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进门后也认出来了，这是那天街上，在车里叫齐安安名字的男人。当时齐安安说这是她哥，看模样举止还有他的名字，看来还是亲哥哥。
江陆的目光从齐彦脸上划过，搭在桌上的手放下来，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齐彦来了点兴趣，眼前的少年淡漠清冷，没有一点孩子的骄傲兴奋，甚至比他还冷静，这和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
既然他有这么远超年龄的沉稳，齐彦就省了开场白，将合同推过去：“你看看合同吧，按照我们之前谈过的，如果有哪里需要讨论的就与我说。”
江陆盯着眼前厚厚的一沓白纸黑字，修长的手指轻轻扣击桌面。
他承认，在进门的前一刻，这份合同他都是想签的，毕竟他要凭借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
迟疑几秒，江陆却将合同推了回去：“对不起，我不想签了。浪费了您的时间，非常抱歉。”
“怎么不想签了？”齐彦万万没想到江陆的反应，“你连合同都没有看。”
他想了想说：“你还在上学，在我眼里就是半大孩子。咱们就不用打商场上的那些哑谜，我知道你很有名气，想签你的肯定不止我这一家公司。如果你对薪酬有什么意见的话，可以和我直说，没关系的。”
其实齐彦有些想不通，他们家公司是业界有名的公司，哪怕外行人都听说过一两句。对方资历不少，但毕竟年龄还小，跟老牌主笔没法比，但能开出七位数的年薪也不算少了。齐彦觉得几乎没有哪家公司可以比他给的待遇更加优厚。
江陆摇头：“不是因为这些，是我的个人原因，抱歉。”
不是因为对方开出的条件他不满意，虽然的确有别的公司联系他，但这也完全不是他临场变卦的原因。如果一定要硬找出什么原因的话……就是因为眼前人的身份。
当得知自己的老板是齐安安的哥哥的时候，他忽然抗拒。
他说不上来自己怎么了，明明他早就一点都不讨厌齐安安了。
齐彦见江陆神色态度坚决，也没再说什么：“那好吧，我尊重你的个人意愿，如果以后还有意向，希望我们能有机会合作。”
江陆站起来：“很抱歉让你白跑一趟。”
齐彦笑着摇了摇手：“那倒不用，不用这么客气，没什么事我就……”
他话还没说完，包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满面油光，挺着啤酒肚的男人。
见里边有人，他一愣，嘴上说着“走错了”要转身离去，目光落在江陆身上却是一顿，死死地盯着江陆看。
第10章 江陆不是你可以随便欺负的人……
他的目光直白又露骨，仿佛盯上猎物一般，谁都能看出不对劲。
齐彦看看男人又看看江陆，从这个陌生男人一进来，江陆像是浑身竖起防备的狼一样。他身上那种平静和沉稳的气息被打破，目光阴戾，甚至带着一丝嗜血的冰冷。
他心底发寒，江陆哪像个十几岁的孩子？
江陆注视走进来的男人，这人他不陌生，就是这个畜生将他的小猫狠狠摔在地上，血肉模糊。
他一直记着这笔账。
这男的站这不走，目光直勾勾的，齐彦心里厌恶，皱眉先开了口：“走错了还不赶紧出去。”相比之下，他对这个男人更没好印象。
男人根本没理齐彦，对着江陆一笑，那笑容油腻猥琐，让人极不舒服：“我姓王，是风华设计的老板，你是不是秦梦的儿子？嘿嘿……肯定是，你妈给我看过你的照片。”
男人的眼神越发暧昧，笑着走过来，一口黄牙恶心猥琐：“上次想见你就一直没见到，这回可真是有缘分。我养的那些小玩意儿真跟你没法比，乖乖，你比你妈长得漂亮多了……”
他说着，手不老实的伸出来，往江陆下巴上凑。
江陆眼神寂寂，身侧的手早已紧握成拳，他豁然起身，阴沉冰冷的戾气让齐彦都忍不住皱眉。
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齐彦看江陆的神色，心里一阵不安，刚要起身拦住这个少年，忽然“哗啦”一声，那个中年男人身后兜头浇下来一壶茶水。
“啊！”男人被水烫的大叫一声，手忙脚乱的去抹脸上滚滚落下的水珠，抓去粘在脸上的一片片茶叶。
“妈的！谁？！！”男人此刻顾不上江陆，巨大的愤怒让他回头怒骂。
“你管我是谁，给你好好洗洗嘴巴，你说话实在太难听了！”
齐安安一手拿着一个大大的玻璃茶壶，眼睛瞪得圆圆的，看起来非常愤怒。但因为个子娇小，又穿着一身洁白的校服，这愤怒并不让人觉得多么害怕。
齐安安怒视这个男人，气不打一处来。
她本来在包房外的大厅里一边喝果汁，一边盯着这边。等了很久也没见什么意外发生，本来已经怀疑书中的剧情不会出现，谁知没过一会儿，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大摇大摆的走过去，推门进了江陆他们的包房。
齐安安立刻跑过来，走近就听见那人说着恶心下流的话，和书中描写的一模一样，差点气的原地心梗，抄起旁边台子上的茶壶就冲了进去。
男人一看是个小姑娘，顿时怒火更大：“小丫头片子你找死！”他一边怒骂，一边挥起宽大的手掌冲齐安安来。
他动作太快，齐安安本着和他同归于尽的想法，破罐破摔闭着眼把空茶壶狠狠丢出去，一声闷响男人大叫，而她却没感受到意料中的疼痛。
奇怪了，齐彦离她很远啊？齐安安试探着睁开眼。
男人的拳头在半空中被人截住，握住他手腕的那只手修长有力，手背鼓起几道青筋，骨节泛白，足以显示手的主人用了多大的力气。
江陆漆黑的瞳仁沉沉地看着那人，像是深渊一般，一动不动时，有一种令人恐惧的空洞感。
“安安过来。”齐彦差点吓死，赶紧拽过齐安安。
江陆一把甩开男人，他摊开手掌，掌心处刚刚抓过男人油腻的皮肤，还残留着巨大的恶心感，让他的胃此刻翻江倒海。
地上撒了茶水男人险些滑倒，他被甩的踉踉跄跄几步，愤怒的抬头手指着江陆：“小贱.种你给我等着，老子早晚弄死你！”又恶狠狠的看着齐安安，“还有你我……”
齐彦把齐安安护在身后，脸色沉下来：“把你的脏手放下去，你敢指着我妹妹？风华设计的老板，姓王是吧？”
“你敢骂老子？！”王老板冷冷的嗤笑，正要再骂，门口忽然急急走进来一个黑衣男人，身后还跟着两个保镖：“齐总不好意思，您接着谈事情，这里我来处理。”
王老板的表情瞬间变得精彩纷呈，这个刚进来的男人是他一直想搭的一条线，已经前前后后送了好几次礼，托了多少关系才递上去一句话，可还没得到他见一次面的答复。
可是，刚才听他叫里面的人什么……齐总？
再想想刚才那人说的话，王老板的脸色一点一点苍白下去。
他惊慌的看了齐彦一眼，小心的露出一个笑容：“齐总……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的大驾，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
王老板越说声音越小，浑身发抖，如果他知道自己一时头脑发热会惹恼这样一个大人物，说什么他也不敢。
都是江陆这下贱胚子害的他！王老板狠狠瞪向江陆，眼中的辱蔑和怨恨不言而喻。
齐安安看见了立刻跳出来：“你那是什么眼神！你瞪谁呢！”
齐彦一个没拉住，就看齐安安冲上来挡在江陆身前，遮住王老板的看过去的视线：“江陆不是你可以随便欺负的人，谁让你先犯贱，以后见到他自觉滚远点，别凑上来恶心人。”
“我……”王老板不敢顶嘴，脸色一阵青白。
看不到那道令人作呕的视线，江陆的目光垂下来，落在齐安安的丸子头上，圆乎乎毛茸茸。
他的拳头渐渐放开，顿了顿，手指又有些无措的蜷起。
齐彦目光在齐安安和江陆之间巡视一遍，什么也没说，先对门口的男人抬了抬手。
黑衣男人知道他是不耐烦了，一挥手，两个保镖上去将带着哭腔叫唤的王老板捂住嘴架走了。
他一直在跟自己求饶，齐彦挑了挑眉，沉默的看了眼神色已经平静下来的江陆。
他虽然年轻，但也在商场上历练多年，见了多少老狐狸，看人的眼光算毒辣。江陆这身一尘不染的校服之下，究竟包裹了怎样一个灵魂，自己竟有些捉摸不透。
深不可测，内里城府让他探不到底。
那眼神平静到森然，但绝对不是轻易善罢甘休的意思。齐彦觉得，那个王老板与其低声下气的求他，不如好好求求这个江陆。
虽然比起他，江陆现在只是一个没有背景的学生，可得罪了他，最多也就是断了财路。
但得罪江陆，也许比得罪任何人都要可怕的多。
第11章 “好啦，已经洗干净了。”……
闹剧平息，江陆闭了闭眼睛，他看着这满地的茶水，心微微一动。
他侧头看了一眼齐安安，果然她清澈的圆眼睛正一眨不眨的望着他，里边满满的担心。
江陆像是触电般低下头，快步走出了门。
“哎江陆……”齐安安想追上去，却被齐彦一把揪住。
“回来吧你，你怎么回事？什么祸都敢闯，今天我要是不在这儿，你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哎呦那不是有你在我才敢嘛，”齐安安抿了抿唇，“哥哥，你千万别听那个猥琐男胡说八道，江陆是我同学，是好孩子，才不是他嘴里那种乱七八糟的样子。”
齐彦瞥她一眼：“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会判断。”
“怪不得你非要跟着，你是不是就知道我要签的人是他？”
齐安安笑了笑，捏着齐彦的袖口：“哥我是知道，但是我这个同学他情况特殊嘛，我是怕万一出什么事你不签他了，那以后同学还怎么做啊？”
齐彦瞪她：“我还至于听一个人风言风语几句就被左右决定？以后在外边不许这么莽撞，吃了亏可怎么办？”
书上你可不就是听了风言风语才羞辱了江陆，不过也是因为“齐安安”推波助澜，听信的都是她的风言风语。这话齐安安当然不能说，她全都乖巧应下：“我知道啦，以后不敢了，那我去看一眼我同学。”
她说完就跑，快的齐彦都没抓住。只能没好气的瞪齐安安一眼，打算等回家再好好算账。
作为一个超级亲妈粉，齐安安对江陆的了解可谓是十分深刻。她出了门就直奔洗手间，果然江陆在公共的洗手池前洗手。
他刚刚握过那个男人手腕的掌心，已经被他搓洗得一片通红。
而他就好像没有知觉一般，还在不停的用力搓揉掌心。
“江陆你干什么呢？！”没有任何一位亲妈能看着自己的崽崽自虐而无动于衷，齐安安一个箭步冲上去，夺下江陆的手。
他手指苍白冰凉，掌心却滚烫通红一片，那种温度，似乎带着一种绝望感。
“好啦，你这么用力干什么？红成这样，已经洗干净了。”齐安安拉着江陆远离洗手池，从旁边抽了两张纸巾，放在他掌心。
江陆终于反应过来，齐安安的小手正托着自己的手掌，柔软的触感干净的不可思议，他触电般的缩回了手。
掌心的纸巾早已经被打湿，他缓缓将它握在手心。
江陆感觉他的手这下才洗干净了，那种强烈的恶心感渐渐消失了。
“我走了，”顿了下江陆才开口，声音低哑，“你快点和你哥哥回家吧。”
齐安安打量着江陆的脸色，虽然面色还有些发白，但已经比刚才平静很多，她不放心的叮嘱道：“你别多想，别再虐待你这只手了。”
江陆点头：“知道了。”
齐安安又笑了笑，小太阳似的：“还有江陆，刚才谢谢你。”
江陆知道齐安安说的是什么，刚才那个男人暴怒，挥拳要打齐安安，他在旁边甚至来不及细想，条件反射一样的拦住了他。
谢他做什么，他还没有与她说谢谢。
江陆凝视着齐安安的笑脸，她扬着莹白的小脸，眼睛弯弯的，笑容极富感染力。
他压下想弯一弯唇角的冲动，低声说：“你哥哥也在，无论如何不会让你受伤的。”
他尝试两次，想说谢谢你冲出来保护我，可是他活到现在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太柔软亲近，终究难以启齿，只好将它牢牢记在心底。
……
“安安，你这个同学到底是什么家庭背景？”等江陆走了，齐彦载齐安安回家的路上问了句。
齐安安想了想，略去了江陆的身世，将他的情况捡能说的提了提。江陆纵然有一个不算光彩的出身，但这掩盖不了他本人的优秀，看一个人本就不应该单单看他的出身。
齐彦听完后沉默着没说什么，齐安安却想知道他们谈的怎么样：“哥，你们合同签的怎么样？顺利吗？你们签了多少年呀？”
齐彦说：“他没签。”
“嗯？他没签？”齐安安立刻坐直的身体，向齐彦那边倾身，“为什么呀？是不是你欺负人家了？”
“你给我坐直了。别毛手毛脚的，一会儿再磕着。”齐彦老父亲一样把齐安安扶回去，“我欺负他？明明是他欺负我，是他提出不签了的，这事可不怪我。”
崽崽自己提出不签？为什么呀？齐安安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书里描写他是想签下这个合同的，但最后却因为外力因素没有达成，现在阻碍都已经清扫开了，为什么崽崽会自己放弃呢？
难不成是有更好的机会，而她不知道？齐安安心说如果是这样的话也没什么，反正只要他开心就好。
齐安安半天不说话，齐彦等灯的间隙看了她两眼，心里压着的担忧有些忍不住了，斟酌半天终于开口：“安安，你跟哥哥说实话，你是不是早恋了？你跟这个同学，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