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侧帽饮水
时间:2021-09-24 09:45:01

  曹鸳垂下头:“阿云年幼贪玩,跳进浴桶里泅水,妾身已经立马给他换了衣服,谁知道还是......都是妾身不好。”
  李霑抿唇不语。
  曹鸳低垂着头,也一声不吭。
  过了许久,李霑开口问道:“阿云......真的是我的孩子?”
  曹鸳点头,默默垂泪。
  李霑轻叹了一声:“让他先把病养好吧,有什么事回头再说,你也不要在府里哭闹,给大房和二房添麻烦。”
  “妾身知道了,”曹鸳抽泣了一声,“鸳儿别无所求,只想让阿云认祖归宗,再多伺候三爷几年,就是为奴为婢也心甘情愿。”
  李霑摇头,声音平静道:“若阿云真是我的骨肉,你身为他的娘亲,又怎么能在这府中做奴婢?”
  曹鸳唤了一声三爷,痴痴地望着对方的眉眼。
  李霑的模样与几年前相比,并无差别,因为长时间在屋里休养,肌肤苍白而无一瑕疵,双眸沉静,颇有几分古井无波的味道,笑起来却很温柔和煦。
  “这段时日,你先待在此处,切莫再生事。”
  曹鸳连忙应了。
  李霑说完,转身要离开,曹鸳一愣,想也没想就上前一步道:“三爷,都这么晚了,外头风凉,今夜不如......留在鸳儿这儿吧?”
  从前但凡曹鸳自称一声鸳儿,李霑就会心软。
  然而,李霑看都没有再看她一眼,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就走了。
  曹鸳看着他的背影,拧起了眉,待他走远,飞快走到铜镜前紧张地打量自己。
  毕竟这几年是吃了不少苦,与当年的模样自然是比不得了,曹鸳望着镜子里的人影,蓦然想起白天所看到的另一张脸,眼底一刺,紧紧揪住了手。
  她怎么会......出现在侯府?
  *
  入夜后,李韬就净房出来,就看到苏允之端坐在罗汉床上,一副有话要说的架势。
  他也不吭声,走到案前拿起一本书就坐下了。
  苏允之立马喊他:“二爷?”
  “什么事?”
  “我跟您商量个事......”
  他放下书,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她端着早就备好的梨子水走过去:“这几日听您咳嗽了几声,是不是喉咙不舒服?您喝一喝这梨子水,润肺止咳,最是有效。”李韬喝了一口,这梨子水只有淡淡的甜味,不像寻常的梨子水那般甜腻,可见是真费了点心思的。
  苏允之走近一些,犹豫了一会儿,手就搭在了他肩膀上,轻轻地揉捏起来:“今日尤姨娘过来找我......”
  她将白日的事细细地与他说了,他微微往后一仰,换了个姿势看书,又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继续。
  苏允之看着他这副样子,真想抽他两下,当下却耐着性子柔声道:“我想过了,这件事,由您或是我出面都不太好,最好是能让大舅舅亲自出马。”
  李韬看着手里的书,伸手翻过一页,语气漫不经心的:“怎么让他亲自出马?”
  “我倒是有个法子,就是有些......”她迟疑了一下,俯身靠近他耳边,以手遮掩低语了几句。
  她说完了就等着他回应,他却扭头看着她不说话。
  苏允之:“二爷?”
  话音刚落,就被他揽进怀里牢牢吻住了。
  “唔......二爷......”
  他亲着她,过了须臾,声音低沉道:“也未尝不可。”
  “那您......是点头了?”
  李韬含糊地应了一声,将手里的书倒扣在桌案上,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苏允之忙伸手攀住他肩膀:“我话还没说完呢!”
  李韬面不改色地抱着她往里走:“换个地方接着说。”
  她看着大红的帷幔被他单手挑开,心里一紧。
  还换个地方说......都换到这儿了,还说什么呀。
  她搂紧他的脖子:“二爷,您再教教我画画吧,我喜欢......”
  李韬动作一停,幽幽地凝视着她的脸:“画什么?”
  苏允之瞥见窗台上放着的梅花,立马道:“......梅花吧。”
  他看了她一会儿,眉头一挑,又抱着人一路走回了桌案前。
  苏允之暗暗松了口气,不料对方抬手将案上的书和纸尽数扫到地上,竟直接把她放到了桌案上。
  她心下一慌,当即要起身,却给他按着胳膊翻了个身,眨眼之间就趴在了上面。
  李韬站在桌前,抽出一支毛笔,另只手稍稍一勾,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开了她的衣带。
  青色的衣衫如云飘落,堆叠在地。
  苏允之骇然,嗓音轻颤:“二爷......”
  他俯身低低道:“怎么了,不是要我教你画梅花么?”
  她真的要哭出来了。
  哪有这样教的!
  *
  翌日,东宫。
  叶从心拜见过皇后,特意转道去往东宫,看望太子。
  “叶姑娘,太子殿下在光月殿办公,奴才这就去替您通报。”
  叶从心颔首,那宫人便进了殿。
  她身旁的丫鬟忍不住小声道:“小姐,太子殿下可真忙,这个时辰了,竟还在忙公务......”
  叶从心淡淡道:“浙江涝情严重,开坛祭祀的事皇上命殿下从协,殿下自然得忙着筹备此事,关乎到国家社稷,马虎不得。”
  丫鬟似懂非懂地点头。
  不出片刻,殿门给人推开,先前进去通报的宫人低低道:“叶姑娘,殿下有请。”
  叶从心带人进殿,看到谢胥正坐在矮桌前,桌上摊了一堆公文书纸。
  她看到他身侧坐着一名年轻宫女,正低着头给他研墨,袖子挽起,露出一小截白嫩的手臂,颇为打眼。
  谢胥抬头看向叶从心,免了她的礼,声音温和:“去看过孤的母后了?”
  “殿下放心,皇后娘娘今日气色极佳,不似往日那样犯困了。”
  谢胥点头:“听说你还带了些补药过去,有心了。”
  叶从心浅浅一笑。
  谢胥吩咐旁边的宫女停下研墨的事,去给叶从心倒茶,那宫女便应声从他旁边退开,转身去沏茶。
  过半晌,宫女垂着头将热茶递到了叶从心跟前:“叶姑娘请用茶。”
  叶从心伸手要接,不料对方的手突然抖了抖,茶水竟往她脸上泼过来。
  她目光一凛,反应极快,猛然往后一跌,竟避开了去,唯有衣裙下摆沾湿了水渍。
  “小姐!”
  那宫女一怔,吓得趴到了地上。
  谢胥立即变了脸色,起身大步走上前,握住叶从心的手腕:“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烫伤?”
  叶从心摇了摇头,脸色却有些苍白。
  谢胥放下心来,转身神色冰冷地看向那名宫女:“来人,把她拖下去,杖责五十大板。”
  宫女吓得连连求饶:“奴婢不是成心,险些饶命!殿下饶命!”
  叶从心道:“殿下息怒,她不是有意的,五十大板......会不会罚得太重了?”
  谢胥:“她险些烫伤你,区区五十大板,都嫌少了。”
  叶从心忙道:“所幸臣女并无大碍......殿下无需动怒,近日临近开坛祭祀之时,不宜杖刑宫人,若出了人命,可就不太好了......”
  谢胥沉默。
  “殿下?”叶从心试探性地喊了他一声,
  谢胥吐出一口气:“罢了,那就贬去辛者库吧。”
  叶从心俯首,那宫女连忙告谢,慌慌张张地退了出去。
  谢胥转眸望向叶从心,声音温和了许多:“吓着了?”
  她看他一眼,点了点头:“臣女不敢欺瞒殿下,方才的确是有些被吓到了。”
  谢胥淡淡一笑,从腰间取下一枚玉坠,递到她眼前:“这就算是......孤给你的赔礼吧。”
  *
  叶从心离开光月殿后不久,之前犯错的宫女又被传唤了进去。
  “殿下......”
  谢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紧不慢道:“孤是命你泼湿她的衣裙,何曾让你——往她脸上泼了?”
  “奴婢、奴婢打死也不敢的,殿下冤枉奴婢了!”
  谢胥却没有再与她多说:“来人——拖下去,以犯上之罪处置。”
  那宫女大惊失色,还未出声,就被捂住嘴拖了出去。
  谢胥低头捏了捏眉心,脑海里浮现出方才叶从心那一连串反应,脸上浮现出一丝莫名的笑:“不愧是叶廉的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在晚上感谢在2021-04-2814:22:53~2021-04-2900:56: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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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遗恨
  晨曦透入窗扉,照着榻上相拥的二人,一片静美安和。苏允之睁开眼时,发觉自己正伏在李韬怀中,不由脸上一红。
  都这个时辰了,他怎么还没起?
  她探手要将他推开少许,伸出手臂却惊觉一片刺眼的光裸,吓得又飞快缩了回去。一只手掌按上她肩头,将人往怀中圈紧:“怎么了?”晨起才醒,他的嗓音有些沉哑。
  “二爷今日不出门么?”
  “嗯,今日休沐。”
  他闭着眼睛,低头亲了亲她鬓角:“再睡一会儿。”
  抱着她睡很舒服。
  他难得睡个晚觉,苏允之知情识趣,乖乖躺在他怀里没有动。
  她看着他的脸,一时有些出神。
  平时没仔细看,这么一瞧,他的眼睫毛真跟女人一般又长又密。
  她伸出手,在他眼睫毛上拨了两下。
  他一动不动的,似乎睡得很沉。
  苏允之的胆子大了些。她凝视他片刻,指尖落在他眉心,轻轻往眉峰的地方划过去。
  这时候,外间突然响起轻轻的脚步声,苏允之做贼心虚,忙不迭收回手翻身,却不料人已经在床榻边缘,险些就跌落到地上,被他一把扯了回去。
  李韬拧眉看着她,淡淡道:“一大早吃错药了?”
  他没睡着!
  苏允之心里咯噔一下,刚才她的小动作他全都知道?
  她仰起脸,眼神干巴巴地望着他:“我……我要起来穿衣服了。”
  他的眼睛朝下一瞥,眸光一暗:“我帮你穿——”
  苏允之脸上一红,只咬了咬唇道:“不必劳驾二爷,我自己去拿就好。”
  他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忘了,昨夜那那件衣服已经被我撕坏了,估计还在桌案底下,旁的衣服可没有,我看还是等一会儿,等下人送了衣服过来再说。”
  她抓紧了被子,瞪着他不说话。
  一想到昨夜在桌案上荒唐的种种,简直有些血液倒流,恨不得在被子底下踹他两脚。
  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将她整个人拢到了胸前,让人紧紧地贴着自己,哑声道:“再躺一会儿。”
  苏允之抬眸横了他一眼:“二爷!”
  他却蹙眉:“该喊什么?”
  她一抖,埋头靠在他胸前,不说话了。
  昨夜尽兴时,他每每都要逼迫她喊那一声。
  真是想起来都觉得......臊得慌。
  他更加凑近了她,温热的气息尽数喷落在她脖颈间:“嗯?”
  苏允之缩了缩脖子,指尖在他胸前一挠:“夫君?”
  他睨着她不作声,一副淡淡的模样。
  她咬牙抿唇,声音极低道:“永安……”
  李韬眸光一动:“喊的什么?我没听见。”
  苏允之抬头要凑近他耳边说话,还未来得及开口,就给他狠狠吻住。她唔了一声,手脚欲动,却给他翻身压住,再动弹不得。
  她恼得要去打他几下,动作间无意看到他胸口的伤痕,蓦然一定。
  李韬内里肌肉匀挺,宽肩窄腰,不瘦不胖,在他胸前,平滑的肌肤上有一道旧伤疤。色泽暗红,凸起如爬虫,尤为狰狞。
  苏允之看着那道疤,眼睛一错不错。
  他这道伤是怎么落下的,她一清二楚。
  六年前,在承乾宫外,结束了宫宴,皇帝与皇后携众亲眷行往天池宫赏月,不料半路竟遇到了刺客。
  怪的是,当时那刺客要杀的不是皇帝,却是四皇子谢胥。
  苏允之想也没想,扑过去就把谢胥护在了身后,那个时候,她真以为自己是要一命呜呼成为剑下亡魂了。
  没想到李韬竟会横空出现,生生地......替她和谢胥挡下了这一剑。
  当时的那道疤痕,如今看着,还这样醒目可怖,可见当时他伤得是有多深。
  李韬垂眸望见她神色异样,目光格外深晦,无法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分毫。
  “怎么了?”苏允之木木地别过眼睛:“......没什么。”
  李韬:“被这疤吓着了?”
  她看他一眼,冷不丁道:“是不是很疼?”
  李韬一怔,凝望她的眼睛,一语不发。
  这问题有些可笑,可他却笑不出来。
  当年这道伤口的确折磨他折磨得够呛,可真正伤他的却不是皮肉之苦,而是她那义无反顾地一扑。
  她竟爱皇帝到这个地步,连对他的儿子都要以命相护,怪不得当年说什么都要进宫。
  这时候,他眼前掠过当年,苏允之回苏府省亲时与他相对的一幕。
  彼时,正是她进宫后不久。
  当初他解决了血散教的叛乱,连日策马,赶到京城却得知她入宫为妃的消息,心里真是恨极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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