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乔国公和威宁侯夫人他们要搞我,我当然要搞回去了。陛下,难道你要我忍气吞声?”当着傅征北的面,阮夏夏哼了一声,毫不避讳。
“都说人前教子人后教妻。傅征北,乔萱儿现在是你的妻子,你现在又没有儿子好歹也费心思多教教你的妻子,让她安分一些好好做威宁侯夫人。”阮夏夏目光朝向神色依旧复杂的傅征北,直接用了原本的声音,比女子的声音刻意压低了一些。
“等事情一了,夫人得了教训,臣自会依照娘娘所言好好教导她。”傅征北苦笑,萱儿的心结殿中的三人都心知肚明,好不容易让她抓到了一个把柄在手中,她岂会放过阮夏夏。
“事情,可不只是眼前这么一件。”阮夏夏想起远在西北的彭月至,轻声说了一句。
她已经派了人去接彭月至回京,如果路途平安一切还好说,但如果彭月至在路上出了差错,乔萱儿就不是傅征北可以护住的了。
“你熬的补汤还不快些端上来?”裴褚瞥了一眼傅征北,示意他识趣离开,随后端坐在矮榻上,手指点了点小几,意思明显。
“是,裴大爷,小女子这就服侍您用补汤。”阮夏夏立刻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咧着嘴笑的两只眼睛弯弯,紧紧蹭着坐下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新朝元年的八月十一日这天注定要被记载进史册, 当日乔国公上书弹劾安南侯阮夏安以女子之身进入朝堂,犯下欺君的重罪,同时也言明阮家只有一女, 便是如今的安南侯。
乔国公的上书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震惊了朝中大半的臣子。然而他们震惊的方向却并不如乔家事先打算的那般。
而是,震惊在乔家是真的敢啊!
安南侯称病在家已经大半个月了, 京中关于他各式各样的新闻满天飞,虽然他已经被黑成了一桶墨水, 但是其中的内情这些朝臣们是门儿清。
你若是说安南侯阮夏安惑乱君主、谋害族人、谋权揽财也就罢了,勉勉强强算是重罪, 认真追究的话安南侯的爵位可能保不住。
可乔国公居然弹劾安南侯是个女子, 还说阮家只此一女。先不提安南侯是女子这个传闻有多么的不靠谱,她若是阮家的独女那你告诉我宫里的皇后娘娘是谁家的女儿, 为什么和安南侯生的一般无二。
这是在弹劾安南侯吗?这明明是在暗指皇后娘娘身份不明!乔国公所图不小啊……
“陛下,若要查证臣话中所言是否属实,只要宣安南侯上殿, 由太医一查便知。”乔国公老而力壮声如洪钟,恭敬地朝裴褚行了一个大礼。
他是起事的功臣也是新朝的重臣, 又有先定王时期积累下来的功名, 可以说是德高望重。他这么一跪,就意味着之前的少主如今的皇帝必须要给他这个面子。
殿中因为他这一跪顿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安南侯如今卧病在床,乔国公却要他此时上朝自证身份。这对安南侯而言是羞辱,对后宫的皇后而言更是一场奇耻大辱。
安南侯怎么可能是女子?他的行为处事完全和女子沾不上一点关系,唯一值得一说的便是他生的女相了一些。乔国公执意如此就不怕天下人指摘陛下震怒吗?
不少人心中疑惑,不明白乔家此时所为是要做什么。
难不成安南侯真的是女子吗?
众人纷纷将注意力放在了顶上的帝王身上,他们等着陛下如何反应。
“国公一言未免太过天方夜谭, 单单因此就令安南侯自证身份,日后让安南侯如何自处?”出乎意料地,陛下的反应很平淡,语气甚至有几分懒散。
“陛下,乔国公战功赫赫,无论在军中还是在朝中威望都极高,他如何会污蔑一个黄口小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不错,是与不是一看便知了,国公还能冤枉了安南侯不成?”
见乔国公如此沉得住气,又敢直接逼迫帝王,到底有臣子“愿意相信”安南侯是一名女子。
裴褚身体往后靠了靠,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的人,目光重重扫过几人。
被他扫到的这几人却并未察觉顶上帝王的冰冷,而是出列跪在了乔国公的身后。咋眼望去,其中二分之一都是曾经西北先定王的老部下,还有几位出身世家大姓,不受重用但一直希望送女入宫,最后那些便都是些趋炎附势浑水摸鱼的小人了。
“国公既然如此确信,想必是有证据证明安南侯为女子。呈上来吧,今日在朝中一并说个清楚明白。”裴褚淡然一笑,若是熟悉他的人便能看出那笑容有多么的讽刺。
可惜,跪下的那些人中虽然有不少曾亲密追随在裴褚的身边,但他们都低着头,没有与帝王对视。
傅征北站在武将那一列,一颗心直直往下沉,他竟不知,自己的岳丈居然联合了那么多西北的旧臣。
他奉陛下的命令在此事做一个瞎子聋子和哑巴,也早就猜想到了陛下想要做些什么,可这一日真正到来的时候他却还是有些怅然有些无奈。
西北的那些将领明明知道陛下的秉性,最是讨厌别人威胁,最是说一不二,最是眼中容不得一粒沙子。安南侯是不是女子都没关系不重要,只要陛下说她是男子那她就是板上钉钉的男子!
他们也不想想阮夏安作为陛下的义弟曾和陛下朝夕相处那么久,如何能瞒得住陛下的眼睛。这个简单的道理他们怎么就想不明白呢?还是说他们有一个哪怕要惹怒陛下也要弄死阮夏安的理由?
“老臣谨遵陛下旨意,请陛下传阮氏族人还有大觉寺的僧人上殿。”乔国公胸有成竹今日势必将阮夏安和阮家治罪,当年阮家发生的事情虽然表面天衣无缝,但他经历过那么多算计一眼就看的明白。
若是阮氏当年真的产下一对双胞胎,阮家迫切需要一个嫡子继承家业为了稳固人心定是会第一时间宣扬出去,不可能一句话都没说就将唯一的儿子扔在大觉寺不闻不问那么多年。
而且,阮家小姐中毒身亡的时机太巧合了,既除去了觊觎家业的族人又保证了阮家始终只有一个孩子,只是那个孩子从女娃娃变成了男童。
原本他还不想这么快就除了阮家,可是远在西北的乔家族人接连来信哭诉,他这才知道乔家旁支还有他的儿子们私底下的所作所为。而阮家人已经收集了证据要送往京城!
假传军令侵占棉田,倒卖棉花积累私财,西北一旦事发被陛下知晓他们乔家的荣光就保不住了。
所以,在西北事发之前阮家必须要获罪,阮夏安必须要死,那些证据必须要消失。
也因此,从幼女乔萱儿口中得知安南侯实则为女子的消息,乔国公一不做二不休就立即开始行动了。
朝堂之上,他也丝毫不惧,即便陛下不认他呈上去的证据,他只要坚持让阮夏安自证身份,数十名臣子一同发声,陛下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阮家族人和大觉寺的僧人原原本本说了当年他们的所见所闻,言之凿凿根本就没有阮夏安这个阮家子的存在,从头到尾阮家便只有一女,就是阮夏夏。
“照你们说,阮夏安就是阮家独女阮夏夏,那你们告所我宫里的皇后娘娘又是谁?当日帝后大婚也不是没人看到皇后娘娘的容颜,分明和阮夏安生的一般无二。这世上难道竟然有两个阮夏夏不成?”
段卫骞深深觉得乔国公是失心疯了,他亲眼见过阮夏安眠花宿柳,有喉结有姬妾,也曾惊鸿一瞥皇后娘娘婀娜多姿的身影。
阮氏姊弟二人活生生的存在于他的面前,他岂会相信这两人的一面之词。
是啊,宫里面的皇后娘娘是谁?这也是殿上所有大臣们心中的疑问。
“陛下,安南侯是女子此事为真,只要阮夏安的身份揭开,皇后娘娘的身份想必也很快大白于天下。”乔国公坚持要阮夏安自证身份。
他相信在扶持陛下登基的一干老臣和靠着旁门左道晋位的商人面前,陛下会选择他们这些老臣。
事实上,他也并没有冤枉阮夏安不是吗?而皇后,听说并不得陛下的宠爱,几乎未出过长信宫。
“哦?国公所说的证据便只有这些?可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殿中慢慢走来一位妆容艳丽的女子,云髻高耸,姿态高贵。
“妾参见陛下。”身着大红色凤袍的女子身份呼之欲出,她面上含笑优雅地走到大殿中央,然后朝帝王行礼。
“梓童免礼,快到朕这里来坐。”
臣子们还未从那熟悉又分外陌生的容貌中回过神来,就看到一贯冷情的陛下嘴角噙着微笑,温和地唤皇后坐在他的身边,龙椅上!
皇后娘娘果然是安南侯的双胞胎姐姐,眉眼太像了。但是细心的人也发现几点不同来,身高不同,走路的姿态不同,说话的声音也不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乔国公说安南侯是阮家的独女,可是皇后娘娘和安南侯生的那般相似,总该不是阮家捡回来的吧?
乔国公也是第一次见皇后,震惊了一瞬后立刻又开口,“皇后娘娘,是与不是直接宣安南侯进殿验明身份即可。”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不管阮家是从哪里弄来一个和阮夏安生的这般相似的女子又把她送给了陛下做皇后,但阮夏安确实是女子不假。
“哼,乔国公确实是好算计,你无论如何都要本宫的阿弟上朝来,不就是想弄清楚阿弟究竟有没有活着从西北回来吗?让乔国公你失望了,阿弟虽然身受重伤可到底还是活着从西北回来了,不仅如此还拿到了你乔家欺上瞒下的罪证!”高高在上的女子目光锋利,口中说出的话又是让众人惊讶不已。
安南侯去了西北?乔国公想知道安南侯的生死?安南侯拿到了乔家的罪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听不明白皇后娘娘口中说的话了。
“想必诸位大臣心中也有所疑问,既然如此,就让本宫的阿弟亲自为大家解惑吧!来人,宣安南侯和走马承受彭大人上殿。”阮夏夏笑眯眯地看着脸色大变的乔国公,拍了拍手。
她最擅长的就是演戏,偶尔编个剧本也能让这些只看过才子佳人的老古董眼花缭乱。
来了,傅征北听到走马承受时就深深叹了一口气,走马承受官职虽小但可监察地方官吏,定是西北查出了不得了的东西,而且和乔家有关。
原来陛下早有准备,他不忍去看岳丈的脸色,心中甚至怀疑安南侯的真实身份就是陛下刻意透露给乔家知晓的……
安南侯名为称病在家实则是和陛下派的人一同去了西北!
有不少反应过来的臣子,不着痕迹地离乔国公远了远。
“臣阮夏安见过陛下皇后,陛下……咳……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安南侯跪下行礼,起身的时候众人都紧紧盯着他,看到他那张脸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说起来这次早朝真是他们受惊吓最多的时候了。只见原本俊秀的小侯爷脸颊浮肿,嘴唇青白,只能依稀从眉眼间辨认出他的身份来。
“夏安,你这是怎么了?”段卫骞死死地皱着眉,他最后一次见阮夏安还是好好的呢。
“咳……”“阮侯爷”从嘴里咳出来一口血,担忧的帝后立刻请太医又给他赐座。
乔国公一双鹰目几乎在咳血的男子身上盯出洞来,他直觉不妙,已经怀疑是陛下在动手了。
“臣走马承受彭月至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安南侯在西北受人追杀身受重伤,事情的真相便由臣告诉各位大人吧。”彭月至也受了不小的伤,若不是阮夏夏派人接应他,他恐怕是真的回不来京城了。
好在,一切都值得。
“陛下数月前便得知在关外等地有棉纺开设,于是派臣私下查探。谁知又查到西北七州境内十之有七的棉田被划作官用,恰时安南侯查出阮家账册有疑,侯爷与臣一同暗中前往西北。”
“然后便查到了这些东西,还请陛下一看。”随着彭月至双手呈上一本账册还有盖有西北军印的书信,乔国公肉眼可见地失了精气神。
“乔家连同齐家等西北数世家以及军中十数名将领在内,假传军令以权谋私,不仅截留了大部分的棉田为己所用而且胆大妄为同关外部落私通。”
彭月至跪在殿中,一字一句道出乔家犯下的弥天大罪,也挑明了为何乔国公一定要致阮夏安于死地。
“国公爷应该以为只是侯爷发现了此事,一定要逼侯爷露面提前定下侯爷的罪名,所以才会一口咬定侯爷是女子。怕是侯爷验明了真身一旦离开皇宫就要遭受国公的毒手吧!”
“却不想,真正的证据掌握在臣的手中,陛下英明也早就有所怀疑。”
原来如此!听了殿中人的话,不清楚的也都明白了,乔家可真是飘了,居然敢通敌!
“臣有罪!”乔国公瞬间像是老了十几岁,颓然跪在地上,陛下既然早有准备,他再做什么都是徒劳,唯有希望陛下还念着他们乔家以往的情分和功劳网开一面。
“尔等确实有罪!”久不开口的帝王神色森戾,“今日敢将棉卖与外族,明日是不是就敢卖铁具卖兵器?等到后日就敢出关去投敌?!”
一字一句夹带了雷霆之怒仿佛重锤砸在乔国公等人的心上,骇的他们脸冒冷汗不止。
帝王之怒伏尸百万!哗啦啦,一眨眼的时间大殿上就跪满了臣子,静得出奇。
阮夏夏都不知不觉放轻了吞咽口水的动作,妈呀,她自己也被渣男主吓到了,缩了缩身子离动怒的男人远一点。
“陛下,息怒,我堂堂□□人怎么会投敌呢。西北军中多少忠臣良将,只不过出了一两个败类,换了也就是了。”毕竟是自己搞出来的事,杀了最大的猴子能震慑住人,可也不能太过了。
阮夏夏温温柔柔地开口,手指头不老实地勾进了裴褚的衣袖,轻轻挠了挠,笑的无比灿烂。
“您看,威宁侯傅将军还有段指挥使忠心耿耿,一心为国为陛下,都是好臣子。”顺便夸了傅征北和段卫骞一句。
别以为她看不清楚,乔国公等人是扶持他登基的重臣,渣男主绝对不会杀了他们,怕是要他们手中的兵权。
“梓童所言甚得朕心。”裴褚反手握住她的手,看向殿中跪着的众人。
“乔国公等皆是朕先父在时就倚重信任的人,虽犯下重罪但酌情减免。朕念其年岁已高,今后就留在府中将养晚年吧。”
话罢他便收回了数位牵涉进此事将臣手中的兵权,之后又提拔了数位年轻的兵将填补了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