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她现在正在自己的休息室里,而小助理也不在,她不够斯文的形象没有暴露,她大抵还是维持着女神形象。
“谢辰,”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眼中又闪过狡黠的光芒,“你有洁癖的吧?”
“嗯?”谢辰不明所以。
下一瞬,沈清起身,腿将座椅向后推,弯下腰吧唧一下在谢辰的脸颊上留下了一个有一丝丝油的唇印,末了没给谢辰复仇的机会,一溜烟跑进了洗手间。
谢辰在原地愣神了一会,失笑出声。
真该感谢自己刚才好歹擦拭了一遍她的唇周,否则这个蜻蜓点水的吻怕是要泛起油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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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在获奖以后的沉寂是大多数人没有预料到的,她的微博数月未更,一个商务未接,只听说粉丝又给她画了哪些剧本的饼。
本该是抓住机会大赚钱和上综艺的时机,她反倒没有,安安静静地退了下来。
除了演戏,什么也不参加了。
身上唯一的商务也只剩下了自家人的YC珠宝。
她已经成功凭借自己的力量够到了自己想要到达的那个世界,有了一些剧本的选择在她面前。
同时,因为身份的公开,她没有办法否认自己今后将收到特别优待。
这个世界的运行法则就是如此。
即便她客气地拒绝那些优待,那些优待还是会无声无息地来到她面前。
一来二去,沈清干脆舍弃了除她本心外的一切资源。她不缺,她也不想贪。
某天,沈清刚要从剧组撤离换个地方拍摄,一晃眼就看到了余苏苏,她牵着另一位的手走过来。
沈清寻了寻记忆,对,这是她前不久公布的男朋友。
她和她有多久没有联系了?一年多还是两年?躺在列表里却是完全的陌生人。
每天,她们大约都能看到彼此的消息在微博或者各种娱乐版面上,又或者是从业内的人口中听说些什么,但没有再和对方说过了。
这次相见,大概是剧组刚好都借了同一个地方拍摄。
沈清打着遮阳伞,慢悠悠地跟在提着包的小助理身后,原本打算就此经过余苏苏的身边。
“沈清。”
她笑着和男友说了些什么让男友离开一会,男人狐疑地多看了沈清一眼才走。
沈清看着面前的余苏苏,看着她彻底从余淑成为了余苏苏,在她身上再也找不到高一时的影子。
她的人气大约从一年前开始下跌,原因是有一个和她很相像的小花空降了,小花比她们都要更年轻,颜值风格上更甜美,更有观众缘。
最重要的还是对方的资源比余苏苏好很多。小花背靠着大公司,又是公司力捧的新人,一部剧火了之后各种资源跟上,一下子就让原本中意余苏苏的一批路人粉移情了。
至于她的新男朋友,是个名导的儿子,虽不是圈内人,但能给她提供的帮助想来也是不少。
沈清虽不能苟同余苏苏曾经和她说的观点,但她大约能理解余苏苏的那套逻辑。
有的时候,资源就是这样不公平的。
她站在高处,说任何话都很风凉,她只能闭口不言看着,最后的结果都是余苏苏个人的选择。
“好久不见。”她笑着将视线从男友身上挪移回沈清,攥着手里的衣袖,笑了笑。
“嗯。”沈清点了点头,伞歪斜地往余苏苏那里靠拢过去,把她也拢进了一片阴影中。
余苏苏今天背着一款香奶奶包,衣服也是,周身皆是纯白,艳丽的唇彩就显得突出。
她低下头在包里翻找了一会,从包里找出一样物件递给她。
沈清觑了一眼:“这是什么?”
余苏苏:“严语阳房间里找出来的。”
沈清微微愣神:“怎么没有把他交给严语阳或者是警方?”
“因为没有必要。”余苏苏揉开沈清的手心,把物件放进去,抬头笑了笑。
沈清蹙着眉头盯手里的物件,小小的一个盒子,浮雕挺是精美,只是落了灰,看上去有些年月了。
“沈清,”余苏苏在她面前摇了摇手,把她飘远的思绪来回来,正色道,“我挺讨厌你的。”
“……”沈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就为说这话给自己听?
“因为你什么都有。”
沈清听着,没说话。
“但其实也不是你的错。只是我没法不讨厌你,所以我们做不成朋友。”
“嗯,我认同。”沈清答,不紧不慢地把盒子先收进了口袋中。
余苏苏的视线跟着她的一举一动,笑说:“你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谢辰自己,谁最早知道他喜欢你吗?”
“谁?我哥?周书昊?”
余苏苏摇了摇头:“我。”
沈清显然不明白为什么是这个答案,眉头皱成了一个倒八字。
“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我知道。”
都说一个人暗恋另一个人时,对那个人的一切事都会很敏感,余苏苏就是。
她比严语阳有自知之明,高一的假期见过几次谢辰,看过他和沈清之间的亲昵,自然也看见了那道结界。她知道自己闯不进去。
她瞧着沈清,总觉得她总有一天应该会遭受社会的毒打。
毕竟年少时的她什么苦也没有受过,什么事都有人帮她做。
那个时候余苏苏就很期待沈清以后会是什么样。
没成想,还是老样,不会丧气,不会气馁,这也是余苏苏羡慕的一种性格。
“我走了,我男朋友该想我了。”
沈清低着头,没有回应她的这句话,手指伸进口袋里摸着那个盒子,视线不自觉追随着余苏苏远去的方向。
她打开那个盒子,里面摆着一个钱包,是大约十年前流行的款式,记忆中谢辰就有一个差不多的。
钱包的表皮已经花了,青灰色的物质附着在上面,沈清轻轻拍打了下。
翻开钱包,里面还有几张现金,多年未被人使用。
右侧的透明pvc卡包里叠放着两张卡。
在表面的是一张书店的储蓄卡,沈清知道,就是家右手边直走大约八百米的一家书店,客人不多,但是一直坚持着,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在那。
抽出那张书店的卡的时候,底下的一张跟着出来了,漫长的年岁中,两者合二为一了,黏在一起。
沈清费了挺大的力气,才听“啵”地一声,两张卡被分开。
伞被她夹在颈部和肩膀之间,歪到了左边,把她暴露在暖阳下。
可她无暇顾及。
背后的那张既不是银行卡,也不是什么身份证明,而是她的照片。
她高一入学时的军训照。
即便照片泛黄,她还是能看出里面的自己黑不溜秋的,和拍摄《象群》时差不了多少,咧着嘴笑得傻气。
这一看就是放大了班级合照后又裁剪下来了,像素不高,细看有些模糊。
这是谁的钱包?
她在其中寻找着线索。
皇天不负有心人,她在左下角看见了两个刻字,深深地嵌在了皮中。字体很漂亮,或许是在店里找专业人士刻下的。
两个字,她再熟悉不过——
谢辰。
即便她一直知道谢辰早就心属于自己,但是再看到证据,心里也再次颤动。
原来那么早以前,他就这样喜欢自己。
她忽然很想敲打他隐忍的性格,什么都不说,他们白白浪费这么多年。
可她又想,如果那时谢辰告诉自己,自己是不是会惊慌失措地跑掉。
毕竟——哥哥怎么能喜欢妹妹呢。
沈清的大脑停顿了一会儿,又升起疑问,既然是谢辰的,为什么会在严语阳的家中?
难不成是严语阳偷的?
合上钱包,放回盒子中,沈清把盒子揣进兜里,让司机一脚油门把她送到了谢辰的公寓下。
她躺在谢辰的床上等着他从公司回来,期间又好好打量了一番他的房间,看上去还是那么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的房间。成片的灰色看着冰冷又简洁,连装饰物都不舍得多摆上几个。
躺着躺着,她睡着了。
她只是想要看看谢辰几时会回来,便没有打电话。
谢辰回到家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餐桌上喝了一半的冰水,一滩水渍化在瓶底的周围,喝水的人不在客厅,大抵是在卧室。
一走近,就瞧见沈清花样的睡姿,一条腿交叠在另一条上面,呈现出一个卩的形状,上半身扭着,心脏贴着床面,柔软的脸颊挤出一些肉来。
谢辰在床侧坐着,一盏小小的床头灯亮在左侧,照亮沈清睡梦中的脸庞。
他笑了笑,她倒是不客气,一身外衣躺在床上。大抵是累困了,摸索着就爬上了床。
看她在梦里也不安生,蹙着眉,一只手还揣在自己的衣服口袋中,像是握着什么东西。
谢辰想去松开她的手,让她好好睡一觉。
修长匀称的指骨伸进沈清的口袋,触碰到她的手几回,也不见她醒。谢辰便放下心把东西拿了出来。
摆在手心上,能看见浮雕夹缝中的一些灰尘,看着不像是沈清的东西。
想要放到桌面上时,沈清翻了个身,一条手臂不偏不倚地拍打在谢辰的手腕上,手一松,盒子落在地上,叮叮的几声,铁质的声音。
沈清惊醒,倒抽了一口气,揉起了惺忪的睡眼。
谢辰睇了一眼地上的东西,盒盖在摔落的过程中掉了下来,里面的钱包翻了出来。
他停滞住了,低头看着。
不过一眼,他就认出了那是自己很多年以前的钱包,里面放着谁的照片也一清二楚,沈清这次找来家中的目的也就明确了。
睡醒的沈清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他拾起,交到她手里,自然地等着她的问话。
沈清也不客气,拿出自己的照片和和柔柔地说:“这是你的吧?”
和柔主要是因她才睡醒,没多大力气调整语气,说出口的便糯糯的。
谢辰看着那张照片里的人,牵起唇角:“嗯,是我的。”
在“是”字之前,他的口型似乎是“人”。
沈清眯着眼,觑了觑照片里的自己,又觑了觑谢辰:“别贫嘴。这是余苏苏今天交给我的,说是严语阳家里翻出来的。”
闻言,谢辰才恍然大悟。
他高二时不翼而飞的钱包,他原本以为是被小偷顺手牵羊了,又或是自己大意落在了某处,没成想是被严语阳捡或是偷去了。
听了来龙去脉,沈清啧啧了两声。
“他根本不是喜欢我,他只是自卑。”
因为沈清和谢辰是难得的没怎么吹捧他的人,他不习惯,也接受不了。
他更接受不了看不上他的沈清,有一个关系亲密的却不是家人的人。
所以当他发现谢辰对沈清的爱恋时,才萌生出了一切诡异又变态的想法。
沈清扬着眉头,揶揄道:“不过我真不知道你喜欢我的程度那么深啊,要把我的照片夹在钱包里时时刻刻看?话说这是我们班集体照上裁下来的吧?你怎么也不找一张好看点的,非找我被晒得最黑的时候,这还是我最不修边幅的一段时间,照得也丑。”
“嗯,”谢辰点点头,“丑。”
“你!”
“所以有纪念意义,”他笑道,“毕竟除了这一张,都太惹眼,我看多了,容易心乱。”
……
沈清瘪着嘴,被他突然的情话撩拨得红了脸,一会儿红晕就从脸颊爬到了耳朵,慢慢烧遍全身。
“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说情话?油嘴滑舌的。”
“嗯……”谢辰装作思考,“无师自通,或许是有感而发?”
他故意这么说,笑着看沈清的反应。
沈清生气地背过身去。
“小清,明天要拍戏吗?”
她沉默了好久才给面子回答了一句:“不用,你没空陪我吗?”
“我要去一个地方。”
“哪里?”
谢辰沉默片刻:“去见一见我的母亲,你要一起吗?”
沈清一怔,慢悠悠地转过身,眼中是谢辰平静的神色,可他越平静,沈清好像就越能从中读出悲伤。
谢辰的性格就是如此,忍着,不表现出来。
“嗯。”她点点头。
晚上和父母通电话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明天是谢辰母亲的忌日,也就是他生病却意外造成谢辰母亲去世的那天。
就是这天,他的人生轨迹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命运有的时候就是一个玩笑。
带给了他无尽的悲伤,但也因此让他和沈家的人结下了不解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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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是阴天。
谢辰母亲陵墓所在的墓园在一座山上,沈清来过很多次,因为这里也是埋葬着她爷爷奶奶的地方。
或许不为了让沈清多想,父母从没有带她去过谢辰母亲的墓前,每次都趁着她玩耍的时候,偷偷去。
小时候不懂事,来扫墓的时候只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吃饭,因为每到那个时候,总能吃到一些平时家里不会做的菜肴。
通往爷爷奶奶的墓碑的路上,还有几株特别漂亮的树,郁郁葱葱的,一眼望去皆是令人放松的绿色。每次到这里,沈清都觉得心静下来了。
穿梭在树林间,在花丛边,在一条潺潺的溪流边,偶尔还能围观其他前来扫墓的人边嗑瓜子边打牌的景象。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故人已经逝去多时,再来时,有些人心里已经不再只有悲伤,只有一种释然和继续好好生活的美好愿景。
有些家庭并不将此事看作是多么严肃的事。
而有的,哭得梨花带雨,有的,哭得稀里哗啦,那啼哭声沈清站在几十阶台阶山都能听见。
她认得爷爷奶奶的方位,跟着谢辰走时还指给她瞧。
索性,他们也去了爷爷奶奶的坟前。
坟前又有些落叶了,轻轻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