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面相上来看,云彩似有些不足之症,个头不高,身形单薄,胆子似乎还有些小,不过看着倒是挺懂事的。
见顾玉汝让她过去,她虽有些犹豫,到底还是过来了,就偎在顾玉汝怀里让她瞧瞧。
上午才体验了一番小侄女儿的可爱,晚上又碰见个这么惹人疼的女娃,顾玉汝心都快化了,抱上就不愿意丢,还问云彩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喝水吃东西什么的,云彩都懂事地摇了摇头。
“太太要不要洗脸洗脚?我在灶上烧了水。”田丫攥着衣角道。
顾玉汝想了想道:“你打盆水来,我先洗个脸再说。”
她脸上被糊了一层厚厚的脂粉,早就有些不耐烦了,能洗掉自然最好。其实她是想洗澡的,但是看田丫那单薄的身材,再加上她有些饿了,便没有开口。
刚洗完脸,有人来了。
是虎娃回来给她们送饭了。
提了满满一食盒的饭菜,说是薄春山让他送回来的,还说今天客人多,都缠着老大喝酒,老大可能要晚些回来,大嫂若是累了,先睡了就是。
等虎娃走后,顾玉汝让田丫把食盒打开,将里头的饭菜端出来,也不拘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三人坐在一处吃。
顾玉汝是真有些饿了,说起来早饭中饭都吃了,实际上为了怕后面出岔子,中午她也就是吃了两口饭,水更是一滴没喝,就怕坐床的时候要上茅厕不方便。
谁知薄家根本没人讲究这个规矩,如今家里也没有其他人,她自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吃罢饭,顾玉汝让田丫烧了锅水给她洗澡。
薄家如今也有浴间,是照着顾家浴间修的,当时薄春山布置新房的时候专门问过顾玉汝,她什么也没提,就提了要弄个单独洗澡的地方。
就辟在东厢旁边的耳房里,只供东厢这边用,比起顾家那个又要方便许多。
洗完澡,顾玉汝松快多了。
见云彩有些犯困,她心想就照这情形,刘成一时半会儿估计酒也喝不完,就把云彩抱了过来,哄她睡觉。
两人一个躺着,一个半歪在床上,不知不觉中顾玉汝也睡着了。
……
薄春山回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本来该属于他和顾玉汝的喜床上,如今睡了个小女娃。
他女人就睡在旁边,穿着一身茜红色的衫子,长发如瀑,披散在身后,衬着她雪白的颈子,似露非露的锁骨。甚至是搭在那女娃身上的腕子和手,在花烛的照耀下都白得让人炫目。
薄春山不由地屏住呼吸,又在上头挖了好几眼,才转身出了门,低喝道:“刘成,快把你家丫头片子抱走,都睡到老子喜床上了。”
这会儿,刘成也知道女儿没跟田丫在一起,而是在新房里和新妇一起睡。
见薄春山那炸毛模样,他笑道:“我家丫头给你压压床怎么了?看样子你媳妇就喜欢香喷喷的女娃,不喜欢臭小子,等明儿让你媳妇给你生俩小丫头,我看你还一口一个丫头片子的叫不?”
薄春山大窘脸,可心里想着顾玉汝要是给他生两个像她一样漂亮的小女娃,软软甜甜地叫他爹,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外面这番动静,其实已经把顾玉汝吵醒了,为了不尴尬,她还在装睡中,直到薄春山把云彩抱走,他送走了刘成,又去洗了个澡回来。
感觉一股水汽靠近她,她还在想自己到底要不要醒来,怎么她总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
静。
静得只能听到她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顾玉汝想醒来,又有点怕,不知该怎么面对他。她不是单纯的黄花大闺女,自然知道新婚之夜会发生什么事,尤其她又想起她娘给她的压箱底,那惊鸿一瞥的羞臊。
可不醒过来,他能放过她?
她心里胡思乱想着,就感觉一道目光带着温度在她身上游移。
她衫子下的汗毛不禁竖了起来,有一种紧张地窒息感。
正要出声,一条手臂已经环上她的腰。
他似乎一点都避讳将她弄醒,一个转身,她已经去了他身上。
她趴在那儿,睁开眼。
他笑道:“你终于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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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永宁和董睿一直喝到月上树梢。
董睿已经醉得不省人事,齐永宁还有意识,却也是醉得不轻,站都站不起来。幸亏还有平安和董春娥在,董春娥还带了车来,倒不怕没办法把两人送回去。
一路回到齐家。
齐家那边早已收到董家下人送回去的消息,说是齐少爷和睿少爷在喝酒。
齐彦和宋氏知道儿子今日为何异常,倒也没有阻止,权当是他心中郁郁喝酒发泄,等今日过了,说不定事情也就过去了。
又见董春娥不辞辛苦把两人送回来,宋氏还谢了她两声,心想外甥女现在是越来越懂事了。
“时间也不早了,你弟弟这样今晚看样子是回不了,不如你们都留下来,让睿哥儿跟着永宁住东厢,你住西厢。”宋氏道。
齐家拢共三进院子,第一进是外院,第二进是正院,第三进是后罩房。第三进东边住着齐柔,西边住着齐永安,齐永宁是嫡长子,自然是住东厢房。
一般来客了都是住外院,但董氏姐弟俩是亲戚,自然不能住外院。
“那怎么好?姨母,我还是带着董睿回去吧。”董春娥似乎有些犹豫。
“都这么晚了,董睿又陪永宁喝了这么多酒,哪能让你们两个孩子往回赶,我让下人去董家递个信,你娘不会不答应的。”
董春娥这才答应下来。
第55章
“春娥, 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等齐永宁喝了醒酒汤睡下后,宋氏来到东厢的另一头,见董春娥坐在榻前, 时不时拿着帕子给醉酒呓语的董睿擦汗, 不禁心中有些欣慰。
“姨母,我辛苦什么,董睿是我弟弟,我照顾他也是应该的。”
今天董睿跟董春娥一起出来,也没带下人, 就董家的一个车夫, 和董春娥的丫鬟喜儿,齐家下人拢共就那么几个人,各司其职,照顾董睿的活儿自然落在董春娥这亲姐姐身上。
“姨母你快去歇着吧,时候也不早了。”
宋氏早已是面带疲色,见此她也道:“你也早些回房休息, 睿哥儿这让平安帮着看着些就是。”
“姨母我知道, 我一会儿就去歇着。”
等宋氏走后, 屋里安静下来。
董春娥的丫鬟喜儿不知上哪儿去了, 屋里就只剩下她和熟睡的董睿。
她站了起来, 驻足听了听,却什么也没听到。
她心里怦怦直跳, 想起之前来找齐永宁时, 她娘说的话。
“你把董睿带上,他就是你最好的借口, 让他陪着永宁喝酒, 喝得醉一些, 最好烂醉如泥,到时候如果天色太晚,你姨母肯定会留你们在齐家。”
至于剩下的话,宋淑月没有明说,可董春娥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她的机会!
最好的机会!
她走出西梢间,四处一片安静。
平安歪在东间门外的小榻上,似乎也睡着了。他今天也累了一天,连着多日都没睡到一个好觉,实在是精疲力尽。
东间门没关,只是阖着。
董春娥心惊胆战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灯光昏暗,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淡淡的草木香,她知道那是独属齐永宁的味道,她曾经找借口帮他补过一次衣裳,他衣裳上就是这个味道。
恍惚间,她已来到床前。
床榻上躺着一个人,正是齐永宁。
此时的他,少了温和却疏离的气质,反而多了股脆弱感,他眉心紧紧蹙着,似乎在梦里还不安稳。
他是在想顾玉汝?
是了,不然他也不会喝酒喝成这样。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却是为了一个已经成亲的顾玉汝。
顾玉汝既然已经成亲了,永宁就不该再想她了!
“我不光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娘和董睿,永宁你别怪我……”她在心里喃喃道,小心翼翼爬上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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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大亮。
处于沉睡的西井巷也慢慢苏醒过来。
收粪的粪车吱呀吱呀打从巷子里经过,时不时能听见有人开了门提着马桶出去。
田丫已经把马桶拎回来又刷干净了,晾在后院,等晾干后铺一层草木灰就能用。她用皂角洗了洗手,回到前面,见东厢还是没动静,忍不住瞅了瞅正房。
想了想,她还是进了正房,小声道:“老太太,现在做饭吗?老爷和太太好像还没起。”
邱氏容光焕发,脸上带着笑意。
她知道田丫这丫头勤快,虽说儿子买了个小丫头回来,她也嫌弃儿子乱花钱,可听说这丫头是给儿媳妇买的,平时也能帮忙做家务,她倒也没再说什么。
后来证明,这丫头还算买的有用,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干活的好手。
“你要是饿了,把昨儿从席上装回来的菜,先热了吃一些。”邱氏知道田丫一大早起来也干了不少活,估计是饿了。
“那么好的菜给我吃……”田丫有些犹豫,她到底才来薄家没几天的时间,哪能主人家开口就应下。
“你只管吃就是,我那儿子惯是个嘴刁的,从不吃剩菜剩饭,每次家里饭菜若有剩下,都是我吃。本来那些菜也不打算要,可扔了实在可惜,这样吧你去热一些,咱俩一起吃。”
“可老爷太太……”
“不管他们,等我们吃了,他们若起了,外面若还有卖的,就给他们买些稀粥和包子什么的,新婚头一日,日上三竿起才好。”
田丫也不懂为和日上三竿起就是好,不过见邱氏高兴,她便也跟着邱氏笑。
之后二人吃过饭,东厢那边还是没动静,邱氏便拿了针线活来做,让田丫给自己缠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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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玉汝早就醒了,可一动都不敢动。
薄春山就是个禽兽!
她一晚上几乎没合眼,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儿,天还没亮突然被惊醒,刚动了一下,他也醒了,便又开始胡天胡地。
她哭,她求,都没用,他闭着眼都能把她折腾个半死,所以再醒来后,她一动也不敢动,就怕把他也弄醒了。
她眼睁睁看着窗外的光亮越来越盛,外面院子里从有动静到没动静,她有些忍不住了,搡了他一下。
“快起来!”
“真是个磨人精。”
他闭着眼,咕哝了一句,人就压了上来。
这个男人实在太强壮了,顾玉汝从没有哪一刻有这么深的体会,她吓得脚趾头都蜷缩起来,又搡他又推他又想哭。
“不要了不要了,薄春山你不要再欺负我了。”
薄春山终于醒了,瞅了她一眼。
见她眼圈泛红,可怜巴巴的小摸样,他笑道:“不是你要的,怎么又说不要让我欺负你?”
这厮又在倒打一耙,得了便宜还卖乖!
顾玉汝反应过来了。
薄春山此人最是鸡贼,他若是做什么了理亏的事,就会倒打一耙先声夺人,管他有没有理先占领制高点,再来声讨别人。若是不熟悉他的性格,或者反应慢些,十有八九都会被他欺了去。
以前顾玉汝就吃过这个亏,明明是他不规矩,后来反倒成了她的错。
现在又是这样!
她气得恨不得捶死他,咬他几口!
她也真这么做了,可根本打不动,他躺着不动她都打不动他,更不用说现在这样。
“怎么生气了?”他一只大掌伸过来,就把她两只手揽了过去,“是不是想洗澡?我之前迷迷糊糊听到你说想沐浴来着,我这就去给你烧水。”
他一个翻身下了床,套上衣裳就出去了。
留下顾玉汝恨恨地瞪着床顶上的承尘,浑身无力感简直别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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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对付恶人,就是要比他更凶。
顾玉汝板着脸,薄春山反倒气弱了。
他殷勤至极,不光给顾玉汝烧了水,还把浴桶里的水装满,并亲自抱她去浴间,顾玉汝倒想不食嗟来之食,只可惜实在腿软腰也软。
进浴桶时,她恨恨地给了他一脚。
还没踢上去,就被人一把抓住脚丫子,搁在嘴边亲了一口。
“你、你……”
所以说要脸的人就是没有不要脸的人厉害,只要你还要脸,你就拿不要脸的人没办法。
“顾玉汝,要不我帮你吧,我实在怕出去了你摔进浴桶,再把哪儿摔了,我多心疼呀。”
“你滚!”
她缩在浴桶里,威胁他。
见她不搭自己茬,薄春山也有些悻悻的,道:“让我滚去哪儿,我也顺便洗一洗。”
然后,寒冬腊月都能直接冲井水的薄春山,今儿破天荒也用了回热水,就捡着给顾玉汝提来没用完的热水,对着自己冲,当然也没忘用香胰子搓一搓。
顾玉汝已经拿这人没办法了,背过身,只当自己没看见,实则脑海里却不由自主闪过一些方才看到的画面。
虽说两人房都洞了,但她还从没有仔细瞧过薄春山的身体。
她一直觉得这人强壮,打也打不动,掐也掐不动,现在终于明白为何如此了,这人身上的肌理,硬得就像石头打出来也似,带着一种属于雄性的阳刚,和面白斯文的齐永宁截然不同。
顾玉汝是没有见识过这般男人的,带给她的颠覆又何止一星半点。
“顾玉汝,你真不让我帮你?”
她正胡思乱想着,身后突然冒出个人头,却是刚洗完披着衫子的薄春山。
“你怎么还没走?”
“那我走了?”
“走吧。”
“那我真走了?你有事就叫一声!”
回答他的是一块直冲他脸而来的湿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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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两人出了东厢,去正房见邱氏时,已经过了午时。
邱氏不光缝完了衣裳,还带着田丫出去买了趟菜,回来菜都准备好了,正准备做午饭。