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梦试探着说：“小陆都……都这么大了。”
不说还好，一说完江陆都笑了，他唇角带着讥诮的笑，眼睛里依然一片漠然：“你有事说事，少恶心我。”
秦梦被他冷硬的态度噎住了，抖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说下一句。她看着这个自己从来没有正眼瞧过的孩子，他长大了，再也不是攥着她裤脚可怜巴巴看着他，却被她一脚踢开连哭都不敢哭的孩子了。
秦梦抿了抿嘴，低着头说：“虽然你长相像我，可性格真像你父亲。他也是这样，任何时候都从容不迫的，身上带着懒散的劲儿，你以后……也肯定会招女孩喜欢。”
“你直接说事，我不想再重复第三遍。”
江陆皱了皱眉，秦梦的话仿佛像是当头棒喝，提醒他自己是怎么来的。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流过四肢百骸，冒着腐烂而恶心的黑气。
虽然江陆语气还是不急不缓，可目光已经阴沉下来，秦梦知道，如果再绕弯子，江陆一定会立刻甩手走人。
秦梦清了清嗓子，双手不安的在大腿上搓了一下，她抬眼看向江陆，对上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又忍不住慌乱的闪躲开。
声音有点抖：“我……我这次来是想……想问问你，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一个弥补你的机会？”
江陆听她说完，顿了两秒笑出来：“果然是这样。”
虽然在秦梦一进门时，他看见她的神色时心中有点猜想，但没想到听到她亲口说出来，依然觉得这么可笑。
“你要真的想弥补我，我不是不能给你这个机会，”江陆脸上还带着笑，目光却阴郁，“如果你能从今天起，这辈子都不再出现在我面前，就算你尽一个母亲最大的责任了。”
秦梦攥着衣角，眼神中流露出祈求：“我知道我以前做的不好，我也知道你肯定怨我，可是……可是我毕竟生了你，是我把你带到这个世上的，我到底对你还有一份生恩。你能不能看在这个份上，别拒绝的这么快，我们是有母子缘分的，再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
她说的太快，眼睛中蓄积了泪水显得声音哽咽：“你放心，我绝对会好好对待你的，我会带你过上好日子的。”
江陆黑沉的眼睛望着她。
她是生了他，可她比谁都恨他。
一个早就被人厌弃的垃圾，怎么会突然有了价值，江陆微微挑眉：“那个男人又回来找你了。”
秦梦眼泪都忘了流，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没想到江陆居然一眼看穿：“是……是你父亲，他回来了，他还记得我！他当年没有回来接我们，肯定是因为什么事情牵绊住了，他这次过来还特意来找我，他说要带你认祖归宗，让你回到家里当二少爷，以后我们就可以过上很好的生活了……”
江陆笑了一下。
秦梦呆呆的望着他：“你什么意思？”
江陆慢慢地说：“你可以跟他说我死了，你看他还陪你玩么。”
秦梦一时失语，她今天会来找江陆，确实是因为那个男人说要带他们母子一起回家。话里话外都对江陆格外重视，似乎有一种如果江陆不回去，那她也没戏的感觉。
母凭子贵。她年纪大了没价值，人家只要江陆，但她可以跟着沾光，这个要求并不奇怪。
因为这样，秦梦才不得不跑来，上演一出母子情深的戏码。
可这明明是对大家都有利的事情，秦梦不懂为什么江陆还这么冷淡：“我听不明白，他指名要让你回去，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好事。一个拥有无数身家的大老板，不知道背后有多少肮脏的勾当，手上犯了多少恶心下作的事。这样的人忽然一时兴起，要认回一个私生子，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一个沦落风尘的妓.女，和他养大的无知的孩子，忽然得知从今以后要飞黄腾达，一定高兴的觉都睡不着了吧。
这样的人最好拿捏，无论是用来做挡箭牌还是替罪羊，都很合适。
江陆懒得跟她解释，只说：“从前你总提醒我的身份，今天我也来提醒一下你，别忘了你是干什么的，谁知道你生的是谁的种。”
“如果我站在那个人面前，我不确定我会不会说错什么话。”
秦梦一下子变了脸色，站起来怒声说：“你说什么？！我怎么能给一个随便的男人生孩子，如果不是他的孩子，我怎么可能生下来？”
江陆冷笑：“那你就再给他生一个。”
秦梦的脸色一点一点沉下来，她看着江陆，语气变得怨毒：“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不肯跟我走，你不承认自己是他的孩子，你在报复我是吗？为了不让我过上好日子，你宁可不要自己二少爷的身份，宁可不要荣华富贵的生活，你真是一个丧尽天良的畜生！”
她终于撕下了和善的皮，这才是他熟悉的样子，江陆微笑：“是啊，你死了这条心吧。你的事谈的差不多了，该谈谈我的事了。”
秦梦一口气噎在胸腔里，差点没喘过来，他眼睁睁的看着江陆站起身，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他的目光冰冷森然，那一瞬间，秦梦觉得自己面前的就是一个魔鬼。
“我的要求很简单，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江陆阴冷的看着她，轻声开口，“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这是我最后一次客气的和你讲话。”
秦梦有些发抖的退了一步，她在风月场上侵染了这么多年，察言观色是融进骨子里的本事。江陆看她的眼神令她不寒而栗，那一刻秦梦相信，如果自己再出现在江陆面前，绝对不会太轻松。
“你是个魔鬼……我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不该把你生下来……生下来就是害人的东西……”秦梦楠楠说着，往后退了几步，忽然她抬头看着江陆，目光雪亮。
“你就是个害人的东西，你毁了我的人生，也会毁了别人的！任何人只要靠近你，都会变得不幸。”
她面孔扭曲，有些神经质的笑着：“那个你喜欢的小姑娘，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
齐安安等放学才看见蒋子凡的小报告，她跟季若梦打了个招呼，去了班主任办公室。
到那才发现老师都已经下班了，办公室里没有人。齐安安看了一圈，江陆不在办公室，那莫非是回教室了？这么想着，齐安安退出来，打算去十六班找找看。
办公室旁边的小会议室门没关严，路过的时候，齐安安余光瞥到里边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脚步一顿，推门走了进去。
江陆听见动静，抬眼向门口看去。他目光一凝，眉眼中流露出柔和笑意，轻声叫她：“安安。”
他神色很平静，可平静之中，总感觉有一种莫名的意味。
齐安安走过去：“江陆，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呆着。”
她看着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感到一阵心疼，忍不住摸了摸江陆的脸。
温柔的小手碰到他的肌肤时，江陆才感觉空荡荡的心落回了实处，耳边盘旋着的恶毒诅咒渐渐消失。
刚才秦梦那个疯子说完那句话就跑了，他恨得几乎呕血，可渐渐的，心中竟生出了一股没来由的不安。
如果他知道秦梦会诅咒到齐安安头上，他一定先一步撕了她的嘴，让她永远不可能说出来那句话。可现在这句话像是烙在了他的心头，甩不掉，反而越来越恐惧。
“安安，”江陆冲她张开双臂，低声说，“给我抱一下。”
第51章 （二更）毕业快乐！……
虽然江陆的语气听起来很正常, 但齐安安还是感受到了他的一分脆弱，立刻扑进他怀里，紧紧环住江陆的腰。
“江陆, 你怎么啦？”齐安安乖乖的靠在他怀里，语气像哄小孩, 双手不自知的拍着他的背安抚他。
江陆紧紧抱着齐安安, 她身子单薄娇小, 抱起来毫不费力，格外让他怜惜。有她在，他恐惧不安的心真的一点点平静下来。
齐安安又轻声问了一遍, 江陆沉吟着，怕说实话惹她担心，正打算轻轻揭过，忽然齐安安从他怀中抬起头。
“不许说没事糊弄我，有什么事都要跟我说。”
江陆望着她那双清亮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刚才秦梦来过。”
齐安安愣了一下，伸出双手捧起他的脸：“她怎么会跑到学校里来，保安没看住？她……她又说很难听的话了是不是？江陆，你不要听她说的那些东西, 她说的都不是真的。”
江陆说：“我知道。”
她说的，绝对不能是真的。
虽然不知道秦梦具体说的什么, 但肯定不是好话，齐安安看着江陆, 心里像被揪着一样难受。她两只小手向上捂住江陆的耳朵, 低声说：“都怪我，要是早点来就好了，我肯定不会让你听到那些不好的东西。江陆, 如果下次你再看见她就来找我，我不怕，我会陪着你的。”
江陆低笑，紧了紧手臂环住她：“没事，她以后不会再来了。”
她的身躯温暖，叫人感到无比塌心，江陆的大手覆在齐安安的发顶上轻轻摩挲两下，紧张的神经一点一点舒缓下来。
不用理会那个疯子的话，他会倾尽所有去爱她。
……
这天晚上，明月高悬，柔和安静的挂在天边。
江陆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场景混乱，宽敞开阔的一楼大厅里全是乱哄哄的人群，有的焦急慌张，有的凶神恶煞，来来回回人影晃动，听不清每个人都在说什么。地上散落着文件，看不清楚字，但上面杂乱的鞋印格外清晰。
他站在中间，茫然环顾四周。
忽然有人高喊：“让一让！让一让！”
前方的人群自动分去两边，中间空出一条宽大的道路。一个男人双手铐着手铐，被两个警察押送过来。
他低着头，只能看清下巴上没来得及清理的胡茬，白衬衫的领口蹭了一块黑印，他的左脚受了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淡淡的血脚印。
因为伤痛，他走的并不快，整个人全是潦倒颓败的气息。
忽然，这个男人似有所感，向这边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的眼睛灰暗无光，空洞洞的望过来，忽然目光一凝，男人的脚步停了一下，竟想向这个方向走过来，神色似乎有些激动。
“老实点儿！”警.察不由分说地拽住他，动作麻利的将他押上警车。
男人隔着玻璃大声说的什么，可是距离太远，江陆只能看见他嘴唇无声开合。很快警车开走，四周的人群越来越远，满地的废纸化为虚无，世界重新回归宁静。
……
六点整。
江陆睁开眼坐起来，清晨的阳光照在窗户上，带着清新蓬勃暖洋洋的气息。
他睡眠质量不好的事持续一段时间了，时不时就会陷入错综复杂的梦境里，等睁开眼时却只记得做了噩梦，却记不住梦里的内容。
这次难得，不仅把整个梦记得清清楚楚，甚至梦境主角容貌都纤毫毕现。
甚至于别说这是一个梦，它真实的好像自己真的曾经见过那个场景一样。
江陆伸手揉了揉眉心。
齐彦。自己有这么恨他吗？
江陆起床洗漱，冷水激在脸上时还在回想这个令人哭笑不得的梦境。谈不上好坏，他跟齐彦两个人互看不顺眼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他点背点倒是无所谓，这么倒霉却不是他想看见的。
齐彦要是有这个下场，安安一定会难过的。
别说现在他对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真的不同意安安跟他在一起，看见他垮了，自己看在安安的份上肯定也会捞，这个梦简直是无稽之谈。
太微不足道的小事，几个念头后就忘了，江陆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
几次模拟考之后，终于迎来了高考，上天比较偏爱这届的孩子，天气虽然有点阴，但没有下雨，让学生们舒舒服服的走完了高中的最后一程。
考完试当天，很多班级都组织了吃散伙饭。
齐安安的考场不在新城一中，她考完试坐上车往饭店走，刚拐出一条街，信号干扰器失效了，江陆的电话打了进来。
齐安安立刻笑起来：“江陆！”
“嗯，”夏天傍晚温柔的风伴着他声音一并传来，“安安，考得还好吗？”
齐安安眼角眉梢都是欢喜，得意的宣布：“我觉得我考得特别好，我每次都是这样，一到重要的大考试就会超常发挥，这回可以放心啦，我觉得我可以跟你一起报A大了！”
A大是顶级院校，金融专业是全国最顶尖的，江陆要去肯定要去最好的，齐安安一直暗暗努力以A大为目标。本来她的成绩够A大有些费力，但也不是不可能，实在不行她也想好了，A大旁边的理工大学也很不错。
不过现在不用担心了，这次的题目她基本全都会做，只要没有粗心大意，齐安安觉得自己应该能考出一个上A大的分数。
江陆失笑：“你本来就应该放心，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齐安安被他哄得忍不住笑：“江陆，我好想你啊，我们已经两天没见面了。”高考以来，他们不在一个考区，可不就是两天没见到了么。
江陆笑意加深，柔声说：“一会儿就能见到了，我在新雅酒店看见你们班班长了。”
齐安安眼睛一亮：“你们班聚餐也定在新雅酒店了吗？”
“嗯。”
齐安安期待极了：“那我们一会儿见！”
新雅酒店离他们学校近，档次也足够，每届毕业生大都会选择来这里聚餐，久而久之班长们也懒得挑了，不止他们两个班，其他还有几个班级也是在这里。
下了车，齐安安遇到了好几个认识的同学，打过招呼之后直奔大厅，果不其然看见坐在门口沙发上等她的江陆。
“江陆！祝你毕业快乐！”齐安安直接飞扑过去，今天江陆穿的黑T长裤，打扮的简单干净，可是气质太好，举手投足带着一股贵气。
江陆笑着将齐安安抱了个满怀，轻轻在她额头上吻了吻：“安安，毕业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