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跟唱双簧似的,可把苗双城气得,扭头就走了。
那步子快的,一改之前还要坐轮椅,让人推着的虚弱模样。
叶启月也有些感叹,这几年忙是忙了些,但小叔的身子是真见好了。甚至找大夫来看过,大夫也说人的心情很大程度会影响身体。
她觉得以前小叔身子弱,就是很小的时候跟她一起忧心苗家处境,忧心纂风镇,你说心里的事多了,人的身体能好吗?
总之,叶启月现在看见薄春山,是格外亲近。
她觉得都是薄春山出现以后,小叔的身子才会渐渐好了,性格也改变了很多,以前深沉阴郁得不像个少年郎,现在也有了朝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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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春山去找苗双城,叶启月则忙自己的去了。
现如今苗家几乎没什么事是需要她管着的了。
纂风镇改革以后,进货出货都是一起走,利益均分,姚家专管进货之事,协调下面那些商行商家,苗家专管出货,出海护航人手武力则是薄春山负责。
苗家这一摊子事几乎都被苗双城接过了去,叶启月现在只用管管帐什么的,还有就是下面苗姓各家闹出什么鸡毛蒜皮的小矛盾之类的,比起以前不知道轻松了多少。
不提这边,苗双城也没跑太远,而是去了书房。
对于这个书房,薄春山可是熟悉得不行,轻车熟路就跟了来,他也没说别的,而是把自己最近在应天的经历大致说了一遍,又说了说他的计划。
这些经历甚至这些话和想法,足够把苗双城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甚至不由自主就为其出谋划策。
“如果真能照你说的这么演变,此举可谓是一劳永逸,能彻底解决贻害多年的寇患!”说到激动之处,苗双城猛地一击掌道。
这一巴掌声也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他方才不是还在生气,怎么又跟这厮一起商量着怎么坑人怎么办事了?
“行了,小城,你就不要再装了,”薄春山做得一副悲天怜悯,十分感叹的模样,“其实我知道你也是个心怀大义的好少年,不然当初对付孟家,你何至于殚精竭虑如此,就为了不让纂风镇落入倭人手中,又何至于当初能说出还是该把贼人拦在家门外面打的话?
“你能有这种感悟,这种想法,说明你平时没少想这些事,你虽表面淡漠,但内心却是炙烫的……这次我借用了你的话,让圣上有了新思路,才能促成眼下局面,你不知当时圣上听了你话,大声赞我所想精妙绝伦,当是世上好男儿,其实这些话都是夸你的,我受之有愧……”
见他如此这般又开始装模作样,苗双城又怎会不明白这厮又在蛊惑自己,又想坑他了?
他的说法其实夸大其词了。
因为没有眼前这个人,他还是成天缩在屋子里,一边愤世嫉俗地苟延残喘,过了今天没明天,一边还在忧心苗家的未来,纂风镇的未来。
不会有今天的苗家,今天的纂风镇,今天的他,他的各种想法也只是空谈,只是病弱残躯下的一点胡思乱想和聊以慰藉。
苗双城其实都知道。所以他其实是感激这个人的,也是欣赏甚至崇拜这个人的。
不是如此,以他的傲气,何至于受人指使。
“行了行了,不要再说这些无用的废话,”他偏着脸,扬着下巴,模样挺傲娇的,“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我下一步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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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六横岛又出现了一行人。
一行早就让常年混迹六横岛众人十分熟悉的人。
曾经这伙人让无数人咬牙切齿,又让无数人垂涎三尺,可整整三年有多,却无一人敢对这伙人下手。
可能也有人下手,只是势力太小,又或者是说根本不是势力,就是几条小杂鱼,所以不为岛上人知晓。而越是不见人下手,那些真正有能力下手的越是不敢轻举妄动。
显然能拖上三年,已经超出了这些海盗们的极限。
也是薄春山故布迷障手段实在高,且行事谨慎,这三年多来他们只出海了十几趟,并没有不知收敛,肆无忌惮挑战那些海盗们的神经,而是保持着一种不多不少的状态,却又能让别人摸不清自己的底子。
只是西洋镜装久了,总有一天会破。
纂风镇一行人每趟来六横岛,多多少少都会留下些信息,就这么收集着、比对着、打探着,似乎没有哪一方势力家中有这么一号人。
拢共能出这等人物的人家,算来算去不过两三家,可这几家都没有符合这个年纪的子弟。
此时终于有人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被耍了。
可被人耍这种丢人的事,谁又会当着人面承认,那不是折了自己的威风?索性将消息透露出去,让大家都知道,这才是将要有好戏看。
谁知放出消息的还不止一家,看来暗中打主意的还真不是一人两人,这次可是真有好戏看了。
也因此等这趟纂风镇的人再来六横岛,几乎顷刻之间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岛屿,暗中有数股人在他们到后离开了这里,显然是回去报信了。
而这次薄春山一行人在岛上出没,或是找人交易,或是购入货物,所遇见之人要么就是避之不及,交易完后也不愿与他们多说,要么就是面色鄙夷冷笑连连。
薄春山摸着下巴道:“这群人还真是浅显,连点面子功夫都不会装,这么着生怕咱们猜不出他们会有异动?”
实在不是薄春山胖了喘了,而是他这几个月在应天,打交道的都是些官场老油条,甭管官是大是小,个个都是人精,那叫一个不显山不露水。
哪像岛上的这些人,估计平时喊打喊杀惯了,用惯了武力,都不怎么动脑了,所以显得愚拙得很。
“你小心玩得太大,一口吃不下,反倒自己被吞了。”苗双城给他泼冷水。
薄春山摇摇手指:“不会不会,虽然猪队友有猪队友的坏处,例如现在让我们洞悉了岛上大部分人的心态变化,但同时猪队友也不是没有用处,例如聪明的只会藏在后头,猪队友才会冲在前面。”
“你信不信?就是那个人,他肯定在想着他老大怎么把我们生吞活剥,吃干抹净,他又能分到多少残渣,你瞧他那小眼神,那冷笑,那满脸的横肉,那横肉抖得幅度……”
他保持着跟苗双城说小话的姿势,其实研究得很仔细,研究完,他连连咂舌,“我怎么有种预感,这一趟我们首先遇上的可能就是这伙人?”
苗双城已经懒得跟他说话了,面上却还保持着世家公子的仪态,手里还拿了把扇子,一扇一扇的。
薄春山伸了伸懒腰,道:“小的们,该干活了。”
他身后一众大汉当即响亮地应了声是,就很有秩序地上前把货往车上搬。
这些货很多,几乎堆满了一大片空地。
不过再多的货,都有人能帮他们运出去送到船上,平时薄春山都是让自己人干的,这次可能是货物太多,他竟叫人去找了车行。
所谓车行,就是提供搬运货物的车和人力的地方,这在陆地上其实就是车马行,可在六横岛,不是一般势力也抢不下这个生意。
足足雇了十辆大车,拖了两三趟,才把所有货运上船。
等上船后,薄春山让人付了车行一笔不菲的银子,车行的人很高兴,薄春山也很高兴,还跟手下戏称,今日让你们都闲着了,回去了没酒吃。
他手下之人俱都跟他嘻嘻哈哈,车行的人临下船前却又一次看了看这船和这船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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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没?那伙人这次带了不少货来,卖了差不多有这个数。”
说话的人做了个手势,引得身边人俱都瞠大双目,连连咂舌后,才又道:“然后又都换成货了,还剩了两箱银子,方才听到那车上箱子里的银子响,真是悦耳啊。”
“我看十多辆大车来回跑了好几趟,才把东西都送完。你说这伙人到底是哪一方的,何时竟出了这等人,我看他们不光能吐,还能吃,非一般寻常人。”
“哪又有谁能知道,这大晋海岸线如此之长,藏龙卧虎之辈不计其数,你从大晋运不出来东西,不代表旁人也不能运出来的东西。咱们这些人,不就指着能从他们手里漏上一点,运到附近小国去售卖,带回来的那些零散货物,不也都指着他们往回收了运进去?”
“那你说就没人眼馋……”
说话的人做了个手势,但任谁都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我才说非一般人。罢了罢了,快别聊这个了,我看这群人这趟恐怕走不平稳,咱们还是少聊点这个,小心殃及池鱼……”
这个小酒馆杂存在岛中央这片建筑群里最靠边角处,这也是岛上出了名的‘贫民窟’。
倒不是说这里的人穷,事实上能在这岛上的出没的,没有一个是穷人,只是有钱的多与少,势力的大与小罢了。
而他们就是这岛上势力最小,也是货和钱都最少的一群商人。
他们是真正的商人,也是没能力又去当商又去当盗,本身实力有限,只能一众商人集合到一块,合伙雇佣武装势力护卫他们在海上的安全。
有的是跑吕宋的,有的是跑琉球的,有的是跑倭国,总之跑得范围小,周期也短。同样的,他们能吃下的货少,手里的货也不多,但只要有东西有货,总是不缺他们的活路。
小部分是东南海其他小国的人,大部分是大晋的人,所以他们都是用大晋的官话交流。
实际上六横岛因距离大晋很近,又是主要进行大晋相关的商业贸易,哪怕是那些红毛夷人也会几句大晋官话,不然交流不了啊。
这一刻,岛上无数人都在议论这件事。
看似都在讨论同一件事,同一伙人,实际上都在等着谁先头一个去吃螃蟹。
第130章
纂风镇的船刚离开六横岛, 就发现后面缀了好几条船。
船只有大有小,乍一看去十分普通,就像许多那种普通的商船一样,可若是细瞧就能看出不对劲。
这船走得太慢了, 而且不是一艘两艘慢, 而是都慢。
纂风镇的船慢, 跟在后面的自然快不了。因这奇慢无比的速度,后面已经有多艘船唾骂不止,可纂风镇的船依旧慢悠悠地走着,像一个酒饱饭足后正在散步的老人, 又像是吃了太多撑得走不动了。
海盗们自然希望纂风镇的船能快些, 船的航速一提起来, 就能自动淘汰缀在后面的其他船只,你船好速度快,自然能跟上, 船差速度慢, 就不要再想多的事了。
而且他们下手本就犹豫艰难,纂风镇的船走得越慢,等下跟来的船越多, 那伙人再是头肥羊, 也禁不起太多人的瓜分, 所以海盗们巴不得纂风镇的船能全速行使,这样也好方便他们办事。
可有些海盗们就不这么想了, 他们觉得人越多越好, 越乱越好, 这样才能分一杯羹。会这么想的多是那种小股的海盗, 船破火力差人也没多少, 只能浑水摸鱼。
也不过只走了五十海里的距离,尾随跟来的船只竟多达十多艘。
苗双城通过‘千里眼’朝前方观察了片刻后,脸色有些凝重。
薄春山正翘着脚,懒洋洋地剥着花生吃。
“你也不要太着急,时候还没到。”
“你就不怕他们合纵连横联手起来一起围攻?”苗双城看了过来,声音幽幽。
“若是你,你会?”薄春山坐直起来,掸了掸腿上的花生皮,“积蓄的时间够了,他们被咱们耍了这么多次,估计心中早已积蓄了无数怒焰,偏偏这一次我又露财而不知,所以这次才会跟来这么多船。”
“可你别忘了,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没人愿意跟人瓜分利益,如果没有大鱼,光凭这些小杂鱼,也不能拿我们怎样,其实我倒希望就这些小杂鱼,毕竟将跟将若是打起来,就是结束的时候,不如先拿杂鱼练练手,也好验证我们这几年做得不是无用功。”
薄春山说得其实不是没道理,只是大战一触即发,苗双城终究做不到他那么镇定。
“行了,该吃吃该睡睡,估计等他们自己分出到底是小杂鱼还是大鱼,我估摸着还得半天,而且他们说不定自己就先打起来了。”
瞧这话损的,合则还让人家自己先筛选好,就等着让你吃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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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方的海盗船也确实在进行‘筛选’。
这是第一轮筛选。
但从纂风镇的船看去,这些船似乎放弃了伪装,有好几艘船都挂上了海盗旗。这些海盗旗各式各样,有上面绣了头虎的,有上面绣着把刀的,还有的则是蛇,总之就是各种飞禽走兽,还有的看不出上面画的什么东西,也有的估计懒得费脑子,直接挂条黑色的旗子。
一般海盗旗不管什么花样,底儿多是黑色。
像纂风镇现在所用的这艘船,就是岛津的那艘,之前所用的海盗旗就是黑底上面一个嗜血狼头。
不提这些,当旗子挂出来,船只所属势力也就分明了,有那些势力不如人,又或者知道惹不起对方,就算这趟摸了鱼,很可能有命摸鱼没命享用,就有船只速度慢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有几艘明显看起来不如别人的海盗船离开了这里。
见此,不光纂风镇船上的人心里一松,后面跟来的船只也都松了一口气。
无他,就在苗双城和薄春山讨论大小鱼的同时,这些海盗们心里也在进行琢磨,他们倒没想过能不能劫下前面的船,而是后面跟来这么多船,到时候怎么打,怎么分?
没人愿意把嘴边的肉让出去,所以才会有第一艘船挂起旗子。
就是示威,在警告。
正好其他船上的海盗也有同样的想法,于是便纷纷挂出了旗子,去警告那些实力不如人的小杂鱼。
果然小杂鱼连旗子都没敢挂就走了。
可还有人显然是滚刀肉,旗子也没挂,但船也没走。
……
一艘挂着黑虎旗的海盗船上。
“大头目,后面那艘船好像是飞鸟那群人的船。”
其实黑虎早就看见了,就算没挂旗子,他又怎么可能不认识死对头的船?
要提起黑虎和飞鸟的仇怨,那就扯得有些远了,总之黑虎虽叫黑虎,但本名并不叫这个,他是晋人和吕宋人的混血,也算是命运多舛,他年纪很小的时候就流落到了海盗船上给人打杂。
黑虎的少年时代就是混迹在各个海盗船上,海盗也不都是穷凶极恶,见人就杀,他们也需要补充手下,每次打下什么船,被俘虏的人只要问清不是什么主脑人物,一般都会被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