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阮夏夏的坚持下,马车硬是停在了京城的烟花巷中,她人下了车凌护卫一脸大祸临头前的凄楚,看着就像马上要上断头台似的。
“行了,本侯就特许你和本侯一同进去潇洒,这是天大的好事就不要愁眉苦脸了。”阮夏夏斜了他一眼,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一处青楼,端的是姿态风流。
凌护卫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心中默念了一遍安南侯是女子,一定不会背叛陛下才敢迈步走进去。谁知道刚一进去他就看到侯爷熟门熟路地进了一处房间,看那架势就不是来过一次两次而是……很多次了!
天要亡他!
“大公子,这是彭掌柜托妾给您送的信。”一个穿红戴绿容貌十分艳丽的女子迎了过来,对阮夏夏的态度十分亲昵,一下就将凌护卫挤出去好远。
“这是本侯以前的陶夫人,刚从西北回来,到这里探望探望旧友。”阮夏夏接过封了火漆的书信,神色有些严肃。
彭月至将信托付给小桃红,又只让她暗中进京落脚在秦楼楚馆,可见西北那里的确是发生了事情,而且是祸非福。
侯爷以前的小妾……凌护卫一惊,敢情还是名正言顺的红颜知己,瞥了一眼,长得还不错。原来侯爷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子,回去一定要如实禀告陛下。
阮夏夏当场就拆了火漆,一字一句看完了彭月至的信,之后就着小桃红递上的茶水直接浸湿销毁,神色不明一言不发。
房中除了她仅有凌护卫和小桃红二人,她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也让那两人不敢出声,猜测信中内容恐怕不好,于是房中便静了下来。
良久,阮夏夏才开口,问小桃红,“又是许久未见,你们在西北生活的如何?”
“大公子,妾和柳绿等人在西北都很好,有几人还找了听话老实的夫婿,这都要依赖大公子您。”小桃红隐隐能感觉到西北阮家的几分变化,斟酌了几句又道,“妾相信更多人是忠于大公子感激大公子您的。”
人人皆有私心,阮家也并不是阮夏夏想象中的完美。西北之事直到彭月至亲去查探才传到她的耳中,西北阮家当中定是出现了欺上瞒下之人。
呵,听说阮家如今也要从官府手中购买棉花,高出之前足足两倍的价钱。可她之前已经献给陛下大半的棉田,无论如何也喝了她的血,不该再掐住她的喉咙!
凭什么她辛辛苦苦数年,最后甘美的果实被他人摘走大半?
“他们是真的把本侯当做一个软柿子,可惜本侯却不会如他们的意。”阮夏夏咬着牙,一忍再忍忍无可忍,这次她要杀猴儆鸡,狠狠地下一次杀手。
“这件事先不准告诉陛下。”心中的大致有了盘算之后,她直接警告凌护卫,“否则本侯就给陛下吹枕头风让你去皇后宫里当差。”
明着到了皇后宫里,那他不是成了……凌护卫忽而觉得□□一凉,面带菜色,只希望阮侯爷不要太过火。
从烟花巷出来,阮夏夏只做了两件事,一是命阮家名下所有铺子酒楼全部关闭,二是向朝中所有看不惯阮家的世家透漏了一个消息,威宁侯派人从江南归来,威宁侯夫人与安南侯有龃龉。
威宁侯傅征北是谁?乔国公的女婿,陛下的心腹重臣!
他派人去查阮家的底,又有威宁侯夫人的旧怨,这莫非……乔国公府也参与其中?威宁侯乔国公联手对付阮家,好啊,安南侯商人出身还敢如此猖狂早就惹了众怒,被阮夏夏在朝堂上怼了一番的大臣可是找到了报复机会。
于是,第二日安南侯抱病在家,雪花一般的奏章全部飞到了裴褚的案头,打开一看全是弹劾安南侯和阮家的折子。
阮夏夏彻底被黑了个遍,整个人从头到脚像是被倒了足足十盆的墨水,就连在国子监打盹也被视作不敬师长藐视圣人。
一个早朝,无数的罪名被罗列在阮夏夏的头上。而人都是跟风的,即便和阮夏夏没有旧怨,见了那么大的阵仗也不免踩了一脚,骂上一句。
下了朝,裴褚直接唤了凌松过来,冷着脸听了他的禀报,赐了三十杖刑罚。
“陛下,侯爷她说这三日她病的起不来身,未免传染到陛下,还请陛下就莫要见面了。”受罚之前,凌护卫苦着脸吞吞吐吐传达了阮夏夏的意思。
裴褚嗤笑了一声,反手就利落抽出了身旁近卫的长剑,剑刃锋利,横在凌护卫面前。
“侯爷说,侯爷说,陛下您的臣子都要逼死她了,她现在不想看到陛下您的脸,看到就心烦!”凌护卫猛地闭上眼睛,气都不敢喘把话一说飞快闪了,一秒都不敢停留。
跟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比起来,还是三十刑杖更容易接受。
不想看到他的脸,裴褚冷哼一声语气森寒,吩咐内侍,“召威宁侯傅征北进宫。”
谁也不知道威宁侯进宫与陛下说了些什么,但是威宁侯的母亲被陛下封为了一品公夫人的消息还是迅速地传遍了京城有名有姓的人家。
如此盛宠啊,比起来安南侯又算得了什么呢。安南侯对上威宁侯和乔国公,可是吓得一病不起,名下的产业也都停了。
当日,威宁侯夫人就一副盛装回了娘家,进了父兄的书房,面上极度的春风得意。
再过两日,安南侯阮夏安设局谋害族叔一家的往事被挖了出来,更有匪夷所思的传言,安南侯阮夏安,当今陛下的义弟实则是个女子!
第一百二十五章
安南侯阮夏安是一名女子!
听到这个传闻的人议论纷纷, 酒楼大堂里面,前皇亲国戚纨绔子弟、现青年才俊书斋少东家安佑之高声大笑,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水。
“好他个阮夏安究竟是招了多少仇恨, 这么胡扯的传闻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哎呦你们是不知道夏安在江南的时候那是多风流啊,整整十八房小妾。听说有几个妾室去了西北那边的阮家, 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了。”
安佑之的狐朋狗友闻言也是挤眉弄眼,一脸坏笑, “阮小侯爷据说玩得花样也多,不仅爱流连花丛, 就连长得俊秀的玉树也不放过, 当真是做到了男女通吃,人称江南第一少。”
“就是, 小侯爷的酒量也是我等望尘莫及,大口大口的烈酒下肚那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哪能是娇滴滴的女子哦。”
“啧啧, 你们不知除了这个传闻,更荒谬的也有, 昨个儿朝中一位大臣参小侯爷是妖人转世, 所以才懂种植棉花,编织羊毛。还说阮家名下酒楼的饭菜那般好吃也是施了妖术。”
“现在居然连个人都算不上,成了妖人了。那照他那么说这天底下的百姓都会种植都会织布也都成了妖人了,小二,你们家饭菜这么好吃该不会是施了妖术吧?”
“哈哈哈哈哈哈……”
几人说起来也都哈哈大笑,实在是一条条传闻荒唐的不行,说阮夏安是女子夹杂在里面竟也是半点不显了,毕竟说她不是人的都有。
“几位爷真是说笑了, 饭菜不好吃我们怎么敢开酒楼。这京里人谁不知道小侯爷是得罪了人,什么乱七八糟的罪名都往侯爷身上安呢。”小二不以为意,堂中的一多半客人也没放在心上,无他,主要是这几日听的太多了。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阮侯爷得罪了人,别人伺机报复要整垮他。
而这么多的传闻都是从哪里出来的呢,几乎所有人都有一个共识,乔国公府啊,威宁侯可是专门派了人去江南。
短短的几日,乔国公府就被摆到了明面上。
一个重兵在握的功臣,一个是商人出身的虚爵侯爷,不用细想,就能知道获胜的一方会是谁。
君再看,安南侯阮夏安已经称病躲在府中三四日了,听说就连阮侯爷的义弟国子监的一名监生都向师长请假在家了,害怕被人报复。
“阮侯爷的嫡亲胞姐可是宫里面的皇后,有这样的权势在为何如此惧怕乔家,阮侯爷之前便是对上旧朝皇子都不假辞色,今时也太怂了吧。”书斋一出,尤其是里面弄了个叫做报纸的东西,京中百姓的信息渠道都拓展了许多,毕竟多识了几个字。
加上新朝初立,言论还未受到过多限制,谈论安南侯的人几乎随处可见。
有人对安南侯的退避表示不解,毕竟安南侯之前在京城十分有名,给人的印象也是不太好惹。
“你这就不懂了吧,天底下最厉害的人可不是有钱的也不是有权的,是手中有兵的啊。皇亲国戚对上握有兵权的将军那也要小心再小心,乔国公和威宁侯结为姻亲同气连枝,他们手中的兵权说不准就连当今圣上也要掂量掂量。”
“不错,是这个理……”
不知不觉,京城的舆论悄悄地发生了变化,从讨论安南侯阮夏安的各种荒唐事到感叹乔国公府等武将的势力庞大。
一句又一句的流言,就连宫里的皇太后都有所耳闻。
这日一大早,久不露面的皇后终于出了长信宫,病愈的第一时间就十分有孝心地到慈宁宫去给太后请安。宫装明艳,细腰款款,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真是充满了女子的温顺与柔和,一双眼睛透着三分的哀愁两分的担忧,“母后,都是儿臣不好,儿臣就不该去大觉寺,儿臣若是不去大觉寺就不会遇见陛下,陛下也就不会立儿臣为后。”
“陛下若没有立儿臣为后便不会惹怒乔国公这些肱骨重臣,听说陛下的一大半江山都是靠乔国公他们打来的,儿臣惶恐不已,唯恐给皇上添忧。”
阮夏夏低着头用帕子一点点将眼尾揉的通红,声音又是低落又是自责,“儿臣的弟弟如今已经卧病在床,看来是承受不起陛下和母后赐予的恩泽了。不如便让夏安自请撤爵,从此离开京城,依旧在江南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富家公子。”
如今的皇太后曾经的长公主闻言直接变了脸色,她竟不知先夫定王留下的老部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连皇后的亲弟陛下亲封的侯爷都不敢略其锋芒,只敢退避到老家去。
“实在猖狂,陛下立谁为后也不会立他们乔家的女儿为后!”太后一想到自己曾经有意让乔家女嫁给自家儿子心中一紧,怪不得他坚决推拒,怕是早就意料到了今日的局面。
外戚势大,更握有兵权,将来这个王朝姓谁就不好说了。怪不得陛下执意立阮家女为后,阮家低微,朝中又无根基,将来没有外戚之忧……太后自认为看清了裴褚的所为,一切都是为了皇权为了朝堂。
“阮家只是一介商户,地位卑微,儿臣此生能为皇后陪伴在陛下身边实在感恩戴德。可若是让陛下和太后为难,这皇后的位置,儿臣……儿臣……”阮夏夏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滚珠大的泪水浸湿了帕子,这一刻她发挥出了比肩奥斯卡影后的演技,呜呜呜地哭着让人心生爱怜。
“太后您是不知,外头竟还有造谣夏安是一名女子的,他们这是要定了阮家欺君之罪断了阮家所有人的后路啊。”阮夏夏哭的整个人不能自己,一下一下地居然还打起哭嗝来。
“皇后莫要担心了,一切有陛下在,夏安也是哀家的义子,一个区区的侯爵他担得起!皇后是后宫之主,便也该知道自己最首要的职责是什么。”太后心中已经有了打算,拍了拍阮夏夏的手,算是安她的心。
眼看着前朝煽动计划已经达成,后宫中太后的耳旁风也吹好了,阮夏夏小声地打着哭嗝,心想自己也算是狠狠地给乔国公他们挖了一个坑。
“你身为皇后,若是能尽快诞下嫡子,地位便在宫中稳固,日后谁也越不过你去。”太后说的话意味深长。
诞下嫡子!果然古代女子永远逃不过的就是嫁人和生孩子。
阮夏夏的哭嗝一下子就好了,扯了扯嘴角装作娇羞,“太后说笑了,这都要看陛下,陛下他不常来后宫,勤于政务,儿臣只能尽力。”
“陛下多久未去后宫了?”太后皱眉,之前褚儿就不好女色,她有时候怀疑是不是年少时多居寺庙清修的缘故,才让他一直对女子无感。
“儿臣有四五日没见陛下了,陛下他公务繁忙。”阮夏夏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神色幽怨。实际上是她让凌护卫传话不想看到渣男主那张脸,窝在府邸里面和元年商量着接阮父阮母进京。今日要吹太后的耳旁风了才偷摸着溜进了宫。
“太后,儿臣吩咐御膳房熬了补身体的汤药,想给陛下送过去。”裴褚这个时候应该生了她的气,她端碗补汤过去消消他的火气。
“嗯,去吧,女子就该如此时刻惦记着自己的夫君。”太后对这个举动十分满意,当即便允了她离开。
……
御书房外,第一次见到身着宫装的明艳女子,宫女和内监们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看着那张脸所有人皆摒了呼吸跪在地上。
这……和安南侯一般无二的容貌,定是宫里的主母皇后娘娘!
“不必多礼,本宫来给陛下送补汤。”阮夏夏笑容温和,走路的姿态婀娜多姿,无论如何看都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女子,仪态万千。
她进去的时候恰好威宁侯傅征北也在,四目相对,阮夏夏莞尔一笑。
傅征北的神色别提有多么复杂了,察觉到陛下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后立刻隆重行了一礼,“臣傅征北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威宁侯起身吧,陛下信任你,本宫也信你。”阮夏夏一瞧男二那纠结的神色大概猜出裴褚估计已经将她女扮男装的事情告诉傅征北了,挑了一下眉。
明明是同一张脸,不久前他又从陛下口中得知是同一个人,但是傅征北万万没有想到在人一进门的时候还是愣住了。眼前的女子身着一袭淡紫色广袖宫裙,浓密的乌发上插着赤金镶东珠的鸾凤步摇,动人的柳叶眉,妩媚的桃花眼,洁白的额间贴着紫色的花钿。
朝着他笑的时候,眼中闪过的狡黠像是有一只小爪子在他的面前挠了一下。傅征北有些恍然,原来这就是陛下喜欢的女子,果然是和萱儿完全不同的类型,一只灵动的小狐狸。
“听说朕因为公务繁忙忽略了你,真是难为皇后还为朕熬了补药。”裴褚走过来,状似无意地挡在了傅征北的面前,语气淡淡。
方才她在太后宫中所言居然这么快就传到了裴褚的耳中,他果真是个控制狂,阮夏夏抽了抽嘴角,而后眼里带了几分讨好,“妾身担心夫君你忙于公事伤了身体,特地为您熬了补药。”
都是御膳房做的,她就动动嘴皮子。
“忙于公事?不都是你搞出来的事情吗?”裴褚毫不留情,斜睨了她一眼,只是目光扫过那只金步摇的时候深了深,他还是第一次见女子这么艳丽的装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