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了指一直站在周郁身边,冷得不想话,俊得超出想象,浑身精神威压又重的曾昀光。
“人家都看见了,是乔乔想杀人,结果没杀着才掉下悬崖的。要不是一野帮忙收尸,咱们都下不去捞,你们怎么就不信呢?”
周郁可不要人信不信了,她站在被培整好的坟前,看着那两块墓碑。
曾昀光拉了拉手上的金属绳,令三人葫芦串一样跪在碑前。
周诺虽然跪下,但自来是寨子里的一号能人,何尝这样丢过面子?
他满面愤怒,就要张口。
周郁只是一指,曾昀光就将他口塞了金属球。
至于乔乔爹妈,从被捆开始,虽然无法挣扎,但口中各种污言秽语,也□□脆地堵了起来。
这样就很好了。
周郁环视周围或兴奋或畏惧的目光,再低头看周诺。
没有任何废话的必要。
她只一句:“我不杀你们。”
曾昀光不让杀就不杀,但多的是令人生不如死的办法。
周郁张开精神力,努力包裹住三人,开始在他们的脑中构建蜂巢迷宫。
连白血也能困住的囚牢,不信他们能靠自己挣脱。
乔乔爹妈是普通人,就一层,周诺向来自诩厉害的能力者,就五层吧。
周诺的精神在挣扎,嘶喊着:“我不欠你的,我不欠你周家任何!你爸明说收养我,实则将我当成保你下半辈子好日子的工具人!他死的时候我才多大?我什么都没有,连自己养不活,还要拖个你!除了乔乔,谁心疼过我?”
周郁可不觉得什么都没有,这房子,周良生留下来的钱粮、人脉和名声,全都是资产。
肉吃了,却嫌人家的骨头难啃?
若不想啃骨头,能把肉吐出来么?
周郁无动于衷,将他的精神重重压入囚牢之中。
周诺见无法撼动她,你不是周郁,周郁不会这样对我,你到底是谁?
周郁冷冷道:“我当然不是,早告诉你了,你欠她一命!”
不留任何情面,将困在囚牢中的周诺的精神力,撕裂成片。
周诺一开始还能反抗,但身体被钢绳束缚,精神无法逃离,只能绝望地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升上的四级精神力粉碎。
他辉煌的下半生,还没开始,就完全地毁在周郁手中。
精神的战场激烈残酷,但在围观人群眼里,周郁不过盯着周诺三人好一会儿,三人的目光便昏聩起来,脸上显出莫大的痛苦。
即便曾昀光将钢绳松开,他们的身体也维持跪拜的姿势不能动。
仿佛这是他们后半生的写照。
周郁做完这些事,珍重地将手在墓碑上摸了摸,那些裂痕和剥落立刻消失。
周良生和谢敏依的名字清晰起来,连上面的描红也一点漆没有掉。
她环视周遭张张滋味复杂的脸:“以前我不讨喜,不能干,活着都是浪费口粮,所以我走!但我爸妈建了这个寨子,把命都填在这里,没有对不起过任何人!他们的坟被挖了,墓碑被砸了,塌的不是他们的人格,而是整个黎明寨的良心!”
这些人都没有良心!
带走这块碑,这个地方和她没有任何瓜葛。
郑四和林二也不消她特别说,叫了几个往日处得还行的人,将沉重的石碑硬搬上车顶,要带中州去。
不到半个小时,一切完成。
周郁就要离开,然而乔三爷已经获知这边的事,被人扶着,挣扎着从病床上下来。
他面如死灰,双眼无力,但依然拦了去路。
有好事的见三爷出面,以为事情有回旋的余地,就去拉那三人,想拉起来说话。
然而三人傻了一般,只闷头跪在坟前,口中含糊着不知什么怪话。
吓人得慌。
曾昀光勾了勾手指,钢绳龙卷。
他道:“他们一天不真心认错悔改,精神囚牢一天解不开,就只能这样跪着。”
或者,找到比周郁更厉害的人强行解除囚牢。
然而放眼黎明寨,谁有如此能耐?
可就算如此,精神上受到的伤害也不可能轻易治好,这三人下半生多半是长跪不起了。
乔三爷心知大势已去,挣开扶的人,利落地跪了下去。
他将额头触地:“阿郁,多余的话不说,莫要为他们脏了你的手。”
白发颤抖着,这是求命来了。
周郁冷漠地看着他,道:“老人家,你早知道会有今日的。”
子不教,父之过。
舍不得下重手教走歪路的子孙,就不能怪别人出手不留力。
正好旁边有个钢架,是撑住从山上引下来的太阳能发电网的。
周郁将手搭上去,几乎瞬间,整个小电网就映入她脑中。
也简单,就是太阳能板发电入网后分派到寨子中的各处重要公用设施和住处。
譬如水塔、磨坊和农机房等等。
周郁的能力能修复接触之物,可稍微挪移其中的结构也行,如此一来,破坏也是极简单的事。
她微微一凝神,将脑中的网络和连接的各种设备扯得稀巴烂,而跟随这个动作,现实中的各处爆出电火光。
人群哗然,似不能接受。
这些年来,寨子赖以发展的基础毁于一旦。
然而,他们既不珍惜周良生,就都回去什么也没有的时候吧!
第57章 再造一个家 升级了……
曾昀光感觉到了周郁的变化, 情绪压抑又激烈,仿佛在和什么东西搏斗,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
回中州的路上, 她一直抱着那俩罐子,没和往常一样主动找他说话。
周良生的信念破损, 感情上确实难以接受, 确实需要时间来弥补。
他道:“这世上既有重信守诺的, 也有薄义寡恩的,你别管他们怎么样,只要做好自己就行。”
周郁只嗯了一声, 但有听没有进心。
到中州后,郑四和林二跟家人去市民接待中心登记。
郑四安慰她:“要过年了,就该除晦气,等新年后什么都是新的。你爸活的时候挺高兴的,死后的事也不会知道,所以你别替他难过。他除了在你这儿操心外,其它事都看得很开的。”
她明明说:“我从来不记不高兴的事。”
努力做出以前的样子,但微表情骗不了人,根本就不高兴。
回家后, 她将罐子和石碑安置在地下室,楼上楼下地找东西, 把所有的家具都量了一遍尺寸。
搬出来香案、香炉和烛台,要在地下室供奉灵位。
可惜没有香烛。
曾昀光也没这些东西, 可以说, 整个指挥部都没这些玩意。
他想了想,去敲慕成林的门:“你家老人烧香吗?”
慕成林大吃一惊,部队里不搞封建迷信, 曾昀光也从来不信,要来做什么用?
曾昀光懒得解释:“一句话,有没有?”
慕成林无语,但还是去敲开隔壁慕成光家的门,好脾气地和梅阿姨说了会儿话,拎出来一个小兜。
里面一对红烛,一把香,还有纸钱若干。
他再三叮嘱:“这是我婶婶用来祭拜家里过世老人的,你少——”
是无可厚非的传统,但还是不要张扬。
曾昀光回一声知道了,拎着东西去12号小楼。
周郁点燃烛,虔诚地握住香,闭着眼睛在石碑前站了很久。
最后将香插进香炉,问她:“曾昀光,你要不要拜一下?”
曾昀光便点了三根香,直接道:“叔叔阿姨,保佑周郁开心。”
周郁终于笑了,眼睛又被推成了两弯月亮。
该吃晚饭了,周郁说不饿,要去看看郑四和林二登记情况怎么样。
曾昀光在接待中心检定过一段时间,跟那边人熟,就打了个电话询问。
那边回复,说郑二和林四能力都只有一级,不够条件分配单独的居所,但他们也不愿意去住拥挤的集体宿舍,所以自家贴钱买了安置房。
地址就在碧水居一公里不到的新安小区,选的一层门对门。
那小区初步清理出来,住进去的人不多,各种条件都挺艰难的,优势是房价便宜但房型大套。
周郁她二话不说,将自家还剩下的各种米面油肉分成两份,装后备箱,要送过去。
开车出小区,路过肖鹏老人家所在的楼栋。
一层的小院子里居然欢声笑语,灯笼的光昏暗,四五张脸,每一张都被照出清清楚楚的笑。
原来是肖彦干脆带代芸和肖翔回来了。
阿芙喊出‘妈妈’‘爸爸’和‘哥哥’的时候,所有人都笑出了泪。
曾昀光看见有两行泪从周郁脸上落下来。
但她害怕被他发现,赶紧擦干净,掩饰性地说:“肖爷爷这下该高兴了,他们明天去看树姥姥,姥姥也会开心的。”
到新安小区,果然看见郑四和林二停院子里的新面包车了。
两家的小孩在帮忙下车上的东西,大人则在屋子里整理收拾,见到周郁就立刻围过来。
周郁的表情和心情似乎都调整好了,乐呵呵地下去,说来送搬家的礼。
孩子们看见那么多好吃的,眼睛都直了,也不客套,欢呼着开搬。
郑四皱眉:“这么多?都搬过来了,你自己吃什么?”
林二比较客气:“留下来吃晚饭呗!”
郑四直接:“家里乱糟糟的,什么都没修好,能不能开火都不知道,怎么吃?要吃等修整好了,清清爽爽请客,就当吃年饭。”
这主意挺好,周郁立刻就答应了。
之后借口说还要去别的地方送礼,留下卫星电话号码就走了。
然而出去没多久,周郁就让停车等着,一直等到天尽黑,两家人收拾妥当,各自在家开始凑合吃饭。
她下车,悄悄进小区,手放在他们家的墙壁上。
也不怎么特别用力,之帮忙修复两家的外墙裂缝,屋内的地板、墙壁和天花。
顺便将这栋楼的主体承重柱加固一番,各种隐蔽的系统她一点儿也没动,毕竟也不太用得上。
但就是如此,雪白和墙壁,干净清爽的地板和天花板,对住惯了寨子里泥砖房的大人和小孩而言,已经是豪宅了。
他们尖叫起来,郑四想起什么一般冲出来寻找,但只有一片漆黑。
曾昀光问她:“怎么不帮他们弄得更好些?”
周郁皱眉:“这样就很好了,免得像我一样被人惦记,就麻烦大了。”
郑四叔是妥当人,应该知道怎么应付。
但做完这些事,周郁还是不饿,曾昀光就开车在外面逛着。
周郁突然指着废墟道:“去树姥姥那儿好不好?”
穹顶体育馆外很安静,只看得到树的影子。
但两人一靠近,有树藤移动,树姥姥就走了出来,笑问:“散步散到这里了?”
周郁小声问:“孩子们都睡了?”
树姥姥点头,指着体育馆外一个淡淡发光的地方,那是她从各处收集的荧光作物,白天吸收太阳光,晚上能够照明。
“趁他们不捣蛋,我收拾东西。”
指挥部承担了他们的日常后,会定期送各种物品来,特别是这次过年,各种食物尤其多。
但鲜货不进行处理,很快就会坏掉。
所以树姥姥在外面的平地架了一个临时厨房,肉类用香料和盐腌制,做成腊货风干,不好保存的蔬菜也制成菜干,再将各种干果做成零食。
树姥姥的手艺很好,到处都是浓香味。
周郁忍不住咽口水,树姥姥看她一眼,抓了一大把炒好的炒货给她。
她坐在锅边开吃,但吃得太认真,没发现曾昀光盯着她看了很久。
树姥姥问曾昀光:“她看起来有点忧愁。”
曾昀光回道:“她终于发现自己没了家,看见别的家人和乐融融,就很孤独。”
就像刚失去父母亲的他一样。
周郁吃得半饱,一抬头,树姥姥和曾昀光都不见了。
她忍不住叹口气,坐在原地等,但等到月亮上中天,也没见人回来。
体育馆周边的地面已经是处理过的水泥地,又被月亮照得发光,很好走。
她不耐烦等了,便顺着路往体育馆大门走。
到门口,果然看见里面透出淡淡的光芒,有树姥姥温暖的声音传出来:“欣竹,睡不着吗?”
欣竹的声音很软,一点没有跟周郁他们说话时的傲娇。
她问:“姥姥,阿芙是你真正的孙女吗?你会不会有了她,就不像以前那样喜欢我们了?你会不会离开这里,跟肖爷爷去外面?”
墙壁上巨大的树影移动。
树姥姥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拥抱欣竹,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欣竹却将身体埋在树姥姥怀里,开始哭了。
欣竹不喜欢外面,不想去外面,也不愿和外面的人一样。
她和小猴子一样,天不怕地不怕,但他们怕树姥姥被抢走了就没有家人了。
周郁这样想着,有湿漉漉的东西落在手背上。
一抹,原来是自己在流眼泪。
她有点呆不下去,转身离开,就像之前路过肖鹏老人家的家,对郑四和林二不告而别一样。
进入灾变世界三个月,周郁一直在努力。
不想自己的爸爸妈妈,不害怕,用工作填满生活,绝不胡思乱想,忽略一切让她感觉孤单的情绪。
但周良生和谢敏依的坟墓被破坏,却击破了她的防御。
也提醒她事实,她回不去前世了,她在这里只是一个人,她的家和熟悉的城市都一去不返了。
周郁急匆匆离开体育馆,往树墙的方向走。
不知是错觉还是树姥姥对周围的植物进行了改造,她所过之处,树根和树干纷纷避让,荧光作物和月光一起,将路照得雪亮。
三医院大门平坦的水泥地上,这一片已经被复建过,完全是前世的模样。
她迷蒙地看着月光,门诊大楼有点清晰的外轮廓,再看看脚下的水泥地,和门诊大楼架空通道下方纠缠的树根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