的私生子, 其余的也想不出其他了。
那么一排查,在场的他跟红灵儿首当其冲。
他的处境...现在岌岌可危。
红灵儿估计认定他是卧底了。
江流心中清明, 本以为自己会后悔此前的鲁莽,但莫名的,也没这种想法, 比他自己预估的平静。
“死去的人, 没有任何意义。”
“是人就会死, 没什么可说的。”
江流把剑横放在腿上, 闭上眼,心平气和一句。
“最怕心中信仰崩塌, 所求不可得。”
这句话一出,红灵儿倏皱眉, 薄唇紧抿, 目光下意识往明暗龙穴飘了下。
“的确, 人从来不是被别人逼疯的,而是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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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凰城中, 一清雅院子里, 一个年轻女修正捧着一个炉子修练完, 外面青天白日的, 正是早晨百姓们忙活的时候,十分繁忙热闹。
界书:这次怎么不伪装成翩翩公子了?连男修都不愿意装了。
大概是心理阴影有点大吧。
那个贾小玲造就的,还是装女修更稳妥点。
楚瓷起身, 洗漱后到院子里浇了会花,再瞧对面河畔泱泱热闹往来的修士跟百姓们,面上从容,其实心里有些焦躁。
她现在出不了焚凰城,一出去,没了这帝国气运的掩盖,立即被缙厄找到杀死,可也不能一直躲在这里。
“这人出不去,其他消息恐怕也不容易,魔宗的人肯定把这里看死了,传消息反而暴露我位置,可消息出不去,天衍宗能知道我困在这里?”
唯一的希望怕是就在江流那,可江流现在恐怕也自身难保。
楚瓷何等聪明,自己刚脱险就想到了江流的破绽,心中惊讶于对方的相助,也颇为愧疚。
她是想干翻他,可没想连累他。
“在场的也有红灵儿,怕是缙厄无法百分百确定,所以必然看死了他,他也不好传消息给大长老。”
这消息封绝,就看唯一的希望了。
界书:你笃定明皇谷的消息传回天衍宗后,那边能判断出你的处境?
楚瓷:“别人我不知,但大长老那老狐狸肯定能想到。”
界书:知道归知道,可一定会救你么?要知道他们无人能敌渡劫期。”
楚瓷:“别人我不知,师傅跟师姐一定会救我。”
界书:为何不提长亭?
这句话让楚瓷一下子沉默了,沉默半响,她笑了笑。
“小破书,你看这花,每天都需要浇水,可每次都不能浇多,多了就过了,它会死。”
“人跟人之间也一样。”
她跟长亭应该就属于那种“既希望他来,又怕他来。”的关系。
就好比鬼涧铜炉那一次,彼此可舍生死,但未必就完全深入对方内心无距离,反而因为前进太多步,直接擦肩而过了。
界书:懂了,你们差的是一个彼此深入的负距离。
本来还难得跟界书谈一谈心的楚瓷:“???”
我只知道世上有个小红书,却不知道还有个小黄书。
楚瓷也不能干等天衍宗的援救,开始苦修起来,要想抗住渡劫期,唯一的可能性是自身修为也达到渡劫期,可这太难了,她骑火箭也赶不上啊。
“除非我的灵识能抗住他们的攻击,直接舍弃肉身灵魂飞遁。”楚瓷做了最坏的打算,但要做最好的准备,可她的灵识远远没到可抗渡劫期的层次,所以...
楚瓷看着铜炉中数量不少的魂魄,有些犹豫了。
可一想到长亭现在重伤,别说抗两个渡劫期,就是一个缙厄都扛不住,来了也是送人头,更别提天衍宗其他人了,其实想想,除了她自己,也没人能救她了。
“我的命才是第一位的,何况这些人又不是我杀的。”
眼瞧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她能感觉到焚凰城因为缙厄等魔宗人围守而人心惶惶,她知道肯定很多人都猜到缙厄在找人,为了自保,这些人巴不得早日找到她好把她交出去,就算是百宝斋也不会救她的。
人家是生意人。
更重要的这不是感觉——她看出城中已经有暗探在排查了。
“缙厄这是故意的,攻心为上。”
楚瓷抿抿唇,心一横,终于启动了铜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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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楚瓷还未结束修练,却突感觉到屋外附近有动静。
有人潜入。
莫非是焚凰城的人找到这了?
心里一咯噔,楚瓷正要做些反应,突然听到女子尖叫声,就在隔壁,而且从隔壁窜过来一个黑影,直接窜到了她这边的院子。
楚瓷的灵识何等强大,随便扫一眼就知道来者是个什么路数。
哎呀,采花贼?
出于本能反应,楚瓷这次不冒头了,反正附近有修士已经过来了,包围住了此人,领头的女修风风火火,一把掀翻了还欲反抗的男子,踩着对方的后背,剑尖抵着他的脑袋,“淫贼,还想逃!”
屋中的楚瓷:“???”
这声音,这面容。
又是贾小铃!这也忒巧了吧。
楚瓷暗中翻白眼,也没打算搭理他们,却没想那采花贼还挺机灵,突然喊冤,说自己之只是路过此地,哪里是什么采花贼,让贾小铃别含血喷人。
贾小铃那个气啊,“我都听到女修喊有淫贼了!你还敢狡辩,你等着,苦主就在这里,我让她来认你!”
她二话不说就推开了门——推的正好是楚瓷居所的门。
一眼就看到因为多日修炼而衣衫不整,面容寡淡且羸弱如小白花人畜无害的楚瓷,贾小玲眼睛快烧起来了,喷火得很,“姑娘,你别怕!他已被我抓住了,你尽可指认他,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楚瓷:“...”
你有毒吧,我对你造了什么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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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楚瓷可以否认的,但隔壁真正受害的女修明显不想败坏自己的名声,不敢冒头,楚瓷其实也可以理解,但苦主不出现,以这淫贼的狡辩能力,又没有证据,怕是只能放他走了,所以...
淫贼已经笃定了女修们好名声不敢出头的本质,以前他就是靠着这种判断逃过了好多刑罚,今夜也不会有任何后果,所以当看到贾小铃一个人走出来的时候,他笑了。
沉默的受害者在隔壁,何况这个院子的,这女的肯出来才怪。
淫贼得意了,让边上好些修士气得牙痒痒,但焚凰城自有规矩,没有证据不得起私人干戈,若有恩怨另行解决,这是维持城池秩序的最好法子。
难道今日真的要让此淫贼再次逃走?
就在此时。
“那个...诸位修士哥哥,我有点害怕。”
从屋内走出的楚瓷披着外袍,身着宽大的薄衫,双手环胸,弱柳扶姿一般,眉眼璨璨若星辉,却隐有水光。
“他...欺负我。”
哦豁!
淫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震怒的男修们给捶成了猪头,可能打得太激烈了,动静有点大。
“干什么!”
“何人动武?”
“住手!”
很快来了好些修士,俱是焚凰城执法队的打扮,这么快,看样子不是恰好路过,楚瓷觉得这些人应该本来就在附近,所以是...
查户口的。
“尔等何人,先说身份。”
贾小铃等人颇有微词,但也知道最近焚凰城戒严,也无意跟百宝斋为首的中立大势力为敌,所以都乖巧给出了身份。
轮到淫贼的时候,淫贼身经百战,竟也给了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反而到了楚瓷的时候,众人都明显看出了这个弱女子微微犹豫的样子。
莫非...执法队的人有些戒备了,然后就见楚瓷拿出了自己的身份牌。
执法队的人一看,表情微妙了,缓和了许多,还颇有些怜悯,于是客气把身份牌递给楚瓷,再问其他人,一听是淫贼,而且欺负的还是楚瓷,气诈了,执法队队长二话不说让人拿下,直接关起来准备判刑处理掉。
雷霆之速。
等执法队的人走后,贾小铃等人有些好奇楚瓷的身份,楚瓷也没隐瞒,柔声道:“大概因为我是南山匪窟幸存的女修之一吧。”
南山匪窟,那可是一群魔道邪修,曾突袭了一些小宗门,抓了一些貌美女修欺凌炼邪,十分狠毒,女修们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活下来的女修极少,没想到这个女子竟是其中之一,估计进城求庇护那会就被登记了信息,所以这些执法者才认出了她。
贾小铃等人一听,顿时了然,也颇歉意,贾小铃虽为人风风火火,但到底也有些情商,立即跟楚瓷道歉了。
小白莲脾气好,不以为意,而执法者们正要带着这个淫贼离开。
楚瓷目光一瞥,瞥见淫贼体内气息的变化,微微皱眉,但自己当下修为低下,一提醒就毁人设了。
这一迟疑,这淫贼身体就融化成光跑了。
“不好,追!”
“该死的淫贼,抓到立即处死!”
执法者们立即追上去,而贾小玲等人也立即追了上去,楚瓷本来没想跟着,但那淫贼大概为了逃命,速度贼快,且慌不择路就冲进了一间废弃了的屋子。
第118章 起火
大晚上的, 他估计也没看清,这屋子整个都黑漆漆的,俨然被火烧过。
占地也不小了, 里面阁楼是阁楼,院落是院落的, 看起来很典雅精致。
他一进去,后头追着的执法者们看到了, 齐齐面色大变。
“快出来!”
“那里禁入!”
淫贼哪里管他们,窜进了这院落,且直入里面那间房子, 然后就...
执法者们都堵在了院落之外, 不敢进去, 还拦住了贾小玲等人, “不能进去,这里是禁地!”
“什么禁地, 没牌子啊,而且这里在居民区, 又不是什么修练之地, 怎么是禁地?”
“你们不懂, 这是从前立下的规矩。”
执法者们自己其实也有些动摇,但毕竟是上面传下来的习惯, 他们遵从惯了, 只是习惯性拦着人不让进去。
贾小玲不是本土人, 早对着淫贼恨之入骨, 按耐不住,就要冲进去,骤然, 里面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那栋房屋就起了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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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距离做法直接弄死那淫贼的楚瓷收了法就打算洗洗睡了,却没想到倒下的淫贼身上流出的血渗入了屋子焦黑地板上。
她正要转身进屋,忽感应到城中灼烈凶残的气息,吃了一惊,猛然转头看去,正好瞧见那淫贼挂掉的地方着火了。
楚瓷:“???”
她就杀个淫贼,没放火啊。
不过这火瞧着怎么似曾相似。
脑海里闪过一个幻影,焚烧的烈焰,典雅的阁楼。
莫非当日谢青辞所在的房子就在那?
楚瓷若有所思,想起了什么,步伐一转,朝那边过去了。
到了地方,楚瓷才知道这地方叫隐月楼。
名字很典雅,但她在周旁同样赶到的一些修士嘴里听到了一些信息。
它是官籍青楼,也是俗称的教坊。
当年周太子被处死的那一天,传说不为太子喜欢因为争吵而被太子遣人送去山寺清修的太子妃却一个人在大雪天中骑马赶回来,当时也未曾反抗,下马后当着泱泱铁骑的面当场解剑,徒步上刑台,甘与太子一同赴死。
但...当时君王驾崩,太子亦死了,得手上位的是四皇子姬无道,世人本以为姬无道会按照正常律法一同处死太子妃,却没想到后者以调查谢家为由将谢家交给仙门,但没有处死太子妃,而是将她关起来。
好多人还以为其乃是仁君,对长嫂尚有宽厚怜悯之心,再后来...偌大都城中竟平地而起一间青楼,姬无道堂而皇之将太子妃谢青辞削王室身份,贬为奴籍,入教坊隐月楼。
“当时朝野震惊,觉得此事十分不妥,群议斐然,但姬无道不为所动,顾自封锁隐月楼,甚至...”
说话的老者修行有些年岁了,大概觉得难以启齿,因此十分鄙夷,旁人也不知过去,毕竟那些历史随着暴君姬无道当年的猖狂而无史记,修行中人当时正是跟魔道人厮杀的时候,哪里留意得到这些朝野的事,所以未曾流传,知道的人也不多。
这老者是散修,当年可能见识过,既觉得不妥不愿意说,其他人也不好意思问。
原来如此,那就对上了,原来谢情辞记忆里放的那场火就是烧了这隐月楼吧。
楚瓷皱皱眉,瞧见金目尊者等人已经到了高空,便也没多说什么,只站在人群中看着金目尊者落下来。
“怎么回事?”金目尊者落下后,询问了最早到这里的执法者队长,后者老实相告。
淫贼?
一个淫贼算什么,重要的是为什么一个淫贼会引起这个隐月楼的反应。
“尊上,此地到底是何隐秘,竟会如此特别,这火来得突兀,且竟灭不掉。”百宝斋的合体期修士试图灭火,却发现火焰怎么也灭不掉。
“早在当年此地大火,葬身了姬无道那昏君后,此地就莫名诡异,里面的任何一个物件都都无法移动,移动了也依旧会恢复原样,且寸草不生,好些杜绝了所有变化跟生灵,只肯维持在当年覆灭的模样。”
“倒也曾研究过,怀疑可能是因为姬无道毕竟是登基且在位过十年的帝王,惨死于此地,怨气太重了,难以消弭,不过此火还是要灭的。”
金目尊者也出手了,却发现他也灭不掉。
旁人看着都懵逼了。
楚瓷也懵逼了。
咋滴,这是红孩儿的三味真火啊?
好在这火烧了大概半个小时,逐渐熄灭了。
完事了?
可怕的是它烧完后的样子跟此前没烧的样子一模一样,连温度都恢复了,清冷荒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