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直到一阵清风拂面而来,白堕方才回了神。
闻言,眼中迅速闪过一抹暗芒的咸陶摇头,唯独掩于朱纹袖袍下的骨节攥至泛白,掌心皮肉瘀紫。
而她一直苦苦追寻的入侵者,出现了。
等回去后,咸陶能很明显的捕捉到他眼中的失落,当即安慰道:“现在还未找到,说不定只是时间未到,等时机到了,我们肯定就能回去了。”
“我知道你说的是对的,可是我们被困在这个小世界里都大半年了,特别是最近的我总是心有不安。”当转身回屋的白堕看见她高高隆起的肚皮时,脑海中竟浮现出一个不可置信的想法。
“你说,这孩子会不会就是阵眼?”他说话时,更情不自禁的伸手放在了她的肚皮上。
听后,咸陶的心里瞬间咯噔了一声,当即反驳道:“你在想什么,在说了这个孩子可是在我们还没有进入这个小世界里就有的,即便这孩子真的就是阵眼,难不成你还想要剖腹取子不成。”
“你别生气,我也只是随口一说,想来刚才是我有些魔怔了。”可白堕嘴上虽这样说,这心里却是悄悄地留了个心眼。
咸陶并未回话,只是伸手抚上自己的肚子,半垂的羽睫之下皆是惶恐不安。
因为白堕的猜测是正确的,她肚里的孩子确实就是阵眼,否则先前的她为何多次想要将这个孩子给堕下来都做不到。
最为该死的是,这个小世界里除了他们二人后,还混进来了个第三者。
不过好在,那第三者的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了,并且她有很大的把握,那第三者就是边禹之。
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距离咸陶肚里孩子出生的日期也在一点点逼近。
甚至白堕发现她的脾气也开始变得越发古怪,并难以捉摸,有时候更是趁着他睡着后偷偷来到院中发呆,也不知道是不是担心什么,唯一奇怪的是,他仍是没有感觉到半点儿灵力波动。
就连那天出现的少许灵力波纹,都不由令他怀疑,是否只是一个错觉罢了。
一日,早上吃饭的时候。
白堕看着这心事重重之人后,给她夹一个猪肉白菜馅的小笼包,道:“阿陶可是有了什么心事,若是有的话,可否告知我一二,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叫做三个臭皮匠,赛过一个诸葛亮。”
咸陶吃着他夹到碗里的小笼包,并未多言。
“不过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你要是怕的话,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待产的。”毕竟这男人住在女人身体里,并代替女人生孩子一事可实属罕见,更是闻所未闻。
“好,先吃饭先,晚点陪我出去一趟。”此时眼睫半垂的咸陶因为仍找不到边禹之的下落而恼怒不已。
特别是再过不久阵眼就要出来的时候,更令她感到惶恐不安。
她当初意外发现这个三千小世界时,便打算让里面的人供奉她的画像,她好用着世间凡人的香火助她修行,更发现了若是在这个小世界中死去的人,同时也会在九州大陆彻底消失。
只是他们这些入侵者最多只能在这个小世界里待上一年半载,便会被这个小世界的法则给排斥。
“好,不过你最近吃得太少了,得要多吃点才行。”给她夹了一块排骨的白堕还睨了眼她现在八个月大的肚子。
等吃完饭后,外面突然下起了徐徐秋雨。
而十一月份的天,更冷得令人连门都懒得出了。
“现在外面下雨了,我们还要出去吗?”拿着油纸伞的白堕看了眼身旁面色冷峻的咸陶,并等着她的回答。
唇瓣紧抿的咸陶并未回话,只是伸手接过了他手中的油纸伞,并往屋外走去。
若是她不趁着在小世界里除掉他,她以后上哪儿去找那么一个天赐良机。
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白堕见此,马上拿了另一把油纸伞跟上,随着走动间,还能窥见他的袖口中藏着一点儿若隐若现的白色纸包。
跟在后面的白堕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只知道她见他跟不上的时候都会好心的停下脚步,并且在他跟上的时候又马上加快脚步,二人的距离也一直保持着一米。
“现在雨越下越大了,我们还是先进茶楼里避一下雨可好,若是你有什么紧急的事,你告诉我,我去帮你完成。”见她还不停下脚步时,白堕也有些急的拉住了她的手腕往就近的茶楼中走去。
咸陶本想要挥开他手的,可是又担心她过激的反应会惹来他的怀疑,只能强忍着马上要去杀掉那人的冲动。
等他们进入茶肆的二楼包厢中,外头的风雨正肆虐着一块还未来得及收起的锦旆猎猎作响,枯叶残枝被席卷至半空中,像极了暴风雨欲来。
“先喝点水,我见你的嘴唇都干裂得起皮了。”
因为心中藏了事的咸陶并没有怀疑的接过,可当她一饮而尽后,她便感觉到了五脏六腑中传来了一阵阵如同刀绞肠子的疼痛感,腹内冰凉的下坠感,空气中更飘起了厚重的血腥味。
“你给我吃了什么!”捂着肚子,疼得面白如纸,鬓角,后背皆被冷汗打湿的咸陶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从未被她给防备过的人,却在此刻给了她致命一击。
“不对,你想要干什么!”
“对不起,我只是想要离开这里,我给你吃的只是一味催产的冬葵。”白堕自然知道他干的不是人事,可为了能离开这里,他不得不狠下心来。
“还有不疼的,只要等孩子生下来,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若是我之前的猜测是错的,哪怕你让我做牛做马为你赎罪我也甘愿。”即便在以前杀人不眨眼的白堕在此刻,竟也是产生了一种与天赌博的后怕感。
“白堕,你忘记了这孩子也是你的,难道你就真的那么狠心吗!”疼得宛如车碾的咸陶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头一次产生了痛恨的情绪咬上了他的手腕。
力度大得,仿佛是要从他的手腕上咬下一整块肉来。
“疼。”骤然白堕疼得面色扭曲,却仍是没有将手收回,何况这些都是他欠她的。
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在证明着白堕先前的猜测是对的,唇角的弧度也不自觉上扬。
只因为随着那个孩子降临的那一刻,他便感觉到了他整个人笼罩在磅礴的灵气之中,同时,他察觉到了他们二人正被这个小世界中的法则所排斥。
“阵法,破了。”随着这一句话落,他便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黑暗朝他席卷而来,整个人也产生了一阵恶心得想要呕吐的眩晕感。
甚至他还听见了客栈外有人唤他的名字,以及那正推开门的声音。
第82章 、八十二、吉祥
等他们破阵离开这个小世界后, 却发现他们出现的地方不再是先前的密林,而是一处白鹤撩翅的湖畔旁,特别是………
回归了女性躯体的白堕看着跟他们一起出来, 并且被她抱在怀里嗷嗷大哭的婴儿时,便是一个头两个大。
唇瓣紧抿的咸陶只是看了一眼, 当即冷漠的御剑离去,显然还在气恼她先前的所作所为。
“阿陶,这个孩子不只是我的, 也是你的, 所以你得要养才行。”可是白堕的这一句话,注定只能随风而扬。
“唉,你别跑啊!”
“哇哇哇………”婴儿的啼哭声, 瞬间阻止了白堕想要拔剑追他的冲动。
“嗐,崽啊崽, 既然你爹不要你了,你娘要你。”拉长着脸,叹了好大一口气的白堕看着这同她没有半点儿血缘关系的小屁孩, 便觉得脑壳子生疼。
这孩子怎么就跟着他们一起离开了?见鬼鬼。
因为她没有带小孩子的经验, 便打算先回魔域, 同时也趁机想一下如何安排这孩子的去路。
何况人魔殊途。
手中魔气翻转, 紧接着下一秒,便见她的面前缓缓展开一个由千百朵彼岸花组成, 边缘泛着红光,内里电闪雷鸣的七星九罗传送阵。
接触到魔气的草木瞬间枯萎焦黑,在她随着阵法消失的那一刻,更引来了正在周边巡逻的正道修士。
当他们赶来的时候,见到的只有土焦叶枯之景, 空气中还残留着少许未散魔气。
这里,曾有魔族来过。
先前的白堕在一阵灭顶的眩晕感远去后,便发现她正脚踩着自家后院的黑土上,边上站着的正是血魔——古月。
一个身形高大,却生了张清隽相貌,左脸上描朱砂藤蛇,爱好养花种草的男人。
“小白回来了。”
“嗯。”白堕见到好友后,便将她近几年收集到的碧血鸡藤递过去,“我这一次收集的数量可能有点少,不过应该够你用一段时间了。”
“好,难为你出去玩的时候还记得我了。”古月接过她手中的碧血鸡藤,人也顺势凑了过来。
不可置信地看着被她抱在怀里,眉眼同她有着几分神似的婴儿,拧眉道:“小白,你可别说你消失的这几年里,就是跑去生孩子了。”
此言一出,瞬间石破天惊,就连一些路过之人也皆是竖起了尖耳,想要探听一下八卦。
“你乱说什么瞎话,我年纪轻轻的怎么会想不开将自己给交代出去,不过此事说来话长,还有你知道怎么养孩子吗?”
因为像他们这种拥有着高阶血统的魔族在一出生后,就是被扔进血窟或是血池中自生自灭,等能在里面活到三四岁后,就能自己走出来。要不然的话,她怎么会一头雾水地不知道养孩子。
古月摇头,道:“要不你去问一下月姑,她孩子生得多,应该会知道。”
“你说的也对,我现在就去找月姑。”说完,白堕便抱着孩子跑得飞快,完全不理会她给其他人留下的惊吓。
同古月交好的影魔凑了过来,摸着下巴,八卦道:“你说小白孩子的父亲会是谁?是少魔主的还是小白一直跟在屁股后面跑的那个佛修?要么就是她养在明月宫里头的那群莺莺燕燕的。”
若都不是的话,那就只能是哪位不知名的勇士了。
“你问我,我问谁,不过我知道的是,这天兴许会变了。”古月斜睨了他一眼,随即化成一团黑雾离去。
“啧,整天就只会卖关子。”
“不过你不告诉我,老子自己去查。”
另一边。
从三千小世界中出来,回到药王谷的咸陶因为过度使用小世界里供奉给他的香火而遭到了反噬,加上体内的排斥而陷入了昏迷之中。在他昏迷后,与他共生的黑血藤也跟着陷入了长久的昏迷之中,并不忘用藤条将他给包裹成一个球状。更伸出细细长长地,又带着刺的黑藤将洞府各处能破门而入的地方都封死起来。
命运的轨迹,开始往不可逆转处飞奔。
血月,红云,黑山深木,蝙蝠象征着自由的魔域之中。
刚从月姑那处回去的白堕正满脸划过黑线,特别是看见这用爪子抓着她衣襟,饿得哭喊着要吃东西的小兔崽子时,更是脑壳痛。
月姑说人类幼崽在一岁前需得要用母ru喂养,可是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哪里能弄来啊!
无奈之下只能再去九州大陆一趟,同时还要去找阿陶同禹之,前者是要将他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还于。
说到禹之,她之前好像看见禹之也同他们一起进入了那个黑洞,可她为何都没有遇到他?
“嘶。”还未等她有所行动,那饿极了的婴儿却抓住了她的衣襟处张嘴咬了下来。
“啊疼,崽啊崽,你别乱咬,信不信等下我打你。我告诉你,我这一巴掌下来,你可能会死。”疼得龇牙咧嘴的白堕真担心她一巴掌能将这个弱不禁风的人类幼崽拍死。
当下便提着他的后衣领子扔进了一个软绵绵,又生得像头胖头鱼的黑色液体中,防止这小子儿想不开咬她。
可是等她来到九州大陆后,却是遍寻不到那两人的踪迹,仿佛他们人间蒸发了一样。
后面的她为那个孩子取名叫吉祥,寓意吉祥如意,岁岁平安,并寻了处环境清幽的普通小村庄将孩子拉扯长大。
由于她的脸过于张扬,她便换了一张只能称得上相貌清秀的皮子。
随着吉祥一天天地长大,容貌一点点地张开,她奇迹的发现,这崽怎么长得同禹之那么相似。
凑近了瞧,简直就像是禹之的缩小版一样,特别是那么多年了,她仍是寻不到禹之的半分下落,却又得知他的魂灯并未熄灭时,便从心里打起了鼓来。
难不成之前咸陶生的,便是………
咦,白堕不知想到了什么,当即一阵恶寒缠身。
当她还在胡思乱想中,竹篱笆外也正有一个身着月白色广袖长袍,头戴白玉簪,手上提着一包糕点的男人正踩着漫天浅阳朝她缓缓走来。
“小白,是我,我来找你了。”
“阿陶你终于来找我了,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我一个人拉扯着孩子长大有多么的不容易。”白堕看着这个一走就是十多年的男人,当即气得牙根痒痒。
“对不起。”脸上挂着歉意的咸陶朝她走近,后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这些年你辛苦了,以后我会和你一起养大我们的孩子。”
正准备抄起扫帚的白堕:“???”他在什么说阴间的牛马话???
咸陶担心她没有听清楚,复道:“那个孩子,不是我们的孩子吗。”
“阿娘,我们今晚上吃什么。”刚睡醒的吉祥在推开门后,见到的便是白堕正不小心撞进咸陶怀里的一幕。
连带着他现在不知道应该是进,还是退。
“吃鸡,今晚上吃鸡好不好。”白堕见到她拉扯的崽再过不久就要物归原主了,心里竟有不舍,又有种终于解脱了的轻松感。
“吉祥听阿娘的,不过这位叔叔是?”吉祥本想要拒绝的,不过此刻的他还有着更重要的事情等待解惑。
“我是你的父亲,吉祥喊我爹爹就好。”咸陶看着这个完全像是缩小版边禹之的孩子时,心下顿生厌恶,可面上仍是端着儒雅笑意。
“爹爹吗?”
“对,他就是你的爹爹,吉祥之前不是一直吵着闹着想要见你爹爹吗,现在你爹爹回来了。来吉祥,快叫爹爹。”白堕知道他们父子二人许久未见后感情肯定会有些生疏,便忙着当那调和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